41.轻视轻薄之命,与死亡无差别
清晨,小巷中传出卖杏花糕的吆喝声,货担郎挑着凌晨三点进的货物在大街小巷叫卖。
少女身旁跟着一个与她年龄仿佛的青年,这在BJ城的六环并不算罕见。
段棠儿带着轩辕焕来到一家卖点心的老字号,整间店铺装饰并不华丽,却溢满了点心的甜腻。
老板娘是个刚过四十的中年妇女,旁边十二三岁的小男孩绕着店铺跑来跑去,时不时挥舞着手里昨天从小伙伴那里玩卡牌赢来的风车。
店里没有多少客人,老板娘一眼就认出了段棠儿,连忙热情地让她挑选喜欢的点心,她注意到了段棠儿身边的轩辕焕。
“嗯?棠儿,今天有新客人哇,朱哥真有本事,招了个小帅哥呢,那还不得请人家吃点?”
“张娘倒是又想念我手里的几张钱票子了呢,放心,什么时候见过我让您亏过的,这次还是要蓝莓派,一斤二两,少一个面渣都不行。”
张娘笑眯眯地点点头,从点心箱里拿出一大块蓝莓派放在称上称。趁着张娘称的空隙,段棠儿询问轩辕焕有什么想吃的可以一起买。
轩辕焕摇摇头,眼神盯着张娘的动作和衣袖。
“好了,给。”张娘将打包好的蓝莓派交给段棠儿,段棠儿谢过带轩辕焕离开了点心铺。
“下一站带你去吃好吃的,今天想吃什么都是我请客,你可不要给我省钱哦。”
段棠儿和轩辕焕穿过几条现代街道,越过些许古街。
在一条人零零落落的街道上落脚,轩辕焕惊讶地望着眼前的建筑,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穿越到了古代。
这是一家少有的,按照古代风格设计的客栈。
客栈周围种满了枫树,有一条小渠经过院中,结冰后倒是像一银色绸缎嵌在大地中一般,与院中积雪相交映,勾勒出一幅银装素裹的冬日飞雪图。
跨过门槛,便是一像商场中的游戏币兑换机一样的机器,上面用飘逸的字体标注“铜钱转换器,各位老爷夫人先生小姐莫急,换几串铜钱再来把饭用。”
段棠儿将几张红色的钱票塞入钱口,很快出对应的另一个钱口就掉出几串铜钱。
“真稀奇。”轩辕焕感叹着,眼神不断打量着机器,将现代的人民币换成古代的铜钱来用,这家客栈的老板倒也是有趣。
段棠儿趴在前台上,从上到下仔细扫几眼菜单后,把正在拨算盘记账的男人叫住。
“常掌柜,老规矩,一碗热茶,凤尾鱼翅,红梅珠香,如意卷,阿焕点菜吧,一定要多点,可别收敛。”
“小哥,您随便点,朱哥给段大小姐开的工资绝对足够。”常掌柜一笔一笔记上点的菜。
这掌柜比我想象中要年轻,应该才二十多岁。不过眉目间尽显英气,看起来是个能干的小伙子。
轩辕焕又把心思放在菜单上,思前想后,告诉了常掌柜点的菜。
段棠儿有些犹豫,但还是从口袋中掏出一大把铜钱串,胡乱塞给常掌柜。
常掌柜看都没看就把铜钱串用手扫进抽屉中,沾了下唾沫润湿手指,接着迅速翻过一页,将复写纸撕下来交给小伙计,双手做出“请”的动作。
二人面对面坐在木制长椅上,轩辕焕抽出两双筷子,整理地摆在段棠儿的右手旁。
随后不禁环视四周,这间客栈还真是新颖,就算保留古代建筑的风格,也不至于收取现代不流通的铜钱吧。
罢了,要尊重每个人的爱好。话说,我还是第一次和女孩子出来吃饭,感觉很新奇。
“阿焕。”段棠儿打断他的思路,唯唯诺诺地小声试探道。“你是喜欢吃宫保野兔吗?”
“不,只是听向明说宫保野兔味道极佳,想满足一下好奇心罢了。”
轩辕焕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提起桌上的水壶,任凭水流满茶杯,接着摇起茶杯,眼里多了几丝惬意,最后茶杯中的水被他倾倒入桌下的垃圾桶中。
“需要我帮你洗涤茶杯吗?”轩辕焕再次提起水壶将自己的茶杯满上,抬眼想得到对座人的答案。
段棠儿一个劲地摇头,两根纤细的手指在桌下来回打转,她将目光聚焦在桌子上的某一点发呆,那表情又不是在发呆,更像是在排斥着什么。
她这是不喜欢宫保野兔吗?兔子,兔子头像……哦,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棠儿,我去向掌柜的要点餐纸,你在这里稍等一下。”
“嗯……”
轩辕焕快步走向拨弄算盘的掌柜,与他耳语几句,转身返回餐桌坐下。
“棠儿的任务还挺轻松的嘛。”
“为什么这么说?”段棠儿不满地嘟囔着嘴,接过轩辕焕洗涤的茶杯,倒上半杯热水。
“至少今天是这样,像上课喜欢开小差,传纸条的学生一样传两次纸条不就可以了吗?”轩辕焕呷了口水,神秘地眨眨灵动的眸子,饶有兴趣地观察段棠儿的反应。
段棠儿没有说话,默许了他的猜测。
他这是拿了剧本吗,明明我做的那么隐蔽,还是会被识破。
张娘给我的布包的夹层细微至极,我给常掌柜张娘的纸条用一沓铜钱遮掩着,在口袋里做好的功夫怎么可能被他轻而易举看穿。
一刻钟后,几个身着布衣的伙计陆陆续续上菜。
二人点的菜并不算太多,所以段棠儿一眼瞥到没有自己在意的宫保野兔,取而代之的是三碗烧酒。
烧酒度数很高的啊……他抽什么风。
“嗯?棠儿不吃吗?”
“你会喝酒吗?这酒不太适合你这个年龄喝吧。”
“呵呵呵,这你就不用担心了。”青年端起一碗烧酒,凑到前一嗅,俊俏的脸上漾起一层笑意,细长的双眼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不禁连连称赞。
“在俄罗斯我可是喝伏特加都不会倒的人,这品相如此诱人的烧酒当然不在话下,我不会醉倒麻烦你抬我回去的。”
“喂!谁说是觉得抬你回去麻烦啊!”
半小时后,段棠儿无语地看着对面倒在桌子上的男人,心里不知有什么奔腾而过,又有什么话到嘴边被活生生吞回去了。最后只对常掌柜吩咐。
“常掌柜,麻烦叫人给他拖回去。”
“好嘞,朱哥的人必须安排到位。”
医疗部。
轩辕焕咕咚咕咚又倒下一杯醒酒汤,医疗部的白炽灯衬得他脸上的酡红更加红润,整个人神情恍惚,不知东西。
段棠儿从药房走出来,鼓起嘴巴,脸上泛起小小的酒窝,上牙咬住下唇,留下一排浅浅的牙印,药房的门被摔得发出无辜的响声。
“不能喝酒就不要喝!还点度数那么高的酒!本来以为你喝一碗就差不多了。这才几天,你来我医疗部几次了,上上次是从悬崖上掉下来,上次是割腕玩命,这次是像个醉鬼一样晃来晃去,你怎么那么轻视自己的生命啊!这样和死亡有什么区别!不能让别人省点心吗?”
轩辕焕停下喝醒酒汤的动作,垂下无辜的乌黑色眸子,眼里的光芒黯淡几分,他把兔子马克杯放到床头柜上,别过脸低声应和了一句。
“对不起,又麻烦你了,下次我不会辛苦你的。”
“我说的是麻烦我的事吗!你怎么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回事,你的命是大风刮来的吗。来,你告诉我,为什么把宫保野兔换掉?”
“你……不喜欢那道菜吧。”
段棠儿愣在原地,有一种名叫罪恶感的事物油然而生,她叹了一口气,小小的手指对对,语气也放缓了一些。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退掉?”
轩辕焕攥攥拳头,无奈地回答。
“纵然掌柜的和老大关系再好,他也是个做生意的,既然是这样,那就没必要扫了人家的兴。”
“可是!可是!你就没有考虑过自己吗?你怎么那么傻啊!”
“是吗?我并不关心……”
“啪!”段棠儿抡起手掌对着轩辕焕的脸就来了一巴掌,她心中的导火索又一次被点燃,抛下一句“我再也不救你了”,转身进了药房。
我又做错了吗……轩辕焕推开医疗部的门,任凭风雪吹打在他的脸上。
白天的大雪比任何时候都要清冷,能够湮灭一切痕迹,白茫茫的天地才更让人觉得扑朔迷离。
他轻轻关上医疗部的木门,顶着风雪向别墅的方向离开。
这个时候,暗州会下更大的雪吧,暗州神民们都会聚在一起打雪仗,堆雪人吧,想起小时候哈罗德和盖芙蕾陪同黯回在雪地里玩闹的样子。
为了避嫌,我在齐拉斯基宫里不断读枯燥乏味的书,望着他们玩闹的样子……算了,有时候自娱自乐是好事。
段棠儿盯着药房里的碳纤维绷带好久,察觉到外面没有了声音,以为轩辕焕是睡着了,却只看到空落落的床头上摆着叠好的被子,用水洗净并消过毒的兔子马克杯,还有……门口多的一只白色的上面镌绣几支柳枝的香包。
“香包……”
香包上柳枝的绿意已经快要消失地无影无踪了,看得出来它的主人经常清洗,鼓鼓的手感让她忍不住打开查看。
“这是个日记狂魔吗?怎么到人间也喜欢写日记。”段棠儿把古铜色封皮的日记收好,刚要放进香包,一张照片飘了出来。
上面只有昆阴山的全景图,看不真切。
段棠儿将照片翻过去,有一段中文引起了他的注意。
“至此,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