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轩辕焕和向明撤到安全距离，与黄泽锋接应后，一声惊天巨响穿过每个人的耳膜呼啸而来。

    所有人意识到，任务成功了。

    面包车上。向明让轩辕焕靠在自己肩膀上。

    “焕哥，你坚持坚持，马上就到总部了，到时候，到时候棠儿会救你的！你会得救的！别，别睡过去！睡过去就醒不来了啊！”

    “向明，我没事的。别碰我的血，你会被伤到。”轩辕焕平淡地用左手稍微推开向明。

    “呜呜呜，对不起焕哥，如果我也拿到枪你就不会受伤了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还差点让你离我而去了……”

    “吵死了！向明，你给我把嘴闭上！”坐在前座的黄泽锋气愤地按下喇叭，吓得周围树上栖息的几只鸟扑翅逃窜。

    别墅大门被“轰”地打开，向明扶着脸色惨白的轩辕焕走进别墅，四处寻找段棠儿。

    “棠儿！棠儿！快救救焕哥，他快死了。”

    “？”段棠儿从房间跑出来，扫视一眼轩辕焕手上还在缓缓滴血的伤口，抬起手指向医疗部的方向。

    “愣着干嘛！送我医疗部！”

    医疗部。

    段棠儿做完基础的包扎工作后，拿出一卷硬实的纱布覆盖住伤口，最后用黑色的绷带固定。

    “好了。”段棠儿轻轻拂去额头上的汗珠，她最不喜欢的就是缝合动脉小手术，每次做完这个她的眼睛都会酸痛，手也会痉挛，由于轩辕焕的血特殊，这次段棠儿更是费了一些力气。

    “真是的，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你看看那些。”段棠儿指向一旁报废的仪器和工具。脸色微怒。

    “明明有不用伤害自己也可以完成任务的方法吧，为什么这么着急证明自己，看看，还浪费这么长时间。我也真是非常佩服你，你割腕的时候不疼吗？还有，你是做好死的觉悟了吗？还是你连割腕会死的常识都没有，动脉啊！那是动脉啊！你怎么长这么大的？”

    轩辕焕坐在床上，垂下眸子，听着段棠儿的“教育”一声不吭，等到段棠儿气急败坏地绕着医疗部的小房间走圈时，他才小心翼翼地试探。

    “我知道错了，我会赔偿你的设备和工具。”

    “什么？！”段棠儿一脚踹向地上的一个塑料吊瓶，吊瓶经墙反弹掉到垃圾桶里。她大步移动到轩辕焕身旁，把他的脸扭过来大声喊道。

    “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我是说那些破烂的事吗？我是在关心你啊！你这榆木脑袋真的是莫斯科大学毕业的吗？情商都加在智商上了吗？”

    “嘎吱”医疗部的门被推开，一位老者摘下毡帽，把几个大大小小的口袋放在桌子上，缓慢踱步走向二人。

    “诶呦喂，两个娃子这是怎的？”

    来人名叫王德顺，是盼明黑帮最为年长的人，年已过古稀，却还做自己喜欢的事，王德顺理理白发，拉了张椅子坐下。

    段棠儿松开轩辕焕的脸，毕恭毕敬地给王德顺倒水，换上一副笑脸。

    “顺爷，您喝水，我刚才在教训他，您老来是有什么事吗？”

    王德顺接过水杯向嘴中怼了一口，长叹一口气，摇摇头示意段棠儿先去忙，段棠儿也识趣，简单收拾了地上的残渣就到药房检查药期。

    “焕小子啊，我是王德顺，帮里的人都叫我顺爷，你可别见外，就图个辈分，没别个的意思。你第一次做任务，已经算是非常圆满了，三儿高兴，中午给你弄了个庆功宴，你别有什么心理负担。”

    轩辕焕点点头，一只手撑着床边，心里不断回复一句话。

    一个小时前，我杀人了。

    不对，应该说。

    一个小时前，我又杀人了。

    为什么，我可以那么容易地被它们控制。

    王德顺褂子衣袖擦擦老花镜，重新挂回脸上，仔仔细细地盯着轩辕焕看，好像陷入了冥想中一样。

    “顺爷，怎么了吗？”轩辕焕伸出手在王德顺眼前晃了晃，试图将他的意识拉回现实。

    “娃子，见你有点眼熟，我以前好像见过你。”

    “见过我？您是哪里人？”

    “BJ了，BJ了，就在这京城里。不对，爷记错了，反正那小娃和你一个姓，个头吧能比你矮个两三公分。虽然爷老了，但是眼睛可是中用的。那小娃头发是墨黑墨黑的，说话啊，也没得你这亲和力，可惜啊，可惜啊……”王德顺拿出烟袋卷了只烟叼在嘴上，握着打火机一手捂着嘴巴，另一只手点火，长舒了一口气。

    “三十年前，小娃不知经历了点什么事，整个人都疯了。我原来是个梨园子弟，跟着剧团到处演出，在台上演出的那会功夫，我就看小娃在台下观摩，那眼神我一眼就看出来，他懂行，错不了。等演出结束后，我找到了他，那时候他手里拿着一大叠资料，像是个搞科研的……”

    王德顺猛吸一口烟，拿烟的手不住地发颤，紧缩眼睛几下，又把没有吸完的烟熄灭，眼角泛起泪花，不住地讷讷。

    “啊，人老了就是喜欢触事生情了，别介。小娃懂戏，说是他父亲生前爱看戏，熏陶的，也没多说什么。后来啊，后来听说每天从他家四合院里传出什么‘剖神’‘第特敏’‘创生术’什么的，这属实有点吓人。再后来，爷就没见过他了，他们家的话，估计是去世了……娃儿，你家就在二环那四合院里，不回去看看吗？”

    轩辕焕礼貌地摇摇头，裹紧病床上的被子，身体向里缩了缩，脸上的神情恍惚，等到窗外的雪又堆高了一寸时，他才回答。

    “我从小并不是在那户大院中长大的，没有必要回去，人之在世，有缘人自会相遇，您一定会等到春暖花开之时与那位先生相遇。还有……庆功宴什么的，我就不去了，我没有吃午饭的习惯。”

    “所有人都得去，尤其是你，你是大功臣，不去，那三儿可就得介了。”

    王德顺语重心长地劝导，又瞥了一眼轩辕焕身上的被子和他惨白的脸，布满老茧的手浅浅碰了下暖气，啧啧道。

    “觉得冷让棠丫头给你弄杯热茶，别把自己冻坏了，年轻人还是身体要紧。”

    药房里探出一个脑袋，脸上写满了不屑，手中一张药检单晃来晃去。

    “顺爷，您老别可怜他，他活该，谁让他割腕玩命，冻不死他！”

    “棠丫头，他刚来，你包容一下，你也听到了，晌午那会儿谁都得去，谁都别晚，就算不给我王德顺面子，三儿的面也不能掉。”

    王德顺站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到门口，拧开门把手，停在那里半秒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独自感慨。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两个人。”

    晌午，阳光穿过平流层拨开对流层大气，衬得周围空气也在发散，吸一口气，干冷的风走进鼻腔，那叫一个通透。

    方桌上摆满了大鱼大肉，无尽美酒陈列桌前，尽待诸位享用。

    朱正道依然着那套洋马褂，盘起二郎腿坐在次尊位，叼着中华，右手拇指拨动朱红色的念珠，吩咐单之超通知剩下没来的成员。

    单之超当然明白自己应该叫谁，他前脚刚跨出别墅大门，后脚轩辕焕和段棠儿就走了进来。

    “老大，抱歉，我们是最后一批到的。惩罚什么的我一个人受就好。”轩辕焕首先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朱正道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让轩辕焕坐在尊位。又过了五分钟左右，所有人都坐在桌边，等待朱正道发言。

    曲艺智为朱正道斟了一杯高粱红后，恭敬地退回到自己的座位。

    朱正道站起身，举起手中的酒杯，做了一场发言。

    “诸位，我们的新人轩辕焕来到我们帮派后，第一次顺利完成任务，我不在此多言，只愿大家敬焕子一杯。希望各位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共创伟业。”

    所有成员站起来，朝向轩辕焕的方向共同举杯。

    一番礼貌过后，众人开始享用宴席，朱正道虽兴致高涨，食欲却是寡淡。多年的胃病让他少有胃口，尽管向晚一再劝说他按时吃饭，朱正道还是以帮派任务为由拒绝。

    此时朱正道放下筷子，叫住正在享用水果沙拉的段棠儿，询问药检情况如何。

    段棠儿咽下樱桃沫沫，思索片刻将药检报告递给朱正道。

    “唔，有一批药过期了，止痛药明显不够，还有急救药存货太少，一些医疗用具也是没有库存了。”

    “明天去买吧，我会把单子拍给小常，还有，明天我会和H4出去做一个任务，今年年关紧，黑老六想钻空子，得去半个月左右，除夕之前也许会回来。所以，除了我们，你挑个男人陪你去，我是肯定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去的。”

    段棠儿用汤匙搅动罗宋汤汤汁，放到嘴边品了一口，不满地说道。

    “最近某人受伤那么多次，还把我的医疗器具弄报废了，当然要陪我去。”段棠儿朝轩辕焕使个眼神，又期待朱正道的批准。

    朱正道拒绝了她，理由是轩辕焕受伤太重，如果再遇到危险，一不能保护段棠儿，二自己不能独善其身。

    轩辕焕注意到段棠儿脸上逐渐失落的表情，放下筷子向朱正道表示自己无碍，可以跟着段棠儿去。

    “你们啊……一个两个的，再说棠儿，你之前不都是和硬铁去的吗？突然换人……”

    “老大是你说让我挑人的。”

    段棠儿绕道朱正道身后，小手放到朱正道肩膀上给他捏肩膀，力度刚刚好，显然不是第一次求他。

    “您可是我们帮派里最～有诚信的人，而且，新人来了就要带他多去看看世面才更好地融入我们嘛，棠儿回来会给您带朗姆酒的……”

    “好了好了。”朱正道无奈地用一只手扶住额头，摆摆另一只手，准许了段棠儿的要求。

    宴席很快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