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时候以为自己是风，最后遍体鳞伤，发现自己原来只是草。

    我以为人生只要努力，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

    在上海的第一年，我的直播事业还是没有什么起色，陈松伶也只是一家代账公司的小职员，我们每月的收入只能勉强生存，上海带给我们的浪漫，只有当年那次迪士尼之旅，其余的都是现实。

    为了停在上海，我放弃了直播，四处投简历，虽然毕业于双一流高校，但在上海这个大都市，想要找一份满意的工作，光靠学历是不够的。

    更何况，我只是个本科，学历也不占优势。

    工作并不是单靠努力就能成功的，甚至是你想努力，都没有努力的机会。

    接二连三的失败，让我心力憔悴，但生活可不会因此而心疼你，反而迎面又给了我一记耳光。

    我以为相爱的人要分手，至少要有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比如说第三者，比如说绝症，但其实不用，不安、忙碌、疲乏就够了。

    在恋爱最甜蜜的时候，我幻想过有一天和陈松伶走入婚姻的殿堂。

    在吵架最凶的时候，我也想过有一天我们针锋相对，决绝分手，彼此再也不联系。

    其实真正离别，不过是一个平常的午后，有些人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生命中，那样轰轰烈烈，惊天动地。

    在不到15平的合租屋内，我们聊了很多，没有大吵大闹。

    陈松伶平静地说道：“我回老家了……我们分手吧。”

    那瞬间，我知道，我们彻底结束了。

    回想起来过往的辛酸甜美，我轻轻叹了一口气，陈松伶从背后抱住我，像当初在一起时那样，轻轻安慰道：“没关系，我们也努力了，不是吗？”

    我以为生命中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但很多东西都会在一瞬间改变。

    我曾认为坚如磐石的爱情，那一刻轰然倒塌了。

    回想刚在一起时，陈松伶捂着我的耳朵悄咪咪的说：“我生日是11月10日，你一定记住了！射手座都喜新厌旧。”

    我笑着回应道：“你这是给我打预防针吗？”

    “对呀！省的分手那天，你太难过。”

    我不知道，为何身边的人在要离开自己的时候，总是那么干脆。

    我也曾是那个要走的人，不过人都只记得自己在乎的人罢了。

    临走前，陈松伶把一个带着补丁哈士奇布娃娃递给我：“拿着吧，留个纪念！”

    “算了吧！你每晚睡觉都要抱着它，你更需要这个布娃娃。”我苦笑一声，催促道：“快走吧，晚了赶不上飞机了，到家记得给我发消息，我就不送你了！”

    我站在窗口，看着楼下，出租车司机把行李箱搬上车，陈松伶抱着哈士奇娃娃在上车前，回头看了一眼，摇了摇手，然后上了车。

    车子驶离，我在床边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青春，结束了。

    我以为是上海把他的爱情击垮了，我以为陈松伶会回来，三年，一直在坚持直播，做过很多兼职，送外卖，当家教，也尝试找一份正经工作，但都无疾而终。

    游戏直播，也成了我的遮羞布，每次过年回家遇到亲戚，我总会说自己在上海当主播，都是一些长辈，并不懂什么是游戏直播，只知道我在上海做一份年轻人才懂的工作。

    爸妈每次都会耐心劝说：“不如就回老家吧，游戏在哪里打不是打？为什么非要在上海打？”

    令人欣慰的是，我有一个忠实的粉丝，每次都会来看我直播，还给我刷过不少礼物。

    三年听起来很久，风一吹就什么都没有了。

    毕业后第四年，陈松伶微博更新了结婚照，看着她的样子，有些陌生，身边站着一个我不认识的男生，他们之间应该很发生过很多故事吧？大家都有了新生活。

    我没有悲伤，我已经走出来了，我该回去了。

    不同以往，我大方的点赞祝福，困住自己的，只能是自己，从来都不是别人。

    人们都说，总回忆过去说明当下过的并不如意，我最近就频频回忆大学，回忆那四年时光。

    2021年7月，我决定回家了，却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喂？杨满天吗？！”

    “哪位？”

    “我，郭庭！”

    郭庭……大学时桑榆的追求者，读书时我并不喜欢他，但此刻身在他乡，听着熟悉的声音，我竟莫名感觉有种亲切感。

    郭庭混的不错，一家科技公司的小经理，他看我我投的简历，才知道我也在上海，便约我出去吃饭。

    那顿饭，让我知道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也让我做了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个决定。

    饭桌上，我们互相了解近况。

    “话说你现在还直播不直播？”

    “偶尔吧，反正也没什么人看，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直播啊？”

    我和郭庭甚至都没有联系方式，要不是因为桑榆，或许我们都不会认识。

    “桑榆讲的呀！”

    “桑榆……？！”

    郭庭看我有些迟疑，继续说道：“她那个时候天天看你直播，你不知道？”

    “怎么可能！”我想着郭庭可能误会了什么，于是反驳道：“桑榆天天看我直播？别闹了，她都不会玩英雄联盟！”

    大学我带桑榆打过英雄联盟，那是她第一次接触这个游戏，恍惚间我突然想起，她当时游戏名是一串数字，而我直播间那位粉丝，名字也是一串数字，不会真是桑榆吧？！可是那位粉丝我一直以为是个男的，每次都只给我刷礼物，从来不说话。

    郭庭打断了我的思绪：“可能吧，后来我跟桑榆也不怎么联系了！”

    “你们……怎么回事？”郭庭那个时候疯狂追求桑榆，每天跟在她身后，然后有一个学期，突然放弃了。

    “你还不知道吧？”郭庭苦笑一声：“院系副院长是我叔叔，你们量子力学作弊那年，我打了小报告。”

    当年考试，我和王楠都抄到了答案，但莫名其妙记了零分，桑榆也跟着挂了科，我和王楠无所谓，但桑榆却因为这件事无法保研，这件事情让我和王楠内疚了很久。

    “可是你为什么让桑榆也挂科？”我质问道：“她是无辜的呀？！”

    “我也不想啊！”郭庭极力解释道：“当时你们和桑榆玩的那么好，我气不过，就给我叔叔说你们考试作弊，我没想到老师那么狠，直接让桑榆零分！”

    “这件事桑榆知道吗？”

    “知道，我一早就给她道歉了！那件事发生以后，我一直都不敢面对她！”

    “那后来我听说院里推荐桑榆保研，也是你操作的？！”

    “是的，她本身就应该被保研！”

    “没关系，她应该也不会怪你，都过去了！”

    原来桑榆一早就知道，但她从来都没跟我们讲过，可能也是担心王楠那暴脾气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吧。

    “不过话说回来，我一直以为你们去看烟花那次会在一起，没想到你们也没成，蛮可惜的。”

    郭庭一番话让我云里雾里。

    看我一脸不解，郭庭继续说道：“其实那次是我约的桑榆去看烟花，想给她个惊喜，所以我是匿名约的，谁承想她以为是你，那时我才意识到，她喜欢的人是你，所以我也就放弃了。”

    “什么意思？什么时候？”郭庭越说，我越糊涂：“我没和桑榆一起看过烟花啊？”

    “啊？可是我听桑榆舍友讲，她那天说出去看烟花，一晚都没回去啊？！”

    “什么时候？！”

    核对时间，正是我跑去上海迪士尼的那几天，我想起来有天晚上，我没有接到桑榆和王楠的电话。

    桑榆啊桑榆，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啊？

    那段时间，我每晚失眠，想着大学发生的一切，如过眼烟云。大学那会儿，王楠一直撮合我和桑榆，其实我动过心，但我和王楠于桑榆而言只是好友，所以我一直没有越界，后来我就和陈松伶在一起后，和桑榆便很少联系了。

    我一边回忆一边翻看相册，发现我和桑榆都没有一张合照。

    968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去百度，各种搜索，也没得到答案，那个一直支持我直播的粉丝，她真的是桑榆吗，她真的喜欢我吗？

    我好想找她问个清楚，她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我点开她的微信头像，但我没有勇气发送消息，四年了，或许一切都变了，大家都有新的生活了。

    我的思绪得到了回应，离开上海的前一天，四年未联系的桑榆给我发来消息。

    桑榆读研那三年也在上海，和郭庭一直有联系，毕业后郭庭留在了上海，桑榆回了Z市，现在在一家教育机构当老师，而这次她主动联系我，也是听郭庭讲前不久遇见我，知道了我要回老家的消息。

    原来我们我们毕业后三年其实都还在一个城市，不过互相不知道。

    我们聊了很多，从现状到过去，从Z市到上海，从王楠到郭庭，唯独没有聊我们，到最后。

    “你要回来看看母校吗？”

    “不去了吧！混太差了，没脸回去！”

    “……”

    片刻沉默后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你能陪我去看烟花吗？”

    “能！但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看我直播的那个968是你吗？”

    “是呀，你真笨！怎么才知道！”

    “可968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是你的名字呀！杨满天首字母对应的九宫格！”

    “就这么简单？！”隔着屏幕，我笑了起来，我用的是26键，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就是这么简单！”

    “你喜欢我吗？”

    “喜欢…你呢？”

    “我也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