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话 继续布局~
檐下灯光昏暗,他身着银色长袍,身影修长且挺拔,面容朦胧却极具辨识度,尤其是他看着她的眼神,上翘的眼尾还带着温情,俊美得不像的人间物。
头顶伴随着他话语:“嫁给我。便没人敢害你!”
白觅捏着袖摆轻颤,一脸诚恳道:“婚期是不是有点赶?咱们完全可以从长计议,我一点都不着急…”
齐巳绕至前面,看着她亦一脸诚恳:“我急。”
白觅:“???”
齐巳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温和一声:“我急着将你娶进门,好名正言顺做我齐王府的女主人。我甚至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跟你洞房花烛了。”
再言论,他能把他俩压根不存在的虚幻之情聊到诞下子嗣后信不信。
齐巳脸上的神情有些深晦,背着手的指尖挑着一枚玉佩。
白觅全身汗毛竖立,问道:“王爷说这些放荡的话,可真是张口就来呢,想必没少对别人说吧。”
加上他那柔和的眼神,旁人只会觉得他情根深种。
齐巳依旧面容和煦,说道:“我就一个未婚妻,不张口对你来,我对谁来?”
边说,边抬脚向白觅挪动几步,他身上那气息一丝丝飘进她的嗅觉里。
话题不了了之。
她很识时务地往后退,转头就走。
“反了。”齐巳不动,风平浪静地看着她走错方向。
白觅刹住脚,也是风平浪静地转回来,经过男人身边时。
“晚风猎猎我送送……”
“滚…”她看不清他的面容,脚下走得更快了。
齐巳嘴角扬起一抹不明的笑意。
人彻底看不到影子后,小十三才想跟上。
“滚回府受罚。”齐巳淡淡吩咐。
“是!”
小十三拱手,小个影子没入黑暗中,他知自己暴露,可主子没有让他回营地,而是回府受罚。
他年岁尚小,亦是不明白主子为何大半夜要来此处与这女人闲聊。
未婚妻?这玩意不能吃不能喝,对于一个杀手来说有何用?
他很难理解。
白觅在京城内买了一匹马,狂奔了半个时辰才回到樊城。
丞相府。
夏寒风回来时,周围的暗卫无声退开。
他进了院,踏进冷寂的屋子,眸沉如水。
一护卫紧随左右,哑声道:“瀚王欺人太甚了,竟干出如此苟且之事,简直不把静侯放在眼里。”
夏寒风摇头:“勿多嘴。”
护卫容貌甚好,但额上斜亘一道长疤,掩映于眉骨之下。
启唇时语气中,尽显乖张暴戾之色,她道:“他触法而不韪,非圣上庇护岂能轻易脱身?自诩厚禄王爵,便想邀大人做叛臣反贼,果真是蝇营狗苟之徒…...”
“指柔,慎言。”
夏寒风喊了她的名字。
护卫任指柔握紧佩剑,手背青筋毕露继续愤怒道:“我可以在万人之中取其头颅,并非难事。”
夏寒风仰头,望向模糊灰暗的天际:“杀了之后又如何呢?”
太子平庸。
瀚王虎视眈眈。
奉尘王拥兵行事不着调,亦不可能毫无后着。
圣上沉迷不死药,最近越发昏聩了。
还没到该乱的时候…
他拢紧衣襟,眉眼结着寒霜:“天下该落入何人之手,就看他了…”
“退下吧。”
“是。属下告退。”
翌日。
白芝香回到侯府以后,想起自己受到的屈辱,恨不得把白觅千刀万剐。
她两次名誉尽毁,明天会是个什么情形,她根本不敢想象。
她也有想过一死了之,可这样的念头也仅仅是一瞬即逝。她没有勇气去死,更加死得不甘心!
刚回到黎院时,她就嘶叫着要找白芝香报仇,但白郁的护卫把她拦得死死的,连院子都不让出。
白芝香骂的那些话又实在难听,护卫索性就把她锁在房里,随她怎么叫骂。等力气没有了,自然也就不骂了。
至于明天的事,也只能等到明天再说。
白芝香爬上瀚王床塌之事已板上钉钉。就看白青山是个什么态度。
结果静侯什么都没说,只让她闭门思过,然后风风光光嫁入瀚王府。
白觅也不闲着,给齐巳递了信,嘱他在齐宅安插些暗线,盯齐辰旭。
齐巳觉得这事儿很有意思。
他回。
——为何?
白觅回。
——我想知晓他的一切。
齐巳竟有些酸了。
欲往齐宅中安插暗线不是易事,齐家虽已衰落,但仆人皆念旧主,忠诚可嘉。
齐巳费心竭力筹划,而白觅也没闲着。
她依循前世记忆,于同样的时间,在浩瀚阁选了最合适的靠窗位,等待旧事重演。
上一世。齐辰旭应她约前来,途中车轮忽断,他着急见人便舍车骑马急驰赴静侯府。
车毁于途,正逢曹府车驾路过。曹世子性顽劣,见车阻路便指人鼻尖谩骂,欲教训齐公的儿子。
齐辰旭护父心切,遭曹侯世子连踹数脚。最后的攻击是冲着他命根子去的,在惊心动魄的一瞬,一位衣衫褴褛的乞丐猛然跃入,为他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后曹世子将满腔的怒火发泄在那个无知的乞丐身上。
阳光灼热,他挥舞着皮鞭,将那少年的身躯抽打得皮开肉绽,只剩一口气苟延残喘着。
齐辰旭于心不忍,决定将这个奄奄一息的少年带回家中。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此人逐渐恢复了生气,成为了齐辰旭的亲信,忠奴,以及利刃。
白觅算着时辰,静静等待。
她目睹了车辆失控、轮轴断裂的惊险一幕,也看到了齐辰旭与曹世子冷峻的面孔相对。
“齐三郎,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阻拦本世子的路…”曹世子神色狰狞,手中的鞭子发出嘎嘎的声响。
“你真像你那死了儿子丢了官职的孬种父亲。”
“他在家自缢身亡,而你这所谓的好儿子当时却在静侯府潇洒快活,当真是可笑……”
远近围观的人群,霎时哗然。
世人皆以为右相贬为庶人后郁郁而终,然曹世子却揭露了事实。
自缢并不是体面的死法。
当今圣上也非常痛恨臣子自裁,以为是什么无声的抗议。
白觅看着齐辰旭面色逐渐苍白,仿佛瞬间被抽了魂魄,仅余残影,留于黑黢黢的眼睛里。
“你信口雌黄…”
“还敢顶嘴,看我不打死你…”说完,曹世子一脚踹过去。
鲜艳的红色立即在齐辰旭嘴角绽开,他身形踉跄,却又挺直了脊背。
接着就是第二脚。
观望的人群发出不忍唏嘘。但无人敢上前阻拦暴行。
一脚接着一脚,曹世子毫不留情。
齐辰旭的身子摇摇欲坠,嘴角不断涌出鲜血,但他像一棵顽强的树,始终不肯屈服。
白觅给自己倒了杯酒,细细地喝,思绪万千。
她不善于饮酒,冰凉液体入喉,咽喉和食道仿若着了火。但这种刺激让她的思维更加清晰,她需要冷静地分析。
前世,齐辰旭被辱骂虐打的第二天,他穿着这身血淋淋的衣袍,举着父亲的衣冠进宫,求夏帝为父正名。
同时,告曹世子欺男霸女,恶行累累,望彻查。
天子赫怒,责令廷尉府严查。
他的事发又引出一连串阴私,终究难逃法网。曹侯和曹世子被判斩刑,亦褫夺爵位,没收封地一败涂地。
齐家得天子安抚,赐予财帛无数。原本冷清的齐宅门庭,渐渐才变得热闹非凡。
齐公昔日对皇族有恩,先帝曾拔擢齐氏。
遇此机,瀚王定会助齐辰旭一臂之力,既保美名,又全大义。
白觅前世不问时事,今思之,方觉齐辰旭在遇上曹世子的这一刹那,恐怕就想好了接下来的计划。
此计既出,曹府又岂能幸免?
一切尽在齐辰旭掌握之中,他就是想挨打,他就是渴望挨打。
果真,最后一脚落下时,赤着脚的乞丐突然扑了上来。
“唔…”
曹世子触怒之余,双目赤红,样子更是疯狂。他挥舞起皮鞭,狠命抽打着这个敢于冒犯的乞丐。
白觅酒意正浓,醉眼朦胧地趴在窗边,冷眼旁观。
少年拼尽全力,紧紧护住齐辰旭,他的衣物已被撕裂,露出瘦骨嶙峋的脊背,皮肉绽开鲜血横流。
污浊的血液顺着肋骨滑下,玷污了齐辰旭一袭干净的华服。
些许碎肉血沫溅在他手背上,他指尖轻抬,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那张俊秀如玉的脸庞,毫无血色,却依旧沉静、高贵而冷峻。
白觅没有再看,扭头吩咐随行的人:“等曹世子走了,你带人过去报侯府的名字,搀齐辰旭去治伤。挑些个庸医,勿让人瞧出破绽。“
“让人把那小乞丐带回去。若是跑就打断他腿……”
想到少年狰狞的伤,她补充道。
“找霍大夫给小乞丐治病,若治死了就砍了他的手。”
这几句话轻飘飘的,听着却让人心惊。
“是主子!”付青霜拱手应到,白觅坐了一会儿,喝完杯中的残酒。
“青霜。十三。”
她对身旁屹立不动的二人说话:“今日之事,若让齐巳知道。往后你们也不用待在我这了。”
十三顶着一张苦瓜脸点头,昨夜受罚后,他还是被派去了侯府。
后背皮开肉绽,令他感到不快。
付青霜是今早与十三一同入候府的,面上是做丫鬟,实则是齐巳派下来给白觅做死士的。
“是主子!”
白觅笑了一声。她容貌娇嫩,笑起来也招人喜欢。
这才哪儿到哪儿呢,齐辰旭啊齐辰旭,你可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思及,雅间的门被叩开,掌柜的拿着一张纸条进来。
“姑娘,有位公子让我送来。”
白觅讶然抬头,想询问更多,掌柜的却已迅速退下。她展开纸条,看到了不太熟悉的刚硬字迹。
——温岚苑一聚,勿推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