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话 大婶母沈氏~
白觅走进堂厅,等着仆人将早膳送到她面前。
她快饿扁了。
路途劳顿十分疲惫,夜里更是噩梦缠身,此刻竟有种被掏空的感觉。
尽管她还是个连身子骨都没完全长开的小姑娘,但人的潜力是无限的,谁能想到,她可以带着人驱使快马,狂奔半刻钟。
反倒是青儿,被癫的七荤八素,差点把苦胆水吐完。
白觅回来时,身上血污太过显眼,一进城就被巡逻士兵拦下了。
幸好将领认识她,也认出了她们后方的陆大人。想来也是,这樊城内有一大半的兵都是白青山和陆复之的。
樊城静侯府,那是个人人皆知的名门望族。
虽规矩没皇室那么严谨,但白青山也会偶尔邀请一些官友到家里做客。
一来二去得以见过白觅这位侯爷嫡女也就不奇怪了。
青儿过来替她披了衣裳。
“小姐,天冷,你要多穿点才是。着凉就不好了。”她念念叨叨地忙活。
白觅低头,瞥见对方脸上红肿的手印。
“疼不疼?”
她抚摸青儿的伤,低声说了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青儿吓了一跳,惊讶过后又失笑:“现在小姐才像是小姐嘛,昨个儿都吓死奴婢了。我还以为小姐癔症了…”
简直就跟疯狗咬人一样,但这话她定是不敢说的。
白觅嘀咕了句,想起自己扎伤齐辰旭的事,问道:“昨晚有没有人来找我吗?”
青儿点头:“二姨娘来过,大婶母也派了人。不过听说小姐歇了,就没敢打扰。”
“二姨娘担忧娘子受了什么委屈,嘱咐奴婢转告,她今日来看你。可大婶母呢,好像看着不太开心,本是要小姐去给齐三郎道歉。不过听说齐三郎走得快,完全没有怨怼的意思。”
最终,这件事被理解为齐辰旭惹恼白觅,所以白觅才闹脾气伤人。
“大婶母要小姐今早过去请安。”青儿小心观察着她的表情:“说…”
白觅撩起眼皮:“说什么了?”
青儿支支吾吾张嘴:“说‘你到了出嫁的年纪,也该学学规矩礼仪了,别整天发疯发癫。’”
啪!
最后几个字还没说完,白觅随手抓了床边小案的茶盏,狠狠砸在墙上。
瓷片碎了一地。
砸完了,仍然觉着难受,脸颊渐渐都涨红了。
大婶母算什么东西?
她父亲还有一位兄长,只不过去得早。
沈氏便是白觅的婶母,也就是父亲兄长那房的。她膝下有一儿一女,是白觅的堂兄堂姐。
白青山的兄长战死沙场,所以他顾念着孤儿寡母,兄弟间尚未分家,便还一大家人居在一处,又对他们格外照顾。
白觅明事理,从不与二人起争执,处处都忍让着。
只是如今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却处处蹬鼻子上脸。
家中主持中馈的是沈氏,这些年沈氏和自己的孩子生活过得当然滋润。
而她却一直过的比较简简单单。
白觅不由想起了白青山死前跪在城墙下的模样,她坐在铜镜前,不知不觉已是满目通红。
父亲对家中之事不拘小节,但自小疼爱她。前世白觅被俘获,他手握重兵,明知当时形势,根本就不应该归顺瀚王。
可为了保全她和糖糖,白青山还是选择弃甲,最后落了个凌迟的下场。
“她算个什么东西。还想教我规矩?”
她嗤笑:“还想让我给她请安?做哪门子清秋大梦呢?”
事实上,这些年来,沈氏基本也没法管她。最多说些不中听的话,刺一刺她的心。
好歹是重活一世,白觅气劲儿很快消退,让青儿倒茶来。
青儿被吓到了,缓过神来收拾完地上的碎瓷片,走了出去。
没多久,沈氏沈溪玉就挽着白芝香缓缓走来,她身穿紫色窄禙袄,头上戴着一条蓝宝石抹额。
不屑地看了坐在椅子上的白觅一眼。
“觅儿,你胆子也太大了。一年不回,一回便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怎么?在寺庙求神拜佛都收不住你的心吗?”
本来以为这臭丫头会死在外面,可现在毫发无损的回来了,真是气死她了。
白觅一身青衣,衬得那肤色白皙,眼神枯寂无波,直勾勾地盯在来人的身上。
白芝香瞬时面色发白,直往沈溪玉身后躲。
怎么这气质说变就变了呢?
想起昨日仆人讲述着四小姐行凶的过程,她们露出一脸惊恐之色。
只需一眼,白觅就清楚两副皮囊之下,保藏着怎样一颗祸心。
春日十分素寒,她骨子里的血却怒昂沸腾。
吁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掸了掸衣角,看着腕上的手印,换上了一副和善的笑意。
“姐姐你不舒服吗?怎么出那么多汗?”
白芝香小心翼翼回答:“我,我刚才散步来着…….”
沈溪拍了拍拽在自己胳膊上颤颤微微白嫩的手,勉力笑道:“问你话呢,你不是在寺庙求神拜佛养病么,怎么一声不吭就回来了?”
“婶母,我不可以回家吗?是不是父亲不让我回来?”白觅撑着头,坐姿随意。
“你…算了,回来就回来吧…”
这死丫头竟拿侯爷来压她。
“不要怪婶母唠叨。你已是快要及笄的女子了,这样的坐姿实在不雅。过几日我派个嬷嬷去你屋,教你些礼仪。”沈溪玉和白芝香气得翻白眼,但又不好发作。
“哦。对了,你这一年都在寺庙吗?”
白觅手指一颤。
她隐约察觉到某种细微的东西,只是还不够确凿。
要害她的幕后主使,十有八九在侯府,而大婶母说这句话,无非是在怀疑她。
这一年,除却寺庙里的僧人,并未有人察觉到她失踪。
青儿做的也很隐蔽,她只和外人道小姐不见客,只愿虔诚祈祷,一日三餐都是她亲自送往屋内。
但如果寺庙里的僧人被钱财买通了呢?
话说回来,中了毒与陌生男子过了一晚这事,当场撞破闹起来效果是最好的。
但白觅那夜平安睡到天亮,若非是那男子将事情摁住。那就意味着谋害她的人会掌握证据,打算让她身败名裂。
到家时,白觅见了两个兄长,仔细观察过每个人的神情表现,没有看出任何异常。
二姨娘和大婶母两人都有嫌疑。
可现在…
“大婶母为何觉得我不在寺庙?是谁跟你说的呀?”
“觅儿勿要多想,婶母只是问问而已。”
就是个傻子,掀不起什么浪来。沈溪玉如此想着,便和白芝香连早膳都没来得及吃,就匆匆离开了。
待二人走后,白觅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从两人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定是做贼心虚。
至于是什么贼,毋庸置疑。
既如此,那就别怪她翻脸无情:都等着吧,一个个来。
白觅住在西院,下人寥寥无几,环境虽简朴,但比寺庙要好很多。
沈氏仗着自己年长霸占了规模要比白觅的院子大得多,风景也更甚,院中还有一个小池塘的黎院。
原这宅院应是白觅的,可她那时年岁尚小,所以大婶母安排后,竟也没人提出这事。
白觅想着,该是她的东西,都应一份不落地收回来。
青儿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她们真的回家了,足足一年啊!
等缓过劲儿来,就开始照顾起白觅的起居。
白觅把肚子吃撑了,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整个院子只能听到青儿一个劲地感慨,床铺软!饭菜香!还有可口的糕点吃!
休息片刻,屋外发出惊骇的叫声。
“啊!小,小姐……”
白觅揉了揉眼睛,听着不对劲,便顺着声音出去。
来到外面,发现地上躺着一具女尸,已经僵硬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