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嫡女天天整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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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话 宿敌郎君子~

    男人腰背紧了紧,那如枯潭般深寂的眼眸里,仿佛被雨打湿,波澜不断。

    这样无疑让两人贴得更近。一个刚劲有力,一个柔韧无双,完美的契合在了一起。

    白觅搂着他,鼻尖贴在他的胸膛,彼此的呼吸夹杂着雨水的湿润,她脸上的水珠汇聚在下巴,不住地往下淌。

    她闻到了宿敌,郎君子。

    与自己身体里那味蛊相抗的另一味毒药。

    她浑身疼痛起来,骨缝里寒冷无比。

    手指微微散松。

    男人察觉到,回过神,双手用力挽藤,动作显然比方才更自由。

    他冷声道:“别发愣。抱紧点!”

    可白觅哪还能听清,那药香刺鼻,她已经开始意识模糊。

    一瞬间,她便滑落下去。

    男人眼疾手快,双手紧紧握住了白觅垂下去的胳膊,带着她一起往下坠。

    …

    白觅吃痛醒来。

    发觉自己躺在草木葱茏的崖底,衣裙撕破了很多口子,鞋也摔得不见了。

    雨已停歇。

    男人背对着她,站在不远处擦拭身体。更为破烂的里衣外袍铺在几块岩石上,黑色面料隐约可见斑斑血迹。

    脱了衣裳,他身上便只剩一条绫裤。墨发尽数披散下来,遮掩了赤裸的肩背。

    白觅扶了扶疼痛的小脑袋。

    她没受什么伤,大概是因为掉下来的时候,这人一直抱着自己,以刀刺壁减缓速度。

    加上石壁缠满藤蔓,崖底又生长着茂密的杂草树木,一定程度抵消了坠崖的危险。

    不过,他的匕首应该是废了。

    白觅走向他的时候,在草丛间瞥见两截折断的刀刃。

    她小心翼翼地拿破布缠好手掌,弯腰捡起断刀。

    男人擦完身,抬起左手转动几下,应是方才持刀穿壁造成了损伤。

    白觅想,这陌生男子性命攸关时,依旧能护着她,若是熟人指派没必要藏着掖着。

    那必定是想染指她的那群家伙。

    此人留不得。

    白觅举起刀片,对准男人的后心窝狠狠扎了下去。

    怎料他蓦地转身,仿佛早有预料,稳稳攥住她持刀的手腕。

    锋利边缘划过赤裸胸膛,在男人皮肤上割开斜长的血痕。

    “你想杀我?”他垂眸俯视着面前神色冰冷的少女。

    这人眼里没有丝毫笑意,黑沉沉的,如同寒冷的潭水。

    黑布遮着脸,看不清面容。

    白觅脊背起了一层白毛汗。她不肯出声,急剧膨胀的危险感冲上脑袋,发出尖锐的警告。

    男人笑了笑,多情又温和,然而温和背后藏着的,是极致的尖锐薄凉。

    “杀人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肉。”

    他的声音扯回白觅的思绪。

    “杀人?杀什么人?我杀狗都费劲,哪能杀人呢?”

    “白小姐假意去草坡如厕。摔落山崖,又非要陆川下来救。难道不是想杀他?”

    白觅一愣,这人一直在暗中窥探她?

    “我狼狈不堪的模样岂能让随从丫鬟瞧见。找陆哥哥来救不应该吗?”

    男人顿了顿,眸光越发冷:“方才我抓住的那棵树被你动了手脚。”

    “什么树不树的?咱俩加起来有两百多斤。它太小了,它撑不住不很正常?”

    “很好。”

    “好什么好?我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白觅赏了他一对白眼。

    男人笑着,手指用力夹住她手里的刀片,直接飞入一旁的石缝里。

    白觅睁着无辜的眼睛看他。

    男人伸手将她的腕攥得发红,声音却依旧情意脉脉:“那,请白小姐说说,方才为何想杀我?”

    白觅眼睫颤了颤,垂落下去。

    在紧张和亢奋的情绪中,她尝到一点疯狂的甜头,被拆穿或被杀也无所谓。

    她不在意,技不如人罢了。

    两人站得很近,近得白觅能感受到他那辛烈的气息。

    这人应该是有大病,不然也不可能服用郎君子这种药物。

    既如此,也没必要亲自动手去铲除了。

    细看之下,男人皮肤光滑而紧致,腰腹线条流畅,勾勒出隐隐约约的肌肉轮廓。

    是那种,壁垒分明的感觉。

    “哑巴了??”男人低头问询。

    他的耐性即将告罄,细细密密的冷意堆积在眼底。

    然而,面前安静的少女做出了让他意想不到的表情。

    白觅委屈巴巴,眼泪婆娑,手指扣在一起。

    “我,我害怕你是歹人。你看你一身夜行衣,长得还凶巴巴的…”

    “我一个女儿家,肯定是怕你对我图谋不轨的对不?”

    “对个屁!”齐巳忍不住骂了句。

    “呜呜……你怎的那么凶!我,我好害怕,爹娘,呜呜呜….”如果此人真想杀她辱她,她牙关内藏有毒药,只要狠狠咬下,也算是保全了尊严。

    可男人迟迟不动手,有点麻烦啊…白觅犹自思索。

    “这位兄台,你救我总不是为了杀我吧?”

    “对不?”

    男人看似平静的表情险些裂开。

    这女人定是个缺心眼。

    “对个屁!你刚才拿刀刺我的时候怎么就没想着我是来救你的?”他手法粗暴地将夜行衣重新穿上,转身准备离开。

    “我刚才没想到,现在想到了不行吗?”

    白觅迟疑了下,直言不讳:“哎,你就那么走啦?不带我上去吗?”

    “哎,兄台?大哥?大叔?”

    男人背对着她,额角直跳:“滚。”

    他扶了扶脑袋,转身消失在黑暗中。不远处树干上的小十三,一直握着手中的飞镖蓄锐待发着。

    敢对他主子动手?这傻子啊,迟早要完蛋。

    崖底很安静,空气微冷,白觅缩了缩脖子,准备跟上去。

    可转念一想,陆川得知自己掉下悬崖,必定会派人来搭救。

    于是就寻了一处柔软的地方侧躺下,抱着膝盖闭目沉思。

    白觅并不感到害怕,不如说,即将回到樊城的这件事,反而给她带来了某种奇妙的亢奋感。

    她已经不是那个单纯又无知的少女。

    死后重生被吃干抹净,毒杀陆川失败,前途未卜道路稀烂,回去不知要面对多少风雨暗箭。

    而且,还会和齐辰旭再相遇。

    上一世的这时候,白觅已经送过齐辰旭几块亲手绣的帕子,收过他很多零嘴的小吃。

    说过情比金坚的话,一起放飞过写着誓言的纸鸢。

    一想到要再见到仇人,白觅的心口就仿佛烧起了火。

    她宁愿在歪曲泥泞的道路上走得更远。最好能找个厉害的人助她,与她同疯癫,一起铲除那些仇家。

    她想到了未婚夫,那个被先帝流放的奉尘王…

    白觅的眸子水气濛濛,低声自言自语:“齐辰旭,我回来了。你准备好了吗?”

    …

    悬崖下,道路平坦,前方隐约传来呼喊声。

    解释坠崖的遭遇,并没有耗费白觅多少心力。陆川办事妥帖得很,见到人时,先稳住了局面

    他让惊魂未定的青儿给白觅先披了衣服,然后才带着人回到悬崖上。

    白觅随便编了些惊心动魄,被侠义之士相救的故事,听得众人心悸连连,后怕不已。

    她困倦的很,全程都在马车内休憩。

    外面声音很吵杂。

    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瞧见陆川微笑的侧脸。

    青儿回到车里时,又开始犹自感慨:“小姐,陆大人发了话,乱传闲话者会被他拔去舌根,这下你就可以安安心心回府了。”

    白觅累得不行,根本不关心陆川做了些什么,拿什么话来哄人。

    她敷衍地恩恩几声,盖着毯子睡着了。

    一截藕似的小臂露出来,青儿目光落在手指粗浅的红痕,有点疑虑。

    她摇摇头,没有多想。只道小姐长途跋涉实在受苦,先是遇到山匪,这次又险些丢了性命。

    幸好快要到京了,京城好啊,繁华热闹,平平安安。

    还有小姐最牵挂的齐辰旭…

    断桥修好后,车队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紧赶慢赶,再没休憩停留,傍晚时分,总算赶着城门关闭前抵达京中樊城。

    白觅在车里几乎要吐苦胆水,中途叫停都没用。管事怕她再出点幺蛾子,干脆装傻充愣,把决定权都推给了陆川。

    陆川,依旧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极尽全力前行,根本没有停留片刻。

    白觅闹着要如厕,他便趁人不注意,塞来一锦袋核桃仁,低声道:“觅儿妹妹若再闹,不如自己骑马回去吧。”

    这一路,整了多少幺蛾子?本就大半日的路程,足足晚了一日才抵达。

    他实在忍不下去,便不想再惯着她任意妄为。

    白觅黛眉一挑,脸色煞白地跳了下来。

    “青儿。咱们走,不坐他们的破马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