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現實與虛幻之間
坑洞又黑又深。
奧莉絲蒂跌下去的時候,差一點摔斷了自己的腿;總算她訓練有素,在著地前的最後一刻成功施展出護身倒法,雖免不了劇烈的疼痛但勉強保住了四肢。
被她捉在手中的血鸚鵡可就沒那麼幸運了。
由於事發突然,奧莉絲蒂在施展護身倒法的同時已無暇顧及其他因素;結果血鸚鵡被她重砸在地又輾壓了過去,顱骨碎裂連內臟都從鳥喙裡被擠壓出來。
但那還不是最令奧莉絲蒂擔憂的事。
一摔入洞底,她立刻就發現洞內的地板浮著一層薄薄的、相當黏稠的液體,氣味難聞不似大自然的產物。而儘管坑洞裡伸手不見五指,但以奧莉絲蒂的經驗可以猜想得到這黏稠的液體肯定是混濁的黑色、而且極易引火。
所幸她為了施展狒狒捉火鶴的本事,在衝出去的瞬間已經把火把丟了;否則要是拿著火把跌進坑來,此刻的她已經葬身火窟。
“喂、喂!血鸚鵡……”
奧莉絲蒂提起那已經“散架”的紅色鸚鵡搖了搖。
“你他媽不是真的死了吧?血鸚鵡也會死嗎?”
忽然一陣尖銳難聽的笑聲從坑洞頂端傳了下來。
“多半是給妳壓死了!”那聲音說:“血鸚鵡的願望被妳的屁股這麼一坐──噗!全都沒啦!”
奧莉絲蒂抬頭望去,見那坑洞口距離自己約有三丈高,卻是方形的顯是人為佈置;而從底下雖看不清楚來人是誰,但那種尖銳的說話聲音她不久前才剛剛聽過。
是瑪瑪!血鸚鵡城堡中的祭司!
“居然是妳……”奧莉絲蒂大聲問道:“這洞是妳挖的嗎?”
“這個嘛──”瑪瑪在洞窟口笑著說道:“雖然不是我自己挖的,但的確是我出的主意就是了。”
“為什麼挖一個洞來害我?”
“這洞本不是專為害妳挖的,但那麼多人都制不住妳,就只好動用到這最後的手段啦!”
這一番話給奧莉絲蒂解答了不少問題。
“所以這隻血鸚鵡是假的。”她把手上那隻死掉的鸚鵡隨手拋開:“那些戰士都是城堡裡的侏儒扮的,我早該從他們手上的彎刀猜出來。”
瑪瑪長嘆一聲──不是無奈的嘆氣,而是充滿嘲諷意味的嘆息。
“本來呢,我們只想騙妳喝下迷藥,然後把妳交給官府領賞便是。”她說:“誰知妳竟以為我們要把妳毒死,發了瘋似的把所有人都殺了、沒死的也全被嚇跑。如此一來就只好由我來獨吞賞金囉!”
然而奧莉絲蒂明明看見那酒毒到足以腐蝕地面。
“妳休想騙我,”奧莉絲蒂問:“在奇濃嘉嘉普還有官府?”
瑪瑪聞言爆發一陣尖銳的大笑。
“哪裡沒有官府呢?”她大笑著說:“就算在陰曹地府裡,也有牛頭馬面不是嗎?”
這一番話把奧莉絲蒂說得啞口無言。
“妳就乖乖在底下等著吧!”瑪瑪說:“我已經差人前去通知官府來捉妳,在那之前妳還可以多活些時候。要是妳不乖的話……”說著她掏出一根火柴,在洞口邊擦燃了讓底下的奧莉絲蒂可以看見。
“這玩意兒只要一丟下去,妳就只剩下一團灰了。”
“但是那樣一來,妳也拿不到賞金。”奧莉絲蒂相當機伶地說:“一具燒成灰的屍體,可以是任何人;官府是不會買這種帳的。”
“我同意。”瑪瑪說:“所以妳乖乖的等著,對我們來說是雙贏的局面。”
奧莉絲蒂可沒看見自己有贏的局面。
“我反正是要想辦法出去。”奧莉絲蒂冷冷地說:“要領賞金還是把我燒死,妳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她就開始在坑洞裡摸索起來,完全無視在洞口監視的瑪瑪。
“幸好這個洞也不是那麼好出來!”瑪瑪冷笑道:“我只需要等到官府的人來就可以了。”說完她“喀啦”一聲,不知用甚麼東西把洞口堵住了。
奧莉絲蒂在洞裡摸索了一陣,發現四周圍的牆壁雖是岩面且凹凸不平,但已盡量打磨得圓潤極難有借力的地方;況且牆上還刷了一層油滑的易燃液體,使到處摸起來都油膩膩的、即便有壁虎游牆的本事也不可能攀得上去。
瑪瑪說的沒錯,這地方並不是那麼容易出去。
奧莉絲蒂唯一想到的辦法,是再次獸化提升力量與跳躍能力,然後把盾牌射入牆面製造出立足點,如此便可藉由兩次跳躍勾到洞口。但是這麼做有極大的風險,把盾牌射入牆面的過程一定會產生火花,她只有一次機會在射出盾牌的同時跟著躍起……
成功的機率太低了,有太多種可能造成失敗的因素。
“血鸚鵡啊血鸚鵡……”奧莉絲蒂嘆了口氣搖搖頭:“真打算把我整死在這兒嗎?”
這時只聽喀啦一聲,被堵住的洞口忽又打了開來。
“送給妳!”瑪瑪說,從洞口拋了幾樣東西下來。奧莉絲蒂急忙躲開,雖看不清楚具體是甚麼東西被丟下來,但隱約可見其形狀像是揪在一團的繩子。
“赤尾青竹絲!”瑪瑪說道:“大概率是毒不死人,但被咬到也不太好受。就讓牠們在底下陪妳玩吧!”說完她又把洞口堵上。
黑暗中奧莉絲蒂很快就體會到了瑪瑪的惡意,因為她實在看不見那些蛇落下之後都游去了哪裡。現在坑洞內可謂是寸步難行,每走一步都要擔心可能會遭蛇吻。
“其實,這又有甚麼分別的呢?”奧莉絲蒂自我安慰地尋思:“反正左右是上不去,那些蛇只是讓我不能到處走動而已,根本沒甚麼大礙。”
但話雖是這麼說,終究不想成為青竹絲的情人;如此一來光是站著也有不能走動的壓力,對於思考該如何離開坑洞只是有害無益。
瑪瑪這一招實在有夠陰險!
“血鸚鵡啊血鸚鵡……”奧莉絲蒂忍不住又開始喃喃自語:“就算要成為祢的血奴、永遠待在奇濃嘉嘉普,至少也先讓我報完了仇吧!”
這時只聽喀啦一聲,被堵住的洞口忽又打了開來。
“妳還來啊?”奧莉絲蒂無奈地說:“這次又是甚麼,龜殼花?五步蛇?”
然而洞口卻不見瑪瑪的人影。
“喂?”奧莉絲蒂抬頭盯著洞口:“妳搞甚麼?該不是抓蛇的時候自己被咬了吧?”
她屏氣傾聽了好一會兒,竟沒聽見甚麼動靜。正打算發話再問的時候,忽然間一樣東西從洞口拋了下來──
一樣很長很長、像是繩子般的東西,從洞口一路垂接到地面。
奧莉絲蒂嚇了好大一跳。
竟找來這麼條大蛇,怪不得瑪瑪這次花了比較長時間。
奧莉絲蒂趕緊把背後的盾牌摘下,護在身前以防被大蛇纏住。但大蛇卻一動也不動。
牠居然真像條繩子一般,從洞口懸掛下來一動也不動。
奧莉絲蒂大著膽子走上前去,用盾牌敲了敲那大蛇,發覺:原來那真的是一條繩子!
不但是條繩子,還是一條救命繩!
奧莉絲蒂試了幾下,發覺洞外那端繫得非常堅實之後,二話不說就跳了上去,開始沿著繩子往上爬。
“怎麼、忽然間改變主意了?”
“扔一條繩子給我,莫非有甚麼詭計?”
“想在洞外埋伏,以為我不知道嗎?”
以上垃圾話只是在奧莉絲蒂的腦中盤旋,自始至終她都忍住了沒有開口。
先爬出去再說──奧莉絲蒂抿著嘴兩眼死盯洞口──先爬出去再說!
就這樣,奧莉絲蒂從坑洞裡爬了出來。
洞外沒有人埋伏,也沒有甚麼陰謀詭計在等她。
只有一幢灰黑色的茅屋,還有圍繞著茅屋搭建的籬笆、竹棚;大大小小沾滿塵土的缸甕和杵臼都堆在屋邊,怎麼看都像是普通鄉下農戶的居所。
而奧莉絲蒂乃是從一口井中爬出來的,出來的時候還發覺天色已漸漸亮了、遠處樹林的輪廓逐漸顯現出暗淡的綠色。
她攀爬的那條繩索,原來是繫在一棵位於茅屋旁的芭蕉樹上。但不管是芭蕉樹還是那幢茅屋,都顯然與奧莉絲蒂跌進坑洞之前所見到的景象完全不同。
她之前豈不是在一片樹林之中?
“到了這個地步,大概也沒甚麼好大驚小怪的了吧……”
奧莉絲蒂聳了聳肩,沒花太多時間去思考自己是怎麼來的,就繞到茅屋的另一側去。
眼前的景象還是令她小小地驚奇了一下。
只見在一小堆柴火之旁,遍布著支離破碎的人類屍骸;從他們的黑色斗篷和臉上戴的面具來看,無疑都是在城堡裡工作的侏儒;但又不知為何,現在的他們身材看起來和一般人無異,根本不能稱之為侏儒。
“奇哉怪哉……”奧莉絲蒂尋到一個比較完整的上半身屍骸,將其翻了過來仔細檢查腹部──
沒有破體而出的痕跡,更沒有大蜈蚣的屍體。
奧莉絲蒂長長吐了口氣,喃喃說道:“除了幻覺,我實在已想不到其他的解釋……”
“沒錯!”
一個響亮的聲音在奧莉絲蒂背後響起,促使她立刻拾起一柄棄置在地上的彎刀。
只見一個身穿黑衣頭戴幕籬斗笠、身材極為瘦小的女人,手上提了顆頭顱從籬笆外走了進來。
“一切都是妳的幻覺,”陳湛冷冷說道:“根本沒有甚麼血鸚鵡!”
她把手上那顆頭顱往奧莉絲蒂的腳邊一扔──是瑪瑪。
奧莉絲蒂的眼光緩緩從瑪瑪的頭顱轉移到陳湛的身上,與她四目相對。
“如果一切都是我的幻覺……”她說:“那麼妳就不是真正的鐵掌銀劍陳湛,只是我的想像而已?”
“是,也不是。”陳湛說,與奧莉絲蒂相距七步外站定。
“我是鐵掌銀劍陳湛沒錯,但妳眼中看到的沒準是三頭六臂的哪吒。”
奧莉絲蒂不曉得哪吒是甚麼東西。
“我只看見一個頭戴薄紗斗笠,一身黑色勁裝的女人。”她說。
“不錯,那是我現在的裝扮。”陳湛答道:“看來妳眼中所見未必全是幻覺,需有人在旁邊引導才能令妳自我暗示。”
奧莉絲蒂不太確定自己聽得懂對方的話。
“妳憑甚麼說血鸚鵡是假的、根本沒有血鸚鵡?”奧莉絲蒂問,見陳湛手指了指地上瑪瑪的頭顱。
“咱們就從這個傢伙開始說起吧!”陳湛道:“在妳的眼中,她是甚麼人?”
奧莉絲蒂答道:“是血鸚鵡城堡裡的女祭司,叫瑪瑪。”
“但事實上她是一個沼澤女巫。”陳湛道:“住在沼澤東邊的人管她叫怪婆婆,西邊的人則叫她芭芭雅嘎。”
奧莉絲蒂聞言一怔,先是看了看瑪瑪那張樹皮般的臉,然後再仔細回想怪怪屋裡的怪婆婆的相貌──
這時她才猛然想起,自己從頭到尾就沒有看清楚怪婆婆的相貌。
“妳當然是見過怪婆婆的了。”陳湛又說:“是她讓妳看那幅魔王十萬歲壽誕的壁畫,然後告訴妳見到血鸚鵡可以實現願望的傳說,對吧?”
奧莉絲蒂點了點頭。
“在妳一邊看那幅畫的時候,一邊就吸入了她事先準備好的迷香和草藥。”陳湛解釋:“然後她再用一些話術來催眠妳,讓妳在幻覺之中以為自己到了奇濃嘉嘉普、還見到了血鸚鵡。但事實上妳一直就在怪怪屋和附近的森林裡徘徊,所有看見和聽見的東西都是妳的幻覺和自我暗示。”
奧莉絲蒂搖了搖頭,覺得陳湛的話很難令人置信。
“那這間茅屋呢?”她手指自己的周遭:“還有那顆芭蕉樹──如果它們全是我的幻覺和自我暗示,那實際上是甚麼東西?”
陳湛呵呵一笑。
“不告訴妳。”
“不告訴我?”奧莉絲蒂忍不住在句首加了個“操”字。
“現在的妳,就像一個夢遊的人……”陳湛解釋:“而一般我們碰上夢遊的人,是不會貿然把他喚醒的,以免他忽然醒來反而傷到自己。”
“但如果這茅屋不是茅屋的話,我想妳應該讓我知道……”奧莉絲蒂說:“以免我莫名其妙被一間茅屋給傷了。”
“我看妳現在好得很,並不需有人替妳把屎把尿。”陳湛笑道:“我反正已經把會造成幻覺的迷香處理掉了,慢慢的妳就會自己醒悟過來。”
奧莉絲蒂擺出一個投降的姿勢搖了搖頭。
“那至少告訴我、躺在地上的這些人是誰吧!”奧莉絲蒂問:“他們是真的屍體,還是被打壞的稻草人?”
陳湛答道:“他們是真的人、是怪婆婆的爪牙,平時就潛伏在怪怪屋附近的森林裡。我剛來的時候,實際上也看不懂他們究竟在玩甚麼花樣、為何在那邊走來走去出怪聲。但後來我明白了,他們一直在配合怪婆婆演戲。”
奧莉絲蒂仔細一想,演戲的說法的確與自己所見相吻合──他們之中肯定有人曾聽過獅子戰士的歌謠,於是在奧莉絲蒂出洞窟前就高聲唱歌、讓她下意識地認為洞窟外的是自己的同胞,然後再試圖讓她喝下事先準備的毒藥。
令奧莉絲蒂不明白的是,他們在城堡中演的又是哪一齣戲?
“我不曉得妳在哪看見了甚麼城堡。”陳湛笑道:“但依我之見,那時他們應該是想從妳身上撈些油水,騙妳告訴他們一些值錢東西的所在情報。”
此話於奧莉絲蒂而言無疑是當頭棒喝。
“原來如此……”奧莉絲蒂喃喃地說:“我的確是告訴了瑪瑪,我家鄉部落的藏寶所在。”
“那麼一切就很明朗了!”陳湛點頭道:“妳來到這裡,本是聽聞沼澤裡的巫婆可以實現人們願望。但實際上這巫婆只是個詐財的神棍,不知從哪聽來了血鸚鵡的傳說、再配合上一些自製的草藥,就把前來許願的人──也就是妳──唬得一愣一愣的。”
陳湛稍頓了一下又說:“她首先套出妳的身分──原來是在逃的獅子戰士團的團長;就想把妳交給官府換取賞金。但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江湖上早有傳聞獅子部落雖然被滅、但戰士們生前的劫掠所得仍不知所蹤;於是便想先套出寶藏的下落,然後再把妳交給官府,盡可能將妳身上的油水榨得一滴也不剩。”
至於那死要錢的血奴、還有瑪瑪施法過度必須休息等等的理由,全都是拖延時間的手段,目的是派人前往已經被剷平的獅子部落,確認奧莉絲蒂透露的消息屬實。現在奧莉絲蒂總算明白,為何瑪瑪忽然間就生出來一串珊瑚珠子;想必當時她派出去的人已然飛鴿傳書回來,告知瑪瑪已經找到了藏寶的所在,沒有必要再施展一次“飛魂術”或“隔空取物”來套取更多的情報。
“但我確實見到了血鸚鵡,也得知了仇人的名字……”奧莉絲蒂遲疑道:“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他們又怎會知道該如何偽造這種情報?”
“那仇人的名字,是血鸚鵡親口告訴妳的嗎?”陳湛反問:“還是妳早就有懷疑的對象,被他們套了出來反向利用?”
奧莉絲蒂默然。
她的確沒有聽見血鸚鵡說出“蘆葦地的海頓”這幾個字。
她只有看到一些幻象,一些非常符合她過往預期的幻象。
她豈不是早就在懷疑西琉國的宰相?
但話又說了回來,她也曾懷疑主謀是西琉國的國王;畢竟宰相執行的,通常都是國王的意志。
而對奧莉絲蒂來說,主謀是國王還是宰相並無重大的分別,反正針對他們的暗殺行動都是有去無回。
所以這一切若都是奧莉絲蒂的自我暗示,為何選擇的是宰相而不是國王?
為何從人體內鑽出來的怪物是蜈蚣,而不是蟒蛇、鰻魚或長頸鹿?
難道這一切都是沒來由的嗎?
世上恐怕還不存在可以回答這個問題的人。
“所以那條繩子是妳放的?”奧莉絲蒂問:“把我從坑洞裡救出來?”
“不是我還會是誰?”陳湛呵呵一笑:“我本就是追蹤妳的足跡才進入這一片沼澤,目的就是要親手宰了妳。但當我第一次見到妳的時候,因為聽妳提到了血鸚鵡,於是就在這附近進行一些偵查、與怪婆婆的人馬玩起躲貓貓。到我第二次見妳時雖已經搞清楚了一些事,但仍然沒有發現妳是處在幻覺裡,所以又繼續調查了一陣。直到昨天他們因為被我殺了兩個人、害怕得龜縮到了同一處,我才有機會逛逛他們的老巢搜到一些書信,確認了妳『肥羊』的身分。那時他們已因為我的出現自亂陣腳,決定要盡快收拾妳好集中力量來對付我,於是招集了所有人馬打算一次決勝負……”說到這裡,陳湛的眼光轉向了那些散佈在地上的屍骸。
“我得說妳當時的確是挺厲害的,居然能在瞬間解決一大批人……”陳湛說:“如果第一次見面時妳就使出這招,我多半是無法活到今天。”
“原來妳全都看到了……”奧莉絲蒂說:“但還是決定要與我為敵?”
陳湛冷冷一笑。
“那種狀態,恐怕很難在短時間內連續發動吧?”陳湛可說是一語中的:“即使勉強催動,威力多半也會大幅衰退;再加上我已事先見過一次、有了心理準備該怎麼應付,恐怕事情不會如妳想像的那麼簡單。”
奧莉絲蒂苦笑。
“那妳打算怎麼樣?”她問陳湛道。
“我嘛──”陳湛貌似是思索了一下,答道:“我決定給妳一個機會!”
“甚麼機會?”
陳湛再次指了指地上瑪瑪的人頭。
“我雖能夠殺了她,但沒能攔截到她派出去的信使。”陳湛說:“現在西琉國的官兵應該在趕來的路上,只要他們一到憑妳現在的狀態是必死無疑。”
奧莉絲蒂沒有否認,靜靜的聽對方說下去。
“我可以幫助妳對付那些官兵──”陳湛道:“只要妳承認,襲擊密使團一事並沒有甚麼陰謀,一切都是妳獅子戰士團自己造的孽。”
奧莉絲蒂聞言一怔。
“就這樣?”
“就這樣。”陳湛點頭:“只要妳承認了,我就助妳擊退官兵。當然我並沒打算要放過妳,等擊退官兵之後一樣要宰了妳;但到時我們會是一對一的決鬥,不論誰死在對方手上,總好過死在一個無名小卒之手。”
奧莉絲蒂聞言大笑了三聲。
“死就是死了!”她問:“死在誰人之手,最終又有何分別?”
“妳可想清楚了。”卻聽陳湛說道:“要是死在官兵手上,沒準會有些非常難堪的謠言在江湖上流傳,比方說獅子戰士團的團長在死前竟苦苦哀求、願意出賣肉體換取苟活之類的,最後還是遭官兵集體凌辱至死。這樣一來可是大大有損妳獅子戰士的威名吶!”
“妳……”奧莉絲蒂還真沒想到陳湛的手段是如此狠毒。
“我說到做到!”只見陳湛一個墊步,輕巧地躍上了茅屋的屋簷翹腿坐下。
“妳認罪,我就和妳聯手擊退官兵;妳不認罪,我就在妳死後到處去散播謠言,怎麼難聽怎麼說!”
“可恨的女人,”奧莉絲蒂忍不住罵道:“居然如此卑鄙下作!”
“誰教妳要玩陰謀論!”陳湛冷冷說道:“現在雖已證實妳是受騙的肥羊,但血鸚鵡的把戲也已經被拆穿,我看妳還能怎樣推卸責任。”
“那是妳自己在說,”奧莉絲蒂道:“我可沒說血鸚鵡是假的。”
“怎麼?”陳湛奇道:“都到了這個地步,妳不會還相信血鸚鵡吧?”
奧莉絲蒂自顧自地搖了搖頭,連自己也不知是何用意。
“妳的說法有許多合理的地方,也有許多不合理的地方……”她說:“總之妳無法證明血鸚鵡不存在,甚至也無法證明妳就是真正的陳湛、而不是我的幻覺。所以截至目前為止一切仍有可能是血鸚鵡的考驗!”
陳湛聞言長嘆了口氣。
“真是白費我的脣舌……”她說:“從未見過如此愚昧之人!”
“信仰,在許多人眼中是愚昧的。”奧莉絲蒂說:“但它的確可以帶來力量!”
這是奧莉絲蒂一貫的堅持,也是支持她一路走來的動力;在這個幾乎所有希望都已破滅的時刻,更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能做的,也只有緊緊捉住這根稻草而已。
唯有這樣才能維持住整個世界不會全面崩潰。
“也罷,反正官兵就快來了……”陳湛悠悠說道:“且看妳是先被官兵殺死呢,還是先從自己的幻覺當中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