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我可当真不知，不瞒你说，我刚拜入老师门下时还年轻，少不了争强好胜的念头，胜天大选常常去凑热闹，就想看看能被大师伯选中的人到底有多了不起，但看了几届后完全搞不明白大师伯选人的标准到底是什么，这百年以来像你弟弟这样完全不能修行却获选的有，修行一日千里，不知道什么是瓶颈的天才也有，能说会道的有，不识字的也有，一表人才的有，丑八怪也有，……这几千人中到底谁获选，恐怕只有大师伯自己才知道。”，看付云面露失望之色，聂无双挠了挠头又道：“嗨呀，反正离大选结果揭晓不过几日时间，此时又何必患得患失？若这孩子此次未能中选，师兄我出面，请殿里最好的医生帮你弟弟调理身体。”

    “如此，多谢师兄了。”付云看向睡得香甜的付涛，还是忍不住叹口气。

    “其实要我说，当大师伯的弟子也没什么好，这可不是提前安慰你啊。我自认练功修行也算是勤勉，但大师伯的一帮弟子们每日修行时间精确至分秒，平时也不见与殿中其他弟子走动，最要命的是每十年才得外出一次，换作是我，我受不了。”

    “师兄，绝心门传人修行严格不是什么秘密，我也舍不得他参选吃苦，小涛但凡有下愚之资，只要我这个当哥哥的努力修行，自然能为他撑起一片天，但他如今的情况您也看到了……

    家父家母让我带小弟来参选，并不求他光宗耀祖，更不是贪图绝心门每年给的资源，我们只是想……他能有尊严的活着，别再让人说他是傻子……”

    “嘿嘿，你这当哥的有点意思，对我的脾气。以后有打不赢的架尽管说，咱帮你打。”聂无双说着拍拍付云的肩膀。

    聂无双为人豪爽洒脱，交友甚广，像这样的承诺他一生中不知许过多少，但此刻的他无论如何都猜不到，面前这个年纪资历、实力地位都较他天差地远的年轻人，未来究竟会带着他陷入怎样的漩涡当中……

    一路之上聂无双谈兴勃发，讲自己在关外生死之间的磨砺，谈自己修行的体悟，让付云，黎行路钦佩不已，加之付涛偶尔奶声奶气的插话，车内欢声笑语不断。

    不知不觉一天半后，四人来到一处巨大的塔型建筑前，巨幅牌匾上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大字——戍土门，牌匾之下大门左右两边各有一行大字，分别是“戍边株邪”、“卫土保民”。

    “今番良晤，豪兴不浅，此行能结识师兄，实在是小弟自出生来第一件幸事，此刻将要分别，请师兄保重，咱们江湖再见！”短短两天不到，付云已对这位无双战神心折不已，他小小年纪此刻故作豪迈，与黎行路一同抱拳行礼，但眼眶已然泛红。

    “哈哈哈，好说好说，能结识你们二位也是我的幸事，此地距绝心门还有半日路程，但我要先去找老师复命，只得就此别过了。下次见面时云师弟或许已经到了能喝酒的年纪，到时候在酒桌上让你们知道咱这无双的名号是怎么来的！哈哈哈哈，别过！”聂无双抱拳道别，而后背起装着邪物尸体的箱子，转身一跃而起，身形消失在半空。

    戍土门最高处的天台上，聂无双手拿一把蒲扇向身旁躺在摇椅上的老者轻轻扇动。

    这老人虽须发俱白，相貌苍老，但眼中精光闪烁、身形如山，一举一动中透出强大的生命张力，正是当今世上实力最强、权势最强的几人之一——胜天殿戍土门主程度。

    “老师！我这次差点回不来啦，邪物跟发疯一样追着我咬，以前您总说以我现在的实力在关外也并非万无一失，这次我算见识了，回头我就闭关消化此行所得，在生死之间游走确实是突破瓶颈的好法子。”

    躺椅上的程度坐起身来，没接聂无双的话茬，而是拿起聂无双脚下的箱子促狭的问道：“怎么？这次回来还知道给我带礼物了？”

    “额…对，是礼物。”

    “什么东西？”

    “一具尸体！”

    “……”

    “嘿嘿，老师，您别生气，听我说完，这是一具尸体但也不单单是尸体，我觉得这或许是一份情报，我刚才说的邪物发疯，就和这尸体有关。”

    “哦？详细点说。”

    随即聂无双将此次在关外的遭遇一五一十讲出。

    程度听完后又躺回摇椅上闭着眼睛，久久不语，只有那不断敲打摇椅扶手的食指证明他并未睡着，聂无双不敢打扰老师思考，静静在旁等待。

    “此事确实需要警惕，若单单这邪物有什么特异之处那倒不足为虑，但依你刚才所说，杀了它之后其它邪物居然还在攻击你，这…”

    “老师，这有什么问题？”

    “你察觉不出这其中的问题？”

    “嘿嘿，感觉不对劲，但具体又说不上来。”聂无双挠挠头，满不在乎的笑道。

    “唉……这都想不到，老头子我什么时候才能退休？那我来说，你好好记着，下次去关外一定要注意有无类似情况，及时向我报告。”

    程度略做思考，再次开口道“戍土门自创立以来在就同关外的那些家伙厮杀，它们虽然灵智未开，但本能强悍，战斗意识不弱于人类修行者，但也正是因为凭本能行事，往往斩杀头目就能使其不战自溃。

    邪物数量百倍于人类，只有靠少数高手不断前出实施斩首行动，再配合十二关的守军清理溃逃的孤魂野鬼，才堪堪将其挡在关外……这样的平衡已经维持了千百年，若如今它们真的摆脱了本能，产生了类似咱们人类所谓纪律的东西，那对我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啊。”程度说着，瞥了一眼聂无双，见他听的认真，又补充道：“当然了，不必过分紧张，关外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有，也许只是巧合，我会命十二关守将收集相关情报。箱子留在这吧，我带去找你大师伯和三师叔一块研究研究。”

    程度一口气说完这些，坐起身来喝了一口茶道：“这件事办的不错，总算有点长进。”

    “哈哈哈，那当然！咱虽然不懂您刚才说的这些，但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总不会错。

    老师，我这次可给您面上争光了，不是我吹牛，这一战之后，聂无双三个字在关外——能止小邪物夜啼！”

    “噗…”程度一口茶喷出，哈哈大笑道：“这话谁教你说的？你又交了什么酒肉朋友？”

    “哪能呢老师？任务期间不得饮酒，您的吩咐我当然照做了。不过嘛，朋友确实交了一个，可不是酒肉之交，用他的话说叫忘年之交，这小兄弟除了说话文邹邹，没别的毛病，是个好汉！”

    随即聂无双又将与付云相识的过程讲与自家老师。

    “不错不错，这年轻人不错，这个黎行路也够机警果断。”程度说完看了一眼旁边憨笑的徒弟，突然就来了点火气“你看看人家，小小年纪能屈能伸，有礼有节。你呢？做事如此毛燥，说什么我的吩咐你当然照办，我让你在关内办事的时候先报名号，不就怕你这吊儿郎当的性子会惹麻烦吗？你照办了吗？”

    程度说着竟有些动了真气，喝了一大口茶，继续说道：“我让你多和各关的守关人接触，是让你学学黎行路那样的狠辣果断，不是让你得空就去和他们斗酒的！还嫌别人说话文绉绉？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仗着修为高，一点脑筋都不动的蠢驴子！”

    随着程度越骂越大声，聂无双早已将头迈进胸里，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程度似乎早就料到聂无双这般反应，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后说道：“起来吧，别装了。”

    聂无双一跃而起，脸上却丝毫不见愧色，嬉皮笑脸又拿起蒲扇坐在程度身旁，讨好似的快速扇动，“嘿嘿，老师说的全对，不过咱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您老再教导我百八十年不成问题，这些动脑子的事还轮不到我操心，如今我就负责两样——修行打架、挨您的骂，哈哈哈。”

    程度听到此处，绷着的脸也禁不住泛起笑意，伸出手拍拍聂无双晃动的小臂，示意他不必再摇扇，而后看向远处叹息道：“无双，你生性恣意洒脱，自由烂漫，和我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是我当年看中你的天赋将你带入门内，让你不得不受许多约束，希望你不要怪我。

    这些年你成长的速度已经远超过我对你的期许了，但没办法，一个人能力越强，站的越高，要承担的就越多，如今关外的情况越发错综复杂，我说你在关外并非万无一失，不是说你实力不足，而是你始终缺了一份机警与细心，这是我教导无方……”

    程度沉吟一会，忽而转头看向聂无双道：“此次闭关结束后，你乔装易容，压制境界，伪装成一名普通的守关人，跟着他们的队伍一块去执行扫荡任务，主要是多看看他们在关外如何行事。他们一般只在关城附近活动，对你来说威胁不大，此次任务许你饮酒，就当给你放假，如何？”

    “这太有意思了老师！我去哪座关？霞关、林关还有平关都有我好多老朋友在。我到时候乔装打扮跟着他们，最后卸下伪装告诉他们原来是我，嘿嘿，想想就有趣。”

    “下次有机会再去见你那些老朋友吧，你说话做事风格太突出，那些人精很容易辨别出是你。嗯…这次去玉关吧，就去那个黎行路的队伍，你们相处时间不长，此前你也没去过玉关，他应该不会联想到你。”

    “好嘞，全凭老师吩咐。那具体如何乔装打扮？咱用什么身份？”

    “这些事我来操持吧。还有你答应朋友的事，为师替你安排，胜天大选之前这段时间，你不要再和他接触了，万一他弟弟真中选，让人误会大选是看在咱们戍土门的关系上有所偏袒，对谁都不好。以后到是可以交流，依你刚才所说，这年轻人身上有可取之处。

    好了，这一个月辛苦了，闭关不急于一时，先好好休息几天吧，有空去看看你大师兄。”程度说着再次闭上双眼，躺回摇椅之中。

    “谢老师”聂无双向程度抱拳行李后，转身走出房门。

    “阿奇，”程度向身旁帮自己舔茶的中年人吩咐到“拿我的令牌去绝心门办两件事，第一，去请薛医生，若此次大选中选之人不叫付涛，就请薛医生为这小孩诊断一番。第二，去武藏库取一把天阶的匕首类武器，送给一个叫黎行路的守关人。记得全程低调行事，不要暴露身份。”

    “是，老师。”阿奇领命而去。

    “玉关付家出了个好苗子……”程度低声沉吟着，而后眼神一亮，叫住了正要离去的阿奇，对他如此这般吩咐一通，待阿奇离开后，又提笔写下一封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