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红火岁月的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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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话里有话

    老王头带着两个青壮汉子不断的朝大路上张望着。

    “爸,这眼看要过晌午了,你说那人怎么还没到?该不会是耍咱呢吧?”

    “不能!”

    老王头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嘴上说着不急,可嘬烟杆儿的频率却越来越快。

    说着话,一掀老式棉布帽,露出那张大黑拾来。

    “你瞅瞅,耍咱还能让咱白捡着十块大钱?”

    “哎哟我的亲爹诶,咱是为这十块钱么?咱还不是为了全社的...”

    “闭嘴!”

    老王头磕掉烟袋锅子里的烟灰沫儿,又掐起一团烟丝来,狠狠地瞪了他儿子一眼:“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深浅的东西,等!”

    “那要是晌午还不来呢?”

    “那也得等!就是等到天黑,也得等!”

    被训斥的青年不忿的扭过脸儿去,恨恨的揪了一把已经枯黄了的狗尾巴草,有一搭没一搭的往身前抛去,像极了日头底下被晒蔫了的野草。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的溜走,日头从中天开始西移,树荫不知不觉间就变了形状。

    正发呆的青年猛的往远处一瞅,也没回头,就着急忙慌的用手忙拨拉身后的老王头。

    “爸,爸!你瞧,是不是那个?”

    老王头起的有点猛,一时没站稳,万幸一旁一直不吭声的粗壮汉子扶了他一把。

    “那是往北口儿关沟沟里去拉牛粪的拖拉机!瞎嚷嚷个什么劲儿,一点儿也沉不住气!”

    再次被训斥的青年更坐不住了,这年纪的人正是要脸面的时候,拿起地上一块土疙瘩就往大道上扔过去,居高临下的,一条抛物线精准的砸在一旁的田垄上,溅起一蓬尘土来,拖拉机上的隐约传来几声叫骂,听着很模糊,大概是在问候他家祖宗。

    “又来一个,这回您甭起身,一准儿不是,谁家好人用自行车来驮两千斤粮食啊!”

    “我眯会儿,有情况喊我。”老王头顺势往树干上一靠,扒拉下来帽子盖住脸。

    可没两分钟,老王头又被这青年给拍醒了,还不等他开腔,就听他嚷嚷道:“爸,那人停下了,一直咱这儿瞅!”

    山坡下的陈建南也很焦急,天知道为啥五十公里的路程,他换了三种交通工具,能从早上八点多硬生生磨到这个点!

    别看他七点来钟就到了西直门外的市郊小站,可去往南口儿的巴车硬是等了三辆才来,车到了还不能立马发车,光司机帮着乘客往车顶上拴东西就费了半拉钟头!好嘛,什么自行车、麻布袋、藤编的挎栏儿、装鸡崽儿的笼子...

    陈建南严重怀疑这辆巴车超载!可也有好处,至少不用顶风冒雨晒太阳...

    在这之前,他还瞧见过一辆明明就是用淘汰下来的货运大卡车改造的“门头沟专线”!那才是真正的“无座”班车,如果带着东西还能垫垫屁股,空着手来的人就只能在车斗里“圪蹴”着了...

    好不容易挨到人满发车,一路上车里啥味儿都有,坐陈建南旁边的老汉是个自来熟,知道陈建南是下乡收头发的“理发员”后,一个劲儿的给陈建南让烟!

    你就想吧,牲口的粪便、男人的臭汗、拉尿(sui一声)的小孩儿、抽烟的老汉儿...

    路也不平整,别看是京郊,这年月不是哪哪都能铺的起水泥路的,就是干巴巴的黄土路面。倒也谈不上坑坑洼洼,可石砾是真不少,遇见大点儿的石头,司机也不惯着,直接车轱辘硬碰硬就怼上去,车里的人甭管有座没座,都得跟着蹦一下子。

    等到了沙河车就不行了,司机磨翻了半天说是石头籽儿把水箱磕坏了,再开下去得冒烟儿,这年头可没有“路政救援”。车一熄火人就跟着歇了,司机倒是不着急,说等同行车过来再给他们捎上一段儿,这会儿只能趴窝等看附近有没有会修车的人。

    陈建南啃着大饼子就一阵发愁,眼瞅着就要到晌午头儿了,可左等也不见有客运车来,右等也不见有维修人员过来。

    万幸邻座的老汉给他出了个主意,沙河镇附近今年正在热火朝天的修水库,来往车辆不少,厚着脸发根儿烟问问有没有往南口儿去的,直笑到陈建南脸都僵了,才终于遇见一个驴车师傅愿意拉他。

    千恩万谢的从昌平县政府门前下了车,陈建南确定绝对已经过晌午了,寻人问好了路,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自行车取出来,嘴里叼着一块大饼就撒开脚丫子狂蹬,就这还险些骑错了道,要不是有好心的拖拉机师傅让他跟着走,说不得老王头一行人还得再等上俩点儿!

    “吃”了一路土的陈建南远远儿的就看见东面山坡树荫下有个人影儿,可视力不错的陈建南一眼就看不出那不是老王头,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喊一嗓子,就见山坡上那位直奔着自己就蹿了下来,真真儿的是带起了一溜儿烟尘,看着火急火燎的。

    “是顾老...先生的人吗?”

    青年面带焦急,在得到肯定答复后一蹦三尺高,帮陈建南架着二八大杠就上了东面山坡。

    “爸,还真是他!”

    “老王大叔,对不住!道儿远,车还坏在半路上了。”

    陈建南一把攥住老王头的双手,面带羞愧,毕竟在“契约精神”层面来说,是自己错过了时辰,险些误了大事。

    “没事没事,我们也刚到一会儿。”

    老王头一边应和着,一边往陈建南身后瞅。

    “甭看了老王大叔,运粮的车子坏在沙河了,石头籽儿把水箱打了个沙包那么大的窟窿眼儿,我是一路骑过来的,生怕误了您这时辰!”陈建南现在是瞎话张口就来,毕竟某种程度上讲,这也都是事实嘛!

    “哦哦我说呢!”一旁的青年乐出了声,围着陈建南的二八大杠就转悠上了。

    “哥们儿,你这车可真不赖啊!你瞧瞧这车座儿跟车把儿,就连车大轴都卷着线呢!这得二百块吧?”

    “猴性儿!”老王头烟杆一敲他脑门儿,冲陈建南挤出一个憨憨的笑脸来:“小同志,车不要紧吧?要不我们跟着一起等等?”

    哪能啊!陈建南巴不得赶紧结束交易,从南口儿蹬回去还得一百来里路呢!到四九城说不得天就得黑!

    连忙摆手拒绝:“您放心,知道您地里还有活儿,已经耽误您不老少工夫了,咱这就钱货两讫,我在这边儿慢慢守着吧!”

    老王头又客气一番,见他确实不需要“帮忙”,这才点点头,冲跟着的俩青年道:“去林子里把东西拉出来吧。”

    等了好一会儿,两人一个在前面拉,一个在后面推,足足跑了两趟,才从树林子里赶出两辆架子车来,分量看着不轻,接陈建南上来的那小青年脸都憋红了。

    “您上眼,每辆车都按着一千斤只多不少的装...”

    别看只有两辆木头架子车,瞧着灰扑扑的毫不起眼,可四周插上挡板,上面裹上一整块儿的篷布,用麻绳上下绕了几圈,末了在侧边儿打一个活结儿,捆的是结结实实。

    老王头殷切的撩开篷布的一角,向陈建南展示到:“您别瞧这里头都还带着泥,可分量绝对少不了!毕竟不能切片入窖,得裹着点儿泥...”

    陈建南边听边点头,装作一副很懂的样子,绕着两个架子车转悠了两圈。时不时找个缝隙撩开来,探头探脑的往里瞅,只见全是码的满满当当的鲜白薯,想起出发前宋大胆的话来,心里放心不少。

    又假模假式的转了两圈,这才转过身,背着三人解开裤腰带,假装从里面“掏”出来顾文华准备好的“尾款”。

    “老王大叔,您点点!”

    “不用不用,就算信不过您还能信不过顾先生么?”嘴上这么说,手底下飞快的过一遍手儿,又拿出一张来,对着日头仔仔细细的翻转看了好一会儿,才悻悻的把钱往怀里一揣:“让您看笑话了,这东西...”

    “您要是不急用,东西就先放在这,等我那边车来了...”陈建南随口应付着,在琢磨该怎么把这三人先打发走,当着老王头一行人的面施展“大挪移术”无疑是天方夜谭。

    谁成想一旁的老王头听了他的话,看向两辆架子车时脸上犯了难。

    这时那位性格有些跳脱的小青年忍不住出声提醒道:“爸,这架子车可都是咱从社里借来的...”

    “就你多嘴!”老王头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回来时面上就带了些许尴尬:“小同志,是我想岔了,原以为你们至少是个拖拉机过来,东西往车斗里一倒,拿篷布一绷,可没成想...”

    一旁又被训斥了的小青年愤愤的嘀咕道:“这玩意儿可金贵着呢...”

    陈建南这才重视起来,自己好像把事情想的简单了,先是以为老王头这边会和师叔那两次一样,东西拿麻布口袋装着,两千斤也得十几二十个麻布口袋呢,结果人家直接装了两辆车!

    再就是,这两辆架子车好像很...贵重?

    老王头和陈建南拱拱手,三人闪到一旁嘀嘀咕咕的商量了一阵,陈建南金丹增强后的身体耳力极佳,断断续续的听了个大概。

    确实是自己想简单了,这年头对土里刨食的农家户来说,田间地头的一泡粪都算的上独有“资产”,十几个麻布口袋更是重要“家庭资产”,更何况是“前世”早就被淘汰了的架子车呢?

    原来这东西在这年月可是各个公社里的宝贝!是配有专门的“维修人员”的!

    架子车并不是什么古早的玩意儿,解放后才逐渐在农村地区推广开来。按照以前马拉车的式样打造,改造后的大小刚好适合人力拉动。只需用两手抓住车辕,肩上勾个绊绳,就能拉动几百上千斤的东西。

    正是这样一种全新的运输工具,改变了千百年来农民靠担、抬、推为主的笨重搬运方式。

    你要说哪个公社或者大队没有拖拉机,那很正常,这年月不仅拖拉机稀少,拖拉机手更是宝贝!农忙时节往往是多少个大队一起共用一名拖拉机手!可你要说哪个大队连辆架子车都没有,一定是会受人耻笑的。

    而且听那小青年话里话外的意思,别看架子车除了两个车轱辘就全是木板,可架子车的造价也不便宜呢!

    单单每个车轱辘市场价就值50块钱,再加上木料和人工费,一辆架子车打造下来,就赶得上一辆北新桥的二手自行车了!

    正思量着,老王头转到陈建南跟前,咬咬牙说道:“小同志,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也不着急,就陪着您再等上一等...”

    “老王大叔,这事儿怪我,提前也没个预备!您看这样行不行,东西您就卸在这儿!架子车这东西也金贵,您几位先推回去,我这等一会,说不得后头的车马上就到呢!”

    陈建南当然不能同意,有没有架子车都不影响自己把东西往空间里收,无非是效率低一点而已。

    老王头没想到陈建南能这么说,面上带出一丝羞愧来,咳嗽了两声,才招呼身后的两人慢点卸车,千叮咛万嘱咐,可不敢直接一推车辕了事,生怕再伤着白薯的品相。

    几人一通忙活,陈建南也跟着搭手,没一会工夫,地上就多了两座白薯“小山”。

    “小同志,来,尝尝我自己种的烟叶儿!”

    老王头放下一桩心事,笑呵呵的让跟着的两人先拉着架子车回去,自己则陪着陈建南“再等上一会”!

    不同于他自己抽的烟袋锅子,老王头打兜里掏出一张旧报纸的残页,放在地上铺开来,从烟袋里抓了一把烟丝放上去,一卷两卷的,最后舌头一舔,一根足有手掌长短的“旱烟”就制作而成了。

    陈建南忍着不去回忆老王头最后那一舔...咂着烟和老王头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农忙,心里盼着他赶紧走...

    “老王大叔,我看车过来还得一阵子,您看您也出来这么久了...”

    “不急不急,小同志,这么大个事儿,顾老板就只派你来,一定是顶顶信的过你的...”

    陈建南心里一动,想起出门前顾文华神神秘秘的那番“交代”,索性也不急了,饶有兴致的盯着老王头。

    “老王大叔,您这是话里有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