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村人
大舅是旧社会里地主家的傻儿子。
他不是真的傻,只是一个人孤苦无依的过了一生。
从我记忆里,他就是一个人生活。
我最初关于他的记忆是很温暖的记忆,小时候我们在冬天里拿着他家的长板凳当做是我们的雪橇,凳子可以坐两三个小孩子,两边的矮凳子腿是我们的操纵杆和靠背。
我们提着这个凳子,走上另一个邻居家的竹林里的那个斜坡路,冬天里有雪做铺垫,从高处划向低处会容易许多。
雪不同于雨水,不会和泥巴混在一起弄脏我们的衣裤。
为什么不用自己家的凳子呢?因为谁家的凳子都不会运行它是这种用途,若拿来必定会逃不开一顿揍。
大舅家只有他一个人,况且我们家也算是他唯一来去自如不被嫌弃的去所,村里的其他人,都见他如野兽般避之不及,他们觉得他不讲卫生,欺负他也无人可依,他很尊重我的外公外婆,一定不会怪罪我们的,我们也的确从来没被他苛责过。
还有一次他在我们家和我外公外婆围炉闲聊,我和我哥跑去他从来不锁门的家里的火堆里烤土豆,我吃了后觉得有些困了,便在他家的那条小板凳上横躺下靠着木房板睡着了。
我半梦半醒间看见他抱着小小的我,走向我家的木屋。第一感觉是是温暖。
他一直是每天都会准时准点会出现在我家,就像一日三餐那么规律。
有时会碰见我们家正在吃饭,若是做的好吃的,他也会被邀请吃一碗。我们家从来没歧视过他,无论是外公外婆还是我们仨。
村子里的其他人看他和谈论他都是揶揄、嘲讽,言语间都有不尊重。
我记忆他一直是坐在我们家不显眼的位置,大多数时候是听我外公外婆说,有时候会插几句。
他的想法不多,也很少有人愿意听他说什么,他们敷衍着、虚伪着。
这群披着人皮不知是何物的野兽,在他生前极尽可能的嫌恶和嘲讽他,在他死后却要理所当然的瓜分他的土地和财产。
他们野心勃勃的等待着,在争夺老街的土地这件事情上,他们无所不用其极。
我小时候一直对这些人保持警惕,因为外婆总说,有个姓刘的家伙有一副烂心肠。
他狠毒、算计、阴险、奸诈。
我一直觉得这个村子因为他才可怕。
仿佛村子里的大火是因他而起,是他在背后搞鬼。是他要毁掉别人的家。他的心一定是黑色的、硬邦邦且没有温度的。他一定是黑心大魔头。
大舅生前对我们家也是很好的,因为我们家是唯一让他感受到温暖存在的。
他有时候会买了些好东西给我们吃,有时外婆在外许久未归也会跟着担心。
外婆有时上山砍柴会忙到很晚,眼看着天黑了,我们还没有回家的话,大舅就会来帮我们一起把柴火拿回家。
我们也一直觉得,他是我们家潜在的一员。
他有自己的亲属,却都远在其他乡镇,好像是他的侄女。有时会来看他,他去世后的坟被雨水冲垮,还是他侄女来找老街的这些人和政府讨要的说法。
他原本是可以有一桩亲事的,却被一家村里的一个老年人搅黄了。
他的父母自我记事起就没看见过,我猜想大概是外婆们说起过但是被我忘记了。
是地主家庭的话,应该是因为革命变故吧。
他也和大家一样,除了是一个人独自居住外。平时会种点庄稼,在赶集的日子会慢悠悠的去街上四处逛逛,买点东西带回家。他没了父母、没有子女、没有收入来源。好在国家会定期有补贴,虽不多,但也足够他生活。
但是他对钱的计算不太擅长,听外婆说曾有人想诓骗他,少补他的钱。
好在这些年都有外婆时不时在他身边,别人欺负他时也要看看我外婆的面子。我外婆是不怕事的,很多时候会为了这些事情四处奔走,不辞辛劳。
他去世了,他的土地和财产,我们家什么也没拿。外婆还和这蛇鼠一帮彻底撕破脸面。
大舅走了,我的外婆变成了另一个他。
被孤立着、被针对着、被欺负着。
他们欺负他孤苦伶仃,他们欺负她无枝可依。他们这些嘴脸是给我们家看的,外婆年轻时风头正盛,得罪过他们。
后来外婆的女儿和女婿名存实亡,他们欺负她只有三个外孙,还没长大。
我的大舅,希望你在下一辈子不要再遇到这些洪水猛兽般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