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五章 修罗谷
黄昏时分,春雨如丝,细密而绵柔地飘洒着。张龙勒住缰绳,马车缓缓停下,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朝着车里喊道:“东家,便是前头了。”
肖天从马车上下来,双脚踏在泥泞的地面,溅起些许泥水。他抬起头,环视着周围的景象。春雨将天地间渲染得朦胧而湿漉,仿佛一幅水墨画。
他看到那个被老秦人废弃的马场,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期待。马场虽然略显破败,可那荆棘围成的篱笆,古老的井口,陈旧的大灶,还有那蜿蜒曲折的石板路,都清晰可见。
马场之外,南北两条官道在不远处延伸,几条窄窄的小林路通往附近的村庄。这里,确实是修罗谷,正如那老官差所描述的,是个不错的地方。
“东家,那些人在干啥?”
肖天皱起眉头,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几个村人的身影在马场边晃动,他们正卖力地掰断一块块木板。
“东家,我先前来看的时候,可没这些啊。”张龙身旁,王遵一脸愧疚地走出来,他的眉毛拧成了疙瘩,眼睛里满是焦虑。
肖天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怪你。”
这些村人,想必是贪图省事,想从这老马场捞点便宜。可要是任由他们这么折腾下去,这马场怕是要被拆得不成样子。以后酒坊庄子要在此落户,少不了和这些村人打交道,肖天不想把关系弄得太僵。
他思索片刻,带着韩信等人朝村人走去。刚靠近,那几个村人便迅速聚拢在一起,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这是你的地儿?凭啥说是你的地儿!”为首的是个老村人,身上那件厚厚的破羊袄散发着阵阵馊臭,让人忍不住掩住口鼻。他歪着头,一脸的蛮横,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叫骂着。
老村人身后的几个人也跟着起哄,挥舞着手中的柴棍,仿佛一群张牙舞爪的野兽。
锵——
韩信怒目圆睁,猛地举起朴刀,噌的一声将刀抽出,寒光一闪,吓得那几个村人抱作一团,连连后退,嘴里发出惊恐的叫声。
“韩信,放下刀。”肖天狠狠地瞪了韩信一眼,心中暗自着急。真要是把关系闹僵了,以后麻烦事可少不了。
肖天深吸一口气,冷静地从怀里抽出一份卷宗,在村人们面前展开。
“这是地契公证。”
即便这些村人大多不识字,但那醒目的衙门红印还是让他们瞬间没了嚣张的气焰。刚才还叫骂不休的村人,此刻都像霜打的茄子,嘴里嘟囔着,灰溜溜地跑开了。
“张龙,让兄弟们赶紧入庄,先把东西卸下来。”肖天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说道。
天色渐暗,要翻修庄子已然来不及,只能先把木洞堵上,将就一晚。
“韩信,还是老样子,两人一组值夜。”肖天的声音在雨中显得格外坚定。
“放心吧,肖哥!”韩信挺起胸膛,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决然。
陈若梦已经捡来了许多干草,她娇小的身躯在雨中忙碌着,将干草仔细地铺在木棚顶上,又在棚下的空地铺上厚厚的一层。
“肖、肖郎,睡觉。”陈若梦的声音带着一丝羞怯。
肖天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外面,整个世界仿佛都被雨水淹没。
韩信几个人已经披上蓑衣,瑟缩在破马棚下,小心翼翼地躲避着雨水。
“你睡吧。”肖天心里有些别扭,他和陈若梦虽是夫妻,可总觉得彼此之间隔着一层什么。在那破旧的院子里,他一直睡在牛棚,如今这木棚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
“肖郎,奴家不怕淋雨的,奴家前些时候,经常冒雨打柴火。”陈若梦红着脸,抱起一把干草,匆匆往外面跑去。她跑到一个雨水渗漏的角落,半蹲下来,努力用干草堵住木隙,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裳,她却浑然不觉。
肖天无奈地叹了口气,几步走过去,拉住陈若梦的胳膊,将她拽回了木棚。
“你睡这儿,我刚才看过了,那边还有个好棚子,值夜完我去那儿就行。”肖天撒了个谎,其实哪还有什么好棚子。
“那、那肖郎小心,别湿了身子。”陈若梦低下头,眼中满是关切,她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水珠,身子微微颤抖着。
肖天心里一暖,又有些愧疚。
陈若梦钻进了干草堆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在这黑暗潮湿的世界里,肖天的举动就像一束温暖的光,照亮了她的心。
肖天披上蓑衣,提着油脂灯笼,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老马场周围走着。雨水打在蓑衣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他找了一圈,也没看到能遮风挡雨的好地方。看来,明天的翻新修葺工作刻不容缓。
“肖哥,快来!”韩信焦急的声音在雨中传来。
肖天心头一紧,不敢耽搁,踩着泥泞的地面,快步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东家,有人影!”韩信和张龙站在雨中,紧紧握着朴刀,挎着铁胎弓,声音压得很低,充满了紧张。
“会不会是村人?”肖天走近,眉头紧锁,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
“东家,都这半夜三更的了,村人早关门睡觉啦。”张龙的声音有些颤抖。
如今这秦朝国势衰微,匪盗横行。一般来说,就算是最懒散的村汉,也会早早闭门歇息,生怕招惹上什么麻烦。
“东家,脸上遮着麻面,是踩盘子的山匪!”张龙突然惊呼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踩盘子,就是山匪来探路踩点。
肖天咬了咬牙,心中暗想:这时候还鬼鬼祟祟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韩信,射弓。”肖天的声音冰冷而坚决。
不能让山匪摸清老马场的情况,否则就会陷入被动。反正手里有武器,不如先下手为强。
原本在后面打盹的四个赶马夫也被惊醒,他们匆忙围过来,手忙脚乱地抄起武器,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和紧张。
韩信深吸一口气,摘下铁胎弓,从箭壶里抽出一根铁镞箭。他瞄准雨幕中的人影,用力将弓弦拉满,“呼”的一声,箭射了出去。
可惜准头太差,铁镞箭飞出去十余步,插进了半截老树干里。几只躲在树上避雨酣睡的夜鸟被惊醒,它们拍打着翅膀,尖叫着飞向半空。
尽管如此,那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还是被吓得魂飞魄散,他们转身就跑,向着北面的老山上拼命逃窜,脚步声在雨中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