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出城
次日清晨,阳光艰难地穿透层层云雾,如细碎的金砂般洒落在肖天所居的屋门上。肖天轻推那扇略显陈旧且吱呀作响的屋门,缓缓迈步而出。他身姿挺拔,青衫随风而动,那轮廓分明的脸上此刻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欣慰神情。他深邃的眼眸中原本潜藏着一丝隐隐的忧虑,此刻却已被坚定的光芒所取代。
他原本还满心担忧,生怕会有人因这路途的艰险与未知的危险而选择放弃。然而,当他看到那五个赶马夫皆准时赶来时,心中那块沉甸甸的石头终于轰然落地。
“韩信,发马褂。”肖天微微侧身,目光凌厉却又带着几分期待,朝着身旁的韩信吩咐道。他的声音平稳而有力,在这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韩信得令,连忙应声而动。他动作敏捷,怀揣着一丝敬畏与庄重,将五件崭新的马褂小心翼翼地一一发到赶马夫们的手中。
“我识得几个字……东家,这上面写的是忘忧、忘忧——”其中一个赶马夫满脸疑惑,眉头紧皱,手中摩挲着那质地精良的马褂,喃喃说道。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好奇与不确定。
肖天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微笑,耐心地解释道:“忘忧坊。”他的声音清澈而有力,仿佛能够穿透人心。“我已经抽空去衙门公证了,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忘忧坊的人了。”他的内心此刻充满了期待,期待这个新的团队能为他的事业带来转机。
“东家,这可真是太好了!这马褂的布料摸着真不错啊。”赶马夫们纷纷面露欣喜之色,那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此刻绽放出如孩童般纯真的笑容。他们兴奋地抚摸着马褂的布料,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肖天暗自点头,心中颇为满意。这马褂的布料确实上乘,至少花了一两银子。他深知,团队的力量至关重要,唯有团队统一,齐心协力,方能事半功倍,成就一番事业。他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带领大家走出困境,过上好日子。
“东家,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为首的光头大汉张龙向前一步,他身材魁梧,肌肉发达,眼神中透着果敢与坚毅。只见他双手抱拳,恭敬地问道。他的内心充满了对肖天的信任,同时也对未知的任务感到一丝紧张。
肖天记得他,张龙似乎是这些赶马夫的领头人。
“张龙,让兄弟们带上两日的干粮和哨棍,半个时辰后,随我出城。”肖天双手背后,身姿挺拔,语气坚定而不容置疑。他的目光坚定地望着远方,心中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困难的准备。
“出、出城?”张龙脸色一惊,那原本刚毅的面容瞬间变得凝重起来。要知道,锁龙城外可是有几十万的难民,饿殍遍野,那景象惨不忍睹。他的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恐惧,但看到肖天坚定的眼神,又强压了下去。
“东家,出城是要做什么?”张龙眉头紧锁,不解地问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显然对城外的情况充满了担忧。
“收粮食,酿酒。”肖天目光坚定,声音沉稳地解释道。他那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仿佛早已成竹在胸。他深知这是一场冒险,但为了生存,为了事业,他必须勇敢地迈出这一步。
他已经打听过了,其他的老酒铺都要出城收粮,因为锁龙城被难民包围,城中已经没有多余的粮食可收了。而锁龙城外的一些乡镇,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储粮。
万成酒馆需要五十坛私酒,那就需要三百斤左右的粮食。而且,肖天的目标不止是万成酒馆一家。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重金雇用马车夫的原因。
“我们都听东家的!”张龙目光坚定,大声说道。他那洪亮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仿佛给众人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虽然心中仍有恐惧,但他决定相信肖天,跟随他去闯荡。
肖天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转身大步走出院门。突然,他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住,猛地停下脚步,回头向后望去。
只见小婢妻陈若梦静静地站在院子中央,身着一袭淡粉色的裙衫,身姿娇小而柔弱。她那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担忧,犹如一湾秋水,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微风吹过,她的发丝轻轻飘动,更显楚楚可怜。
“晚上自己在家,记得关好屋子。如果有贼人进屋,就往后头巷子跑,去官衙那里。”肖天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叮嘱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那是对妻子的关怀。他的内心充满了矛盾,一方面担心妻子的安全,另一方面又渴望在事业上有所突破。
“奴家知道了……肖郎等等。”陈若梦急忙跑回屋里,那裙摆随风飘动,宛如一朵盛开的桃花。不一会儿,她又慌慌张张地跑到肖天面前。
“这是先前买的止血膏,当家的小心一些。”陈若梦双手捧着一个小瓷瓶,递到肖天面前,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关切,那是对丈夫深深的爱意。她的内心充满了不安,害怕肖天此去会遭遇危险。
“你也记得我说的话。”肖天沉默了片刻,那一瞬间,他的心中仿佛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然后,他转过身,毅然坐上了张龙的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车轮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肖天终于忍不住抬起头,再次看向院子里的小婢妻。
却发现陈若梦一直仰着头,目光紧紧地随着马车离开。她那娇小的身影在院子里显得如此孤单,却又如此坚定。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肖天急忙侧过脸,将身子坐得端端正正,试图掩饰内心的波澜。他的心中充满了不舍,但又明白自己必须前行。
“东家,若是不放心嫂子,可以让我家那口子过来陪夜。”驾车的张龙突然开口说道。他的声音打破了空气中的沉寂,却也让肖天的心中更加纷乱。
“再说吧。”肖天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和陈若梦之间的关系似乎越来越紧密了,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让他既感到温暖,又有些不知所措。他的内心此刻五味杂陈,既有着对妻子的牵挂,又有着对未来的憧憬和担忧。
“东家,坐稳了。”张龙吆喝一声,手中的马鞭一挥,赶着马车驶出了锁龙城南门。
……
“东家,到处都是尸体。”驶出城门四五里后,眼前的景象让人心惊胆战。
狂风呼啸着,卷着黄沙漫天飞舞,仿佛要将这世界掩埋。肖天原本以为北门的难民不会有多少绕到南门,但他错了,不知何时起,南门外也聚集了越来越多的难民。
沿途的树木早已失去了生机,树皮被剥得精光,绿叶也被扒得一干二净。狂风呼啸而过,树枝在风中瑟瑟发抖,发出“呜呜”的哀鸣,仿佛在为这人间的惨剧哭泣。
不时有饿死的难民被草草掩埋在泥坑里,那些泥坑就像是大地的伤口,狰狞而恐怖。有些泥坑被雨水冲开,露出了乌黑水肿的尸肉,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乌鸦在空中盘旋,发出“呱呱”的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尸体上,一些干净的地方还留有浅浅的牙印,那是人性在绝望中的扭曲。
五架马车缓缓停下,马蹄在地上不安地踏着,仿佛也在对这惨状表示抗议。直到天色渐暗,如墨的乌云压顶而来,仿佛要将这片人间地狱吞噬。
“东家,别埋了,埋不完的,埋到天黑也埋不完。”肖天停下手中的动作,他的双手沾满了泥土,眼神中满是悲哀。他站在一处新土前,久久不语。
他从未想过,“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这样的诗句会在现实中出现。如今亲眼所见,他才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是人间惨剧。他的内心被深深的震撼和悲痛所占据,他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和无能为力,对这世界的不公充满了愤怒和无奈。
他只是一个恶少,一个烂到泥巴地里的大纪恶少,面对这一切,他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和无能为力。
“挂上马灯,出发。”肖天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悲凉,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改变这一切,哪怕只是一点点。
“传东家的话,挂马灯,勒紧缰绳。”张龙转过头,冲着后面的人喊道。他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响亮。
马灯悬挂在马脖上,在昏暗的夜色中,透出微弱的光芒。那光芒如豆,在黑暗中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
“呼号——”
“天公老爷坐堂前。”
“唤我三更去载仙。”
“满城尽是云烟色。”
“一骑老马过人间。”
“吼吼!”
五个赶马夫的呼号声,打破了夜晚的死寂。那声音中充满了悲愤与无奈,却又带着一丝不屈的倔强。他们的身影在马灯的照耀下,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坚定。马车在这呼号声中,向着前方疾驰而去,扬起一路的尘土。
肖天转过头,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那悲伤如同巨石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望着黑暗的远方,眼中闪烁着泪光,不知道未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
“东家,到了。”张龙勒住缰绳,小声说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却又透着一丝兴奋。
肖天回过神来,跳下马车。他的脚步有些沉重,仿佛还沉浸在刚刚的悲伤之中。
面前的镇子叫做周公镇,距离锁龙城已经有五十里远。
由于是夜晚,远远望去,星星点点的灯火如同星辰般散落各处。那灯火在黑暗中闪烁,给人带来一丝温暖和希望。
肖天出示了牙牌,又送了些碎银,守城的几个大头兵才笑着让他们进了城。
“东家,我以前来过这里,离城门不远有间小客栈。”张龙几步走近肖天,他压低声音说道。
“把马车放到驿口,记得都把哨棍带上。”肖天叮嘱道。他的眼神中透着警惕,那是对未知危险的防备。
他还是不放心,尤其是看到城外的难民惨状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但他要酿私酒赚钱,收粮食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张龙,告诉兄弟们,晚上睡觉的时候要轮流值哨,两个时辰一轮。”肖天说道。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成为捕猎的野兽,要么成为躲在树洞里的小白兔。
肖天不想做兔子,所以他要努力让自己成为一只让人不敢轻易侵犯的野兽。他的内心充满了决心,无论前方有多少困难,他都要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