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蒙面人终究还是走了，里琦扶少爷倚着墙站起身，文朗也跑过来献殷勤。

    “少爷……”文朗说，“咱们回家……吧？”

    少爷哼了一声，“去醉夜楼！”他说。

    “难道是徐掌柜？”文朗猜道，“可是少爷，咱们就三个人……”文朗又怯懦了。

    “走！”少爷干脆地说。

    文朗没办法，只得和里琦扶着少爷走出小巷，又拦下一辆马车去往醉夜楼。

    到了醉夜楼先吃饱喝足，洗澡换衣，又休息到天黑，少爷终于恢复精神，于是带着文朗和里琦去后院找徐掌管。

    “少爷，”里琦说，“店里伙计都没有认出你，应该不是他们呀。”

    “那都是雇的人！”文朗说。

    后院不大，夹杂着菜香和碳火味，一个柳条编的家禽笼子，一个小鱼塘，一堆茅草覆盖着的干柴。

    几个伙计奇怪地看着他们，似乎在说“后院重地，生人勿近。”

    果然，他们拦住了少爷。

    “徐掌柜在不在？”文朗提高嗓子问，“通报一下，何府的少爷来找他！”

    “什么何府的少爷，”一个伙计不客气地说，“金陵城这么大，少爷多了去了！”

    另一个又说，“有几两银子就敢称少爷，这里不是你们能来的，赶紧出去！”

    “你们！……”文朗也没词了，转向少爷说，“少爷……要不，咱们回……”

    没等文朗说完，少爷啪一声甩了他一个耳光子，接着就按在地上拳打脚踢。

    可能这脾气使得对方终于相信他是个少爷了，于是又有第三个伶俐点的伙计过来说，“哎，何少，何少，算了算了，他们刚刚认错人了，前日有个家伙来捣乱，冒充少爷，自称姓何，你别打了，我立刻去通报，稍等一会！”

    少爷这才住手，叉着腰抖起威风。

    文朗在地上滚了一身泥，默默地爬起来，把头埋在胸间。

    里琦用眼角余光观察到一根扁担靠在柴堆旁。

    那个通报的伶俐伙计很快就回来了。见他满脸陪笑，里琦于是放心。在他的引导下，里琦跟着少爷进入徐掌柜的房间。

    文朗被喝令在院子里等候。

    徐掌管约摸五十来岁，个头中等偏瘦，须发渐灰，皮肤惨白松弛，穿着也不怎么讲究。这个房间应该只是他在店铺的办公场所，装设一般。

    “何智豪，”徐掌柜坐在一张八仙桌后对何少爷直呼其名，“你到我这来干什么？”

    “我被人打了！”何智豪也直截了当地说，然后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就坐下了，还翘起习惯性的二郎腿。里琦站到他的旁边。

    “雨天路滑，你确定不是自己摔的？”徐掌柜微笑着说。

    “是不是你的人？”何智豪问。

    “你……”徐掌管一时语塞，“我……喂，你怎么这么问？”

    “他们都蒙着脸！”何智豪说。

    “那你……哈哈，你小子瞎猜呢，”徐掌柜说，“不过你这么冤枉我，可得请客哟。”

    “到底是不是？”何智豪说，“你给我个实话。”

    “人家蒙着面肯定就是不想让你知道，我要打你还用蒙面吗？”

    “那我走了！”何智豪说着就站起身。

    “算了吧，老弟！”徐掌柜说，“你这样能查出个什么呀，以后出门多带点人，今天既然到我这了，就在这喝两杯再走，怎么样？”

    何智豪呼了口气，并没有迈开腿。

    当晚，何智豪与徐掌柜就在醉夜楼喝酒玩牌又叫来几个烟花女子。

    里琦与文朗被少爷留在后院与店内的伙计们一块喝酒。

    文朗喝的有点多，似乎压着一口气，里琦滴酒未沾，任凭谁劝也不喝。

    倒是有个伙计安慰他道，“兄弟，咱们这些人都一样的，哪个没挨过打骂？咳，算了，就这奴才命，喝酒喝酒！”

    又有个家伙搂着里琦醉醺醺地说，“这小老弟怎么跟个娘们似的，来，让哥哥亲一口！”

    里琦一把将他推开，借口出去上厕所，然后就离开后院，走出醉夜楼，一个人上了街。

    外面虽然寒冷，但是空气清新，无拘无束，他长长地呼了口气，回望一下二楼的灯火，人影攒动，嬉笑不绝。

    一种百无聊赖的感觉涌上心头，里琦裹紧衣服抱着双手任意找个方向径直走去。

    然而，他却摸到了怀里的那个小瓶子，随着越来越深入黑夜，他不禁想到：可能在这个世界上，此时此刻，只有翠竹会挂念他吧。

    但若有一天她发现里琦并非原来的小琦……

    里琦不禁哑然失笑，呵，那瘦弱的几乎分不出前后的小身子……

    这时，他已经走到了一处大宅院的门口，可能，这边的灯笼比较亮吧，照得门前两只大石狮子泛着一层金光。

    那大门上竟然挂着“荣国府”的牌匾，门前的台阶上四个守卫持棍站岗。

    里琦没有继续靠近，在守卫的目光中缓缓地移步到街对面，贴着另一家的灰白院墙默默行走，这边应该也是一处大院子，不过他们家的门应该是开在另一侧，不与荣国府对门。

    这院墙足有三米高，里面肯定也有巡夜之人。

    走过好长一段院墙，才有一些店铺，都已关门，也有的挂着灯笼，也有的就是黑灯瞎火，经过一个巷子，再看对面是宁国府，跟荣国府差不多排场，那灰白的院墙延伸至很远直到模糊不清。

    里琦拐进小巷，追随着打更人的声音，然而到了巷口，却面临着一条更加宽阔的大街，似乎是金陵城的主干道，两侧望去，灯如繁星，不时有豪华的马车和排场极大的轿子经过。

    天空黑如墨染，不见星月。里琦直到遇见打更人，才问明白芳华学院的位置，摸到芳华学院，天空已经泛白，里琦才又顺着记忆摸回何府。

    一到家，刘叔就问，“小琦，你去哪了？”

    “我去找少爷的。”

    “你真去啦！咳，幸亏你还能摸回来，翠竹问我好几遍了，那你找到少爷了吗？”

    “在醉夜楼玩着呢！”里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