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少爷出逃
雨暂停歇的早春午后,阴暗,透明,并没有焕发生机的枝桠固执地张开,像是要握住一片虚空。
面色苍白的年轻人丢掉烟头,拿起电话……
“里琦,你在哪,你欠的网赌债务已经还清了,爸爸不恨你,你回来吧!”
然而,他已身不由己……
里琦从梦中惊醒,窗外淅淅沥沥,室内油灯飘摇,时间似乎静止。
奇怪,前世的回忆竟然还能在梦中呈现……
这时,廊下有人敲响四更的梆子。里琦看看另一侧床头叠的整整齐齐的被褥,还有门后消失的雨具,对了,刘叔在外面值夜打更。
沉重的空虚营造出一种坟墓内的感觉,里琦无法再入睡,穿好衣服,走出简朴的门卫房。
车轿马房前面没有走廊,里琦加快脚步穿过细雨,掏出练武房的钥匙,进入其中,点亮灯笼,一刻不停,立即挑起齐眉棍挥舞起来,直到热血冲顶,气喘吁吁。
这时,他发现门口立着一人,身材健硕,气息平稳,仔细一看,是管家罗志。
先前,练武房的钥匙就是从他那里领取的。他今年39岁,二十多年来一直是老爷和夫人最信赖的左膀右臂,没有家室,全身心地投入何府。
里琦拄着棍子招呼道,“罗叔,怎么……也没睡?”
罗志跨进一步,黑皮靴,蓝马裤,交领中长衫,缎面马甲,一副习武之人的风范,不过此时严肃冷峻的神情中又透着一股疲惫。
“看来,你没有荒废这里,很好,”罗志说,“你这棍法跟谁学的?”
里琦只得说是从书上看到然后瞎练的,罗志微笑着说空有架子缺乏气势。
才啃了几天馒头哪里就能提升出气势来。
“反正也睡不着,”里琦说,“与其胡思乱想不如耍几下锻炼锻炼,身体充满热血,思想也会随之改变。”
或许,罗志也想耍几下拳脚驱散心中闷气,于是从里琦手中抓过棍子随即也挥舞起来。真是行云流水,势如游龙,不亏是老爷生前的贴身护卫,武艺绝对算是一流。
里琦受益匪浅,精神随之振奋。
罗志打完一套棍法,收手运气,然后将棍子抛给里琦,接着似乎想起了什么便离开了。
里琦趁着热兴头忍不住又耍了一阵,直到天明刘叔过来叫他去吃饭,还说少爷跑了,而罗志带人出去寻找还没回来。
“那我要不要也出去寻找少爷?”里琦问刘叔。
“你又不记得路,找不到少爷自己再丢咯,”刘叔说,“翠兰叫你吃完饭,还是护送小姐上学。”
小姐对少爷的改造计划简直就像驯服野生动物,先捆起来饿再以鞭子和食物调教,这谁不想跑。
吃完饭,到了书房,夫人和小姐都在。
里琦于是只在廊下站着,雨已经停了,寒风瑟瑟,凄清满园。
翠竹并不在这里,翠兰和翠菊伺候着两位主子。小姐气呼呼地坐在书桌后,夫人在房内来回踱步,一脸慌乱失神,双手绞在一起,又显得很痛苦。
里琦并不能同感,他又不担心少爷,于是偷瞄了几眼夫人,也不过才38岁,风韵犹存,体态匀柔。
“妈,你别来回转了!”小姐说,“罗叔一会就能把他抓回来。”
“你们这么做也太狠了……”夫人几乎哽咽着说。
“他已经吸上大烟了!”小姐说,“不这么做,怎能断掉?等着他把宅子也卖了?”
夫人语塞,看向门外,当然也就看到了里琦。
“你这孩子,”夫人以责备的语气说,“怎么就不拦着他一下,唉!”
“夫人,”翠兰说,“这是小琦,先前劝少爷不要吸鸦片还被揍了个半死呢。”
“哦,我还以为是文朗呢,我都气糊涂了……”夫人说,“那你还在这干站着做什么?赶紧出去找少爷啊!”
翠兰还要为里琦分辨,翠菊拉了她一把,又使了个眼色。
里琦会意,急忙说,“小人立刻就去!”然后就离开了,刚出何府却看见文朗慌慌张张地跑回来,脚底一阵乱滑。
“不好了不好了!”文朗说,“少爷碰上债主,被被被打了!”
“那你回来干嘛?”里琦问。
“回来……叫人呐!”
“哪还有人,带我去!”里琦说,“罗管家一会肯定也能找到他。”
“老罗没回来?”文朗奇怪地问。他看见少爷被打就去找罗志,发现罗志带的几个人都不见了,于是才往家里跑。
里琦跟着文朗,没一会就在一条小巷远远地看见好几个人围着少爷打,也难怪文朗会逃跑,他俩上去根本不是对手。
不过少爷还算硬骨头,被打得浑身是泥,在稀烂的地上左冲右撞死命抵抗也不呼饶喊叫,里琦倒有点佩服。
但是那几个家伙却蒙着面,只是一边用棍子打一边喊,“叫你欠债不还!”
也对啊,如果露面了,那这顿打不就抵债了?蒙着面,打了少爷还能让他如数还债,又不知道是谁打的,看来还是讨债高手呢。
文朗畏缩不前,里琦踢了他一脚,然后自己先冲上去了,趁一个家伙不注意一脚铲倒,随即夺下他的棍子,轮起来扫了两圈,大喊,“住手!我已经报官了,你们要打死人吗!”
里琦像是练过的架势确实唬了他们一跳,当然,他的气力不足,就这几下已经耗去一半功力。
文朗在远处见此情况也大喊道,“我们何府的人马上到了,你们还不跑等着被揍死吧!”
然而,他们却并不慌乱,其中一个大个子还挥着棍子打向里琦,里琦只得硬挡,但是过了几招之后,便觉得那棍法有点熟悉,再看那健硕的身形,不由得想起罗志,几个小时前才接触过,记忆还很新鲜。
若真是罗志,里琦立刻明白了,但他根本不是罗志的对手,又两招便被挑飞棍子,大腿上还结实地挨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也跌倒在少爷的身边。
少爷似乎泄气了,蓬头垢面,浑身泥污,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