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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上班日

    这一晚,里琦睡得很沉,第二天蒙蒙亮便从厨房拿了几个馒头就跑去练武房锻炼身体。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小身板不锻炼可不行。

    首先,他将练武房彻底打扫了一遍,算是热身,然后拉伸一下筋骨便挑起一根齐眉棍挥舞起来。

    他还记得前世去缅北复仇时一根长棍横扫一片,但是现在光有技法却气力不足,练了一会便喘得嗓子眼干疼,于是他推开门想透透气,忽然发现翠竹在外面。

    “呃……你,你在这里干什么?”翠竹慌张地说。

    “我在……练武,”里琦拄着棍子回答。

    翠竹又看了看里琦的身后,扫视了一下干净整洁的房间,目光停留在一块半截馒头上,那是因为热水喝完了,里琦实在吃不下,于是就随手放在地板上。

    “你……吃了没?”翠竹又问。

    “吃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里琦反问翠竹。

    翠竹是来通知里琦如果身体恢复了就去小姐的书房上班,经过练武房听到有动静于是就停住脚步的。

    “你也会在书房与我一起吗?”里琦又问翠竹。

    翠竹低下头,“我……我当然会在小姐身边服侍,不过,你只能在屏风后面……”

    “屏风后面?”

    “嗯……”翠竹搓着衣角,还是没有抬起头。

    “你连我都不敢面对吗?”里琦说,“你抬起头,看我是不是可怕。”

    翠竹扭捏地终于抬起头,而里琦给她做了个鬼脸。

    “讨厌……”翠竹一扭头便逃走了。

    热血带动起来的年轻活力真是美好啊,里琦心潮澎湃,思想逐渐改变。

    回来梳洗干净,穿上书童的制服,里琦便去往小姐的书房,一路上,其他下人频频投来羡慕的目光。

    小姐的书房简雅朴素,清幽的书香沁人心脾。

    里琦把书房打扫干净之后便走到廊下观看那两个小丫头扫地。

    不多时,小姐的另一个丫鬟翠兰捧着一个精致的薰炉款款而来,彩袖飘飘,穿映红廊,里琦将她让进帘内。她也穿着小姐的旧衣,不失风范,以她匀称敏健的身材又撑起了一番别样风韵。

    少爷一直在打翠兰的主意,奈何小姐不放,还说将来出嫁也要带走。

    “哎哟,挺勤快啊,看来真是好利索了,”翠兰笑着说,一边将雕刻着瑞兽的紫金薰炉放到临窗的红木几上。

    随着檀香弥漫,月照纱窗蟋蟀鸣,红袖添香夜读勤的画面涌入里琦的脑海,也不知是自己幻想的还是原主的记忆残留。

    “也没什么打扫的,本来就很干净,”里琦也笑着说,“应该都是翠兰姐姐的功劳。”

    “嗯?”翠兰咧着嘴上下打量里琦,“你个闷葫芦被少爷打开窍了?哈哈,”一边还用手指戳他。

    “以后书房就不劳姐姐费心了,如果别处还有事也尽管吩咐我,”里琦不接那茬,认真地说。

    “哎哟,这小嘴伶俐的,再叫声姐姐听听!”

    “以后还请姐姐多关照,毕竟我是初来乍到……先前,都是伴读少爷的嘛。”

    “嗯,算你乖,”翠兰说,“我正要跟你说呢。”

    “遵听姐姐教诲,”里琦说着就躬身作揖。

    “好啦,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翠兰拍了一把里琦的肩膀,“伴读几年倒比少爷学得还多,难怪小姐要了你,呃不,呸,让你伴读。我可跟你说正经的,你在书房里切记要谨慎,若是有一点鬼鬼祟祟我可不饶你,把你交给少爷处置!小姐要什么书你就拿来递给翠竹,然后退到屏风后站着蹲着都行,如果小姐需要你阅读给她听,你可要认真地读……”

    翠兰讲了一大堆,最后也不免羡慕里琦知书识字。

    “姐姐放心,我一定恪尽职守,”里琦恭敬道。

    “嗯,好好表现,”翠兰摸着里琦的头说。

    翠兰走后,书房又恢复了幽静,唯独一排书架,显得更为宽敞。

    里琦按照翠兰的吩咐,将一人多高的大屏风移到书架前面。

    屏风上书写着李白的《早发白帝城》。

    翻一翻藏书,先秦子集和史书甚多,诗本多偏于豪放自然,除此即是一部老太师私家刻印的文选,思想亦符合当朝儒道并举之精神。

    怪不得纤柔娇躯说话却直率爽朗。

    里琦轻挑琉璃珠帘,那两个小丫头已经走了,于是他就回身走到书案后的黄花梨靠背椅上坐下,柔软的绣花垫子在屁股下挤出一阵清幽的芳香。

    透过薄如蝉翼的纱窗,隔着一池残荷,小姐何智苑扶着翠竹走出闺房,飘然廊下,如烟似波。

    那也是三间联排大房,中间是户主正房,现在空着,小姐和夫人住着东西两房。

    里琦赶紧到门前迎候,不一会便看见小姐经过少爷的书房,夫人带着丫鬟翠菊从里面出来,似乎叮嘱了几句,摩挲一番就分开了。

    文朗与史明都不在,肯定被少爷带出去浪了。

    当小姐跨过小桥走到这边廊下,依照规矩里琦便要一直低头,垂手躬身。

    而在书房内里琦隔着绢布屏风,只能朦胧地看到何小姐的倩影,与他接触的也只是翠竹。

    这样也好,直面何小姐他肯定会激动而不能正常发挥。

    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除了小姐的翻书声,一直安安静静,翠竹转过屏风来让里琦出去转转,算是课间休息。

    里琦去了趟茅房,净手回来,低着头走向屏风后。余光一瞥,何小姐正痴痴地看向窗外,几乎纹丝不动,案上的一杯清茶冒着轻渺的烟气,在她如画的倩影上萦绕飘散。

    翠竹抱着竹编苍蝇拍走回小姐身边。

    里琦在屏风后也能侧看小姐的窗外,如果他有意或者胆大还能凑到边缘看见何小姐。

    可是,那就太猥琐了。

    不多时,何小姐缓缓自吟道:

    长空泛碧波,今古渺悠云

    绝世雄鹰傲,翼高天越深

    清透的纱窗外碧空无垠,天边几缕微云抽丝扯絮,当那只雄鹰的一点黑影也飞到里琦的视线中,他不禁大为震撼,在那黑影的映衬下天空确实更深远莫测了,一时真正也岁月遗忘,不分古今。

    何小姐的情感思绪完全出乎里琦的预料,一颗超凡脱俗的心却硬要背着家族的希望。他将目光收回,恨不得将屏风扯碎。

    “小姐,据我所知,那应该是只雌鹰,雄鹰都在家孵卵呢,”里琦硬着心扯道。

    小姐似乎又气又笑道,“胡说什么?!”

    “你看,”里琦急忙解释,“即使是雌鹰也可以傲世展翅,古时候不是还有个女皇武则天嘛,她若认为从未有女人做皇帝就怀疑自己,那么她还能成为一代女皇吗?”

    “呵,”小姐笑了,“翠兰说你变了,我还不信,果真是呢。”

    “呃,或许真是被少爷打开窍了……”

    “啊,哈哈,臭小子,你给我严肃点!”小姐笑着说。

    里琦擦了擦额上的汗,冒险是值得的。

    “小姐,让小人为您阅读桃花源记吧,可不可以?”里琦赶紧岔开话题,回到学习上来。

    “好吧,随你,”小姐说。

    里琦从书架上拿来陶渊明文集,认真阅读起来。

    读完后,小姐赞了一句,“嗯,听说你经常为少爷阅读,那么,你给我解一下此文,看看你的学问如何。”

    里琦应诺而解道:

    “桃花源是陶渊明的理想世界,人们友爱互助,平等相处,随顺自然,颐养天年,但终究是理想世界,总有人食量大,吃的多,但是人又懒散,那么总要用规矩来强制他劳动,不可能大家奉养他,也总有人想探险外面的世界,总有人想得到漂亮的老婆,问题越来越多,规矩也越来越多就成了律法,为了律法得到实行就需要暴力机构,逐渐地又会形成一个现实社会。”

    “嗯,果然有些见识。那么,是否有完美的律法和暴力机构……就是朝廷呢?”

    小姐已经在跟他讨论了,里琦按耐着激动的心。科举考试就是考量学子对治国的见解,此番讨论必有益处,小姐看来很有兴趣。

    “如果律法不再是为帝王服务而是为所有民众服务就会在不断完善中趋于完美,因为完美是人的抽象认知,所有民众抑或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律法对他们的生活有所帮助,在他们的建议中越来越完善,那么就是完美的,因为会越来越好,这比一成不变的完美更好,不是吗?”

    “那么,帝王会允许律法来限制他吗?”

    “所以,律法面前众生平等,这样的律法才是完美的,保护这完美的律法的团队机构也就是好的,至少。”

    “那么,会造成帝王与这个机构和民众的对立吧?”小姐似乎也惊讶于自己的思想。

    “放心,革命的日子终归会来到的,”里琦意味深长地说。

    “你可别乱说,有些事不能乱讲的。”

    “嗯,是啊,小姐的思想果然超前。”

    “明明是你在说!”

    这些叛逆的思想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很危险的。

    “假如小姐能做女皇……呃不不不,”这意味着更危险的反叛,“假如做了皇后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能料理朝政,必然能建造一个完美的朝廷。”

    “这孩子疯了,”小姐说,“还不掌嘴!”

    翠竹扭捏地走到屏风后,举着苍蝇拍要打里琦,却又咬着嘴唇迟疑不决。

    里琦也觉得自己太过冒失,狠狠地扇了自己一掌,“对不起小姐,小人一时口没遮拦,多谢小姐赐掌打醒!”

    翠竹愣了一下又转身走了。

    小姐噗嗤一笑,那倩影浮现出端杯饮茶的动作。

    “读一篇诗来欣赏一下吧,”小姐又说。

    此时,窗外的荷塘扑来一阵清香,盖过小姐的芬芳和薰炉的幽馨。

    里琦吟道:

    “深秋时节,荷叶渐渐枯萎,荷花片片凋落,送出最后一缕清香,宣告她的果实成熟,小小的莲蓬傲然挺立,欲与秋风角力,落在水里的荷叶与花瓣腐烂至淤泥里,化作营养更助小莲蓬茁壮成长,他们是小莲蓬坚实的倚靠和后盾,就像父母……”

    “你,”何小姐打断里琦,放下茶杯,“这不是大白话嘛,”她说。

    “是啊,”里琦说,“这才是老百姓的诗,通俗易懂。”

    “你今天可真是……”小姐与里琦隔屏正视,终究没说什么,然后扭过身似乎也看向窗外的荷塘。

    然而她却吟道:

    “残荷犹记夏蛙鸣,落水还舒不肯沉;

    昨夜秋蝉声切切,原来也是念知音。”

    夏夜的荷塘,蝉唱蛙鸣,互为知音……

    不过里琦可不敢迎合,少爷的鞋尖在想象中也让他汗毛倒竖。“好诗,好诗,”他只是如此说。

    “嗯~有苍蝇……”小姐忽然说,声音有些娇嗔,于是翠竹就举着苍蝇拍追着打。

    此时,小姐又问里琦,唐人以诗取士到底有何可取。

    “呃,是……诗乃语言的精炼艺术,体现诗人的才华与思想,我们就以当时祖咏的应试诗——望终南山……”

    “谁跟你我们我们的!”小姐打断里琦。

    “哦哦哦,小人该死!”

    “是《终南望余雪》”小姐纠正道。

    “对对对,我…小人记得,”里琦背诵了一遍,“诗写的很好,朴实无华,切合考题,每一句都立于望的视角,而他更能在凝望细致之处的同时又能广览全局,不仅观远又能体近,这便是他的可取之处。”

    “嗯,解得很好,”小姐赞道,“看来你经常读书,也认真思考过。那咱们来给他续作一番,如何?”

    翠竹忽然提醒道,“小姐,你也说了‘咱们’。”

    “啊?”小姐略显尴尬,接着哈哈一笑,“说就说了,好姐姐要不你来给我掌嘴?”

    “你自己掌吧,小琦刚刚就自己掌的。”

    “啊?翠竹,你可好狠!”小姐笑着说,“既然你这么佩服他,我就把你许配给他可好?”

    “小姐,你……”翠竹撂下苍蝇拍就跑出去了。

    “哎,这蹄子!”小姐也急了。

    幸亏翠兰驾到,扶着小姐去吃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