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加的第一个微信】

    罗马得一呼吸有些急促、手指有些颤抖，在微信右上角点击“+”，又点击“添加朋友”，点了顶端的放大镜，输入“lyj442821373”，出现了她的微信。临出来的时候，他就开始在脑里记这个微信号，lyj是她名字柳玉娇的首写字母。

    昵称是小兮，后面还贴着一朵粉红的小花，5个小小嫩嫩的花瓣，由里向外微微曲弯张开，花瓣中间是一粒鹅黄的花蕊，小小的花儿比“兮”字略大，这一朵小花就让他浮想联翩。

    他再仔细看她的照片，小小的一方，精致清晰，还是一头长发，和10年前一样。左边的一绺顺着脸蛋脖子从肩头经过左胸口垂下来，经过胸口处略略凸弯，末梢被她手中的一本打开的杂志遮住，杂志是从后端被翻开的，薄薄的一叠卷到封底。

    右侧的头发从右肩处滑到肩背后面，她精致的脸从一头乌发中露出，右耳在头发中露出一轮耳廓。她穿着一件春天的半袖衬衫，鹅黄色，淡雅清新，很衬她的粉嫩脸色。

    他伸出中指，指拇覆盖住那一小方头像，轻轻点了一下，头像瞬间变大，占据屏幕最中间的位置。在屏幕两头的黑色映衬之下，她整个人显得越发亮丽妩媚。

    10年前的那张脸10年后变得更精致耐看了：

    眉毛纹了，两道细长的柳叶眉，眉梢隐入额前的刘海，光洁的额头从刘海中间隐现，双眼皮，眼帘稍稍低垂，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目光自然注视书页上，神情娴静优雅。

    鼻梁挺拔秀美，鼻翼轮廓精致，弧度优美，嘴唇鲜红饱满，上嘴唇像一只飘飘欲飞的海鸥，下嘴唇像一弯新月。海鸥悬飘在弯月之上，像一枚饱满的桔瓣；海鸥双翼的翼梢和弯月尖尖交接汇合成微微上扬的嘴角，要多迷人就有多迷人。

    左脸和右脸以不可思议的完美弧度在下巴颏浑然天成的无痕对接成一张娇俏的瓜子脸。不知道的人会以为她用了美颜，但他知道，她本来就这么美，他10年前就零距离见识过她的素颜，她讨厌化妆，素面朝天，肤若凝脂，天生丽质难自弃。

    简单的一件衬衣，剪裁得体，却又透露清纯别致，三个细处独具匠心：

    她的衣领从肩部、锁骨、胸部斜侧渐次收窄呈桃形圆角下垂至上腹侧，另一侧衣领则被胸前一溜头发遮住，左右对称。这种剪裁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衣扣和衣服的颜色同色，鹅黄，从里面扣起不现衣扣，扣眼外有衣襟覆盖；她的领扣和领口的第二粒扣没扣，衣领，微微敞开，只现白皙修长脖颈；他在她衣领里找寻了一下，没有戴项链之类，他想自己曾经送给她的一匹生肖黄金马哪里去了呢？

    半袖至肘窝，露出小臂肘，袖口是松紧的，袖口至肩略略有泡泡肩之俏皮。

    整件上衣修身显形，凸凹有致，隐而不露。可见这么多年她的衣品更有精进。右手腕上有一细细黄金手链，上有一小粒金珠闪着光芒，没有珠光宝气，只有婉约精致。

    遇见她只19岁芳华，2012年3月准备从海市赶回江城跟她庆祝22岁生日之际，突然而至的闭关决定，从而一别两宽就是10年之久，她叫他哥哥，他称她妹妹。

    他点击“添加到通讯录”，页面转换，看见“发送添加朋友申请”，他键入“小惜，呆头鹅，龙猫，伊娃，妹妹，我是哥哥！”

    点击“完成”，点击“发送”，就看见“等待验证”，他心里一颤，这么多年，她还会通过他的申请吗？

    【第十四章第一次用微信，很笨】

    罗马得一紧盯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她会不会通过，什么时候会通过。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过去，还是“等待验证”。验证等待真是一种要命的煎熬。

    他最期待的是“等待验证”秒通过，这是最理想的结果，为了这一刻，他等待太久。随着时间延长，这个未知的状态越来越失去了预想中的浪漫。

    他有她的手机号，这个号码也是扎根在脑海了的。但他不想拨通号码，这种10年后的突然通话会显得唐突和“短兵相接”，担心一些不可预计因素破坏久别重逢的喜悦，毕竟都相隔10年的遥远时间距离，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该会发生多少事啊。

    突然屏幕切换，她的头像出现：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足足等了11分钟！

    还是通过了，虽然慢了点，他心里觉得有些安慰，她还是记得自己的，是不是那一连串称呼唤醒了她美好的记忆？小惜、呆头鹅、龙猫、伊娃、妹妹，每个名字都有来历，每个名字都承载了美好的记忆，每个名字都曾是深情的呼唤和耳边的呢喃。

    你有我一喊就心颤的名字！

    他按捺住激动，心里又不竟有几分恼恨，很想即刻回复，但为了报复她的缓慢响应，他有意延宕了一下，同时也想等她先发问候过来。等了几分钟，她没有反应，似乎等了好久，他按捺不住了，还是发了微信过去：

    妹妹，春节好，在哪里呢？

    又是等待。这次等待也是煎熬，但没有第一次等验证通过那么难熬了。

    9分钟后，她回复：我在江城。接着又来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他回复：2月9日。今天下午才弄好手机。他看了一下日期，今天是2月13日了，自己都出来4天了。

    她发来两个抱抱的小人，他想一个是她，一个是自己吧。心里有一股暖流，多久没有拥抱过了啊。

    应该给你庆贺的～他心想，终于说到重点了。

    紧接着她又发来两个蛋筒，每个蛋筒里有两根曲弯的吸管，一根绿色，一根粉红。

    他回复：很温馨的感觉：）他有些手忙脚乱，又补了一句：第一次用微信，很笨。

    她回过来：一个捂嘴笑的表情，没事，慢慢摸索。

    一句慢慢摸索，他就想起了最初的相遇，最初的摸索，慢慢摸索。似乎有什么渗入最初的美好场景。

    现在就正在摸索中给你发消息，先是找到你，等你验证，唤醒你沉睡的记忆。他引用她的那句“慢慢摸索”，好含蓄地将她引入到过往的美妙时刻。

    她回了个捂嘴笑的表情。又加了一句：你在星城嘛。

    在的，能来看看这座美丽而古老的城市

    吗？上面的发过去了，他又补了一个字。

    我之前还去过几次～

    那时没有我

    不算。

    也是，那是你的地盘，你熟悉。

    呵呵，江城和你和我也很熟悉。那你是同意来星城庆贺了？

    然后很久没有回复，他心里一直悬吊，很不是滋味。9分钟后：

    嗯，元宵节后去你的地盘。她回复。他心里其实很渴望她明天就来星城，明天就是情人节。但这个美好心愿似乎显得有些太急迫了，他克制自己：

    好的。现在发张照片让哥哥看看妹妹。初战告捷，他觉得应该再下一城。

    头像就是的～

    这张照片照了好久呀？貌若天仙！

    去年拍的。

    真好，妹妹怎么会越来越漂亮呢？

    现在都走下坡路了。

    呵呵，没有的事。妹妹在哥哥眼里永远是最美。

    接下来长达40分钟没有回复。都快晚上10点了。

    9点53分：好。她终于回了一个字。

    妹妹在忙啊？好期待见到妹妹呐！

    22:40，47分钟后，她回了一只可爱的小白兔，嗯嗯嗯。

    他回复：好，有空再聊。虽然不舍，还是决定体面的结束和她的第一次微信聊天。

    好～她回复。就在她的一个“好”字里，他感觉不到久别重逢的惊喜和往日的热情了。

    从19:22的等待验证开始到22:40最后的一个好字，这屈指可数的对白，分散松弛在长达3个多小时拖拖沓沓、断断续续、不咸不淡的微来微去中，他感到了岁月把过往的美好蹉跎殆尽。

    情随事迁！王羲之的感慨没错啊，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

    启用哥哥、妹妹的称呼，其中包含了他深谋远虑的用意和良苦用心。在里面一直热衷反复阅读的《爱达或爱欲》，在尾声部分，女主爱达有一句话喊出了他和男主的心声：

    “既是情侣又是兄妹，”她喊道，“我们有双重机会可以长相厮守。……”

    他引导她互称哥哥、妹妹的确“是关于永恒之中的‘双重保证’的”。这个狡计他的偶像纳博科夫早在上个世纪的1966年2月至1968年10月执笔写作《爱达》就用上了。

    但可以引以为傲的是，他和柳玉娇以哥哥、妹妹相称时，那时还没有《爱达或爱欲》这本书面世，这本书从其版权页上就可看到，2013年10月第一版，他在里面读到这本书时已到了2013年10月之后了；而早在他2009年12月遇见她之后约莫2、3个月之内，他和她就兄妹相称了。

    他因为自己能和自己遥远国度的偶像相隔半个世纪的相遇且还能如此默契地心意相通感到欣喜，这种欣喜不亚于37岁的自己和19岁的柳玉娇的遇见。

    这种遇见有多么神奇呢？1990年她出生的那一年，他是一个读高一的18岁学生；又过了19年，37岁的自己遇见了19岁的柳玉娇。

    在时间的洪荒里，1990年之前，她只是一颗未知的尘埃，还没来到这个世界；在2009年没有相遇之前，他不知道她的存在，她也不知道他的存在；直到命运的轮盘旋转的那一刻，一颗尘埃遇见了另一颗尘埃。

    【第十五章昨天今天同时在放映】

    这是出来后的第一个情人节，好多年没有过情人节了。

    在里面还没出来就设想过出来后第一个情人节会怎样过呢？昨天就知道不会有情人节了，也不会有情人节的快乐了。他知道她不可能来星城与自己共度，他也不会冲动地跑到江城去，人家要是不见自己就尴尬了。

    再说身份证也没有，银行卡也没有，加上口罩不确定的因素，说不定突然就隔离在了江城，那就被动了。总之，现在口罩笼罩的大环境下，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是一件轻率的事情；总之，他和她之间已经不具备那种说走就走的浪漫前提了。

    情随事迁。

    心随境迁。

    上午起床，快十点半了。他微了她一下：

    伊娃，情人节快乐！

    他以前叫她伊娃，她叫他瓦力。两人以前看《机器人总动员》时，他就跟她起名伊娃；她则叫他瓦力。从此在他们的昵称词典里，又添加了这对互称，他们总是不断丰富、添加属于两个人的爱称词典。

    10:54伊娃头像：谢谢，同乐同乐～

    11:01他回复：可惜不能与你同乐。可惜两字让他想起，在里面看相亲节目时，配对不成功时，电视里总会响起《可惜不是你》的音乐。

    他曾要她写信过来时，把这首歌词寄过来，她回信说，我不会跟你写过来的，这首歌不可以。他当时还蛮感动，以为她会为他坚守什么，现在看来是他多想了，差一点自己骗了自己。

    这旋律太熟悉了：……这一刻突然觉得好熟悉，像昨天今天同时在放映……努力为你改变，却变不了预留的伏线，以为在你身边那也算永远，但闭上我双眼我还看得见，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

    11：48呆头鹅头像：是的。旋律又起：……那一段我们曾心贴心，我想我更有权利关心你，可能你已走进别人风景……

    12:03，他回复：等你同乐。

    晚上20:09，他又微了一下：忙了一天吗？

    20:27龙猫头像：还好的～他回复：都不理睬我。

    20:58妹妹头像：最近工作的事比较累呢。

    21:07他回复：嗯，在上班啊？辛苦啦。

    22：06小惜头像：是的。

    22:14他回复：情人节怎么过的呢？和老公还是情人呢？

    22:26小兮头像：在家里过的。他随即回复：哼，那你一天都不理我？

    22：55柳玉娇头像：两个手捂眼睛流泪的表情。他随即回复：现在干嘛呢？

    23:48头像：准备休息了。

    没有情人的情人节。一整天，他在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微来信去中，度过了出来后的第一个情人节。

    一整天，他口里没有提情人节的话题，却踏踏实实陪在老婆身边，吃了睡，睡了吃，吃喝玩乐，悠闲自在。

    她的冷淡让他心里的负担悄悄卸下，他曾经设想过，要是出去后她仍然像当初那样对自己情深意重，他当如何？一面是苦等自己10年的老婆，一面是小自己差不多20岁的90后妹妹。

    当初因为责任和情感与陪跑长达7年之久的柳先丹结合组织家庭；出来后因为责任又该对妹妹怎样负责呢？这是设想中困扰自己的一个两难题。

    从昨天到今天，曾经设想中的这份责任渐次消失，有一种爱叫做放手，放手就是放下别人，也放过自己，何况是别人先放下呢。

    昨天今天同时在放映，也许从一开始，70后的老婆、90后的妹妹，爱与被爱从来就没有成正比。

    这次中秋国庆从江城回到星城后他就再也没有发任何微信了。他们的微信的小火塘熄灭了。

    有一个很治愈的短视频说：有的人分开之后，删除了一切联系方式，这一生，都不会再见了；而有的人分开之后，没拉黑、也没删除，就那样静静的躺在对方好友列表里，偶尔翻看对方的动态，却不会，再去打扰半分。

    是啊，能遇见，能有过偶然变必然的一段，已是上上签；曾有的那一段，至少，曾照亮过彼此的内心，驱散过彼此的孤独，这些已经很足够、够幸运。

    相比之下，他没有问自己，为什么出来后最想去见到的是柳玉娇，而不是颜彦？他反倒没有动过任何心思去见到颜彦。她甚至不在通讯录、不在好友列表里，他知道，无时不刻，何时何地，她只静静躺在自己的心里。

    我们大多数时候阅读，有时候只是为了找到那个能替你说出故事的人！而现在，当自己停顿下来，不顾工作，不顾金钱的拮据，不顾物质的匮乏，不顾生活的还不安定，再一次一鼓作气，回到书桌前，只为写下属于自己和她，和她们的故事。

    而所有有关她们的故事，都是以颜彦为母本的，无一例外。克制不住的才是爱，真正的爱，从来都是不正常的。

    正如歌里唱的：

    没有承诺却被你抓得更紧

    没有了你我的世界雨下个不停

    我付出一生的时间想要忘记你

    但是回忆回忆回忆

    从我心里跳出来拥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