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时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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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江州

    江州的雪越来越大了,即便是在如今良辰佳节,天公依旧不作美。

    落雪纷纷扬扬铺满整个大地,青砖黛瓦织就连绵数里的窄巷人家。

    春水碧胜长天一色,娟娟细流缓缓流淌。

    宁府湖边,小亭融入一方水色,其上庸俗的提上三字,湖边亭。

    亭中一中年男子时而起身骂上两句,时而又坐下喝茶,一旁的老人倒是淡定,捻着没有几根的小胡须,春风拂面,青茶傍身。

    江州宁氏,富甲一方

    宁府长子从小便入了江州军,次女自幼娴淑也是远近闻名的才女佳人。

    三子宁远却从小是个放浪的主,逛花楼喝花酒,凡不正经事儿,是样样精通。

    今个别家娶亲,入夜他便伙同他人去一睹芳容,既不为财也不为色,瞧见新娘漂亮还会留俩赏钱。

    明日有人家大寿,他便拿个笛子拉着一帮人直鼓鼓的吹哀号,惹得街坊邻居全来吊唁,以为王家那位老太爷终于坚持不住,驾鹤西去了。

    又说回亭中二人,他们一是这宁家的家主宁振安另一个则是宁家老太爷,今日是那宁氏三子与苏家小姐定亲的日子。

    “也不知那小子现在到哪了,你看这事,本来都成了,谁能料到这孙子报了那安民郡主招婿。”

    宁振安一脸忧愁来回踱步。

    “父亲,别喝了,这是茶,不是酒。”

    老人提杯微饮还略微抚须老神犹在:“他迟早要回来,那什么个郡主也瞧不上他。”

    “可这定亲一事,苏家那边如何交代啊?那苏景春得把我皮扒了”

    “急什么”,老爷子起身拍拍屁股:“那是家主的事”,他毫不在意扯出一句,说罢从石桌上提起一旁装着画眉的鸟笼转身便走。

    留下一旁宁家主面色苦闷挠挠脑袋左思右想定要想出个张良计来。

    愣神良久他实是无策,一张口:“王石!吗的,你跑哪去了”

    见四下没人应答他叫住俩丫鬟:“去把王石给我叫来。”

    宁府的管家姓王单字一个石头的石,已经跟了宁家主好些年了

    为人倒还机警,办事也算利落,就是这长相嘛,略显寒酸

    面容瘦削,眉毛横成一撇,嘴唇不红不白,不算太厚,却吊着两线胡须,是个奸诈面相,偏又能显出一副无辜忠仆样。

    他正屁颠屁颠从膳房跑来:“老爷您叫我,我在膳房盯着厨子哩,什么玩意,弄的吃的和猪食似的。

    “今个可是公子的大日子,不能出了差错。”

    “叫府里的下人丫鬟都停了,你和我去苏家一趟。”

    王石一脸疑惑:“老爷,发生啥事了?定亲宴不办了?”

    宁振安一阵嘀咕:“还办,人都没了,还办。”

    “把那些个定亲礼拿上,去苏家.......。”

    他神光一闪:“改期,对了,去苏家改期。”

    苏氏是江州世家大族,苏家家主苏景春与宁振安乃是故交,素来关系不错。”

    出了府门,二人好一阵徘徊:“你瞧你那怂包样,不就是去改个期,还能要了你的命.”

    “老爷,这没个由头......。”

    “我早想好了,一会你就看着就行。”

    宁家主说着说着便摆出一副泼皮无赖样:

    “怕什么,我堂堂宁氏家主,你也不差,宁府管家,出去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苏景春能拿我们怎么着。”

    苏家与宁家虽同是江州望族,却有不同。

    苏家乃是正儿八经传承至大盛太祖爷打天下那会,虽说大盛后来被乾帝推翻,苏家却传承至今。

    宁家却是发迹于昔日恒帝年间,朝堂之中毫无根系,空余众多钱财。

    宁苏二门相隔不远,窄巷却横七竖八。

    白茫茫的落雪飘叶又是耽搁了许久。

    眼瞅着到了苏家府前,宁振安踌躇好一会,终是踏上了那红砖台阶。

    门内传来几声吆喝:

    “钱员外玉如意一对,海珠一颗。

    卢大人玉瓶,白壶,两箱。

    苏家青山茶具一桌,文房墨宝一套,金银玉饰数箱。

    王大人字画两幅,翡翠古董两箱。

    庭院里围满了宾客,尽是江州各地富商,要么就是手握一方大权地方官僚。

    苏家少年郎们一见着两人便是围了上来撒泼打诨争要喜钱。

    宁家主与王石二人没空搭理,一双眼睛寻着那苏家家主苏景春。

    梨花椅上白发的苏家长辈们倒是看出些道来,这两人这个时候到这来,怕是不简单。

    “那老东西去哪了”宁家主心里嘀咕。

    “你到这来干嘛?”

    宁家主下意识回头。

    苏景春一身凤鸟花卉锦袍,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脸上带着一点疑惑几分正经。

    “原来你在这,我一顿好找,走走走,去后院,我有要事和你商量。”

    “有什么事这说不行。”

    “其实也没什么。”

    “我找清风山的道士看了个期,他说今日那什么,天相有异,月亏不盈,不宜婚嫁。”

    身旁王石一脸鄙夷之色,原来这就是由头。

    “这个定亲,来日我们两家再挑个黄道吉日,再议,阿,再议。”

    “我没听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宁家主装出一脸古怪:“哪有什么事,就是另选良辰吉日。”

    苏景春看宁家主那模样毫不相信:“不对,没事无缘无故为何改期。”

    “我不是说了,清风山的老道人觉得今日不宜定亲。”

    说着说着宁振安抬脚便要往门外去

    虽说宁家主一脸正色苏景春仍是不信: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随便改期。”

    “我早托人看过,今日正是良辰时节。”

    “你不说清楚别想走。”苏景春一把拉住宁家主。

    宁家主看没糊弄过去心里犯起愁来。

    思考再三,觉得这事迟早露陷,索性全盘托出。

    至于那安民郡主招婿,没事提它干嘛。

    “好啊!你儿子跑去京城了,你是诓骗我苏氏,是欺我苏家无人?。”

    苏景春听完转顺勃然大怒引来众多苏家长辈皆是围了上来

    “景春,啥事这么大火气。”

    “今天可是丫头定亲的日子,在这大吼大叫干甚。”

    “景春啊,什么事说来与众位叔伯听听。”

    “二叔公,三叔,这宁振安敢骗我苏氏。”苏景春怒色满面指着宁家主。

    “没有,没有,哪有的事,只是改个日子。”

    宁家主赶满解释,一脸愁容,左脚踹了一脚王石,示意他赶快站出来挡挡。

    苏家最为年长的那位老人也升起三分火气:

    “我苏家请帖都发出去了,十里八乡的人家哪户不知,你改日子?莫不是瞧不上我江州苏氏。”

    王石战战兢兢细声细语言道:

    “各位老爷,不要动怒,只是改个期日,其它一切照旧。”

    “对,一切照旧,一切照旧。”宁家主附和道。

    “改期!改什么期,你是要江州各门各族,全来笑话我苏氏?”

    苏景春怒意不减:“当初这婚事是你提的,你必须拿个说法出来!”

    周围宁氏长辈也跟着七嘴八舌一个劲的说着苏氏门楣如何如何,苏家小姐又是怎样。

    愣是压迫地俩人抬不起头来,连个落脚的地方也寻不着。

    二人本是毫无办法,只得一昧忍着,等着苏家众人气消。

    这时苏家管家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气喘吁吁跑来:

    “老爷,老爷,出事了,小姐不见了。”

    苏景春一愣:“你说什么。”

    “老爷,府里找遍了也没寻着小姐。”

    宁家主一听顿时来劲了:

    “好你个苏景春,你口口声声说愿意将女儿嫁我,你女儿却跑了,你是何居心!”

    “你是成心想耽误我那好儿子婚事!”

    宁家主连说几句顿感心情舒畅,天也蓝了几分。

    苏景春有些无奈,他儿子跑了,怎么自己女儿也跑了,两人合伙干的?

    他琢磨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如今你说,该怎么办。”

    “这能有什么办法,俩人都跑没影了,我俩还站着冰天雪地干冻着,进屋去。”

    “着什么急,冻不死你”

    “我那女儿明明喜欢你儿子,怎么会跑呢?”苏景春依旧有些疑惑,感觉没道理。

    来回踱步:“罢了,事到如今,还是先散了宾客,就说,说是”

    他一机灵:“就说清风山的道士另则了良日。”

    苏景春此言一开,气氛顿时缓和下来,两人如此性情也难怪能相交多年。

    “哈哈哈哈哈,你这老东西。”

    “老东西,你笑什么,就你那狗儿子,能娶我女儿,那是几世修来的福报。”

    “你敢当他老子面说我儿子,好啊你”

    宁家主本想动手,一瞥周围全是苏家人,感觉有些吃亏。

    “哼,还不派人去找你女儿。”

    此话提醒了苏景春,他抬脚往管家一踹:

    “吗的,你还看半天戏,还不快派人去找。”

    自此,一场闹剧就此歇下台来。

    又说那江州边界,滴滴小雨,漫了过客,两人皆是披着鹿袍,一看便是富贵人家,来到一路边酒嗣旁歇下。

    “小二的,还不快来掌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