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曾经有个剑修
无名山坡之巅,梁某人与谢玄朗相对而站。虽说修为差距一个天一个地,同样的,单论个头,同样如此。
梁某人不自觉的瞥向了那魁梧汉子,脚尖轻点,努力让自己瞧着高一些,“夜幽国的局势已成定局,之前就没有其他的前辈高手来过?”
汉子闻言,难免有些黯然神伤。
这些年,云游到此的仙人不在少数,可大多都是无门无派的山泽野修,实力强弱不知,可是一个个的仙人姿态倒是摆的很足,什么天材地宝,美人入怀,这些年在京城谢玄朗见得多了,那些所谓的仙人,先不说能否斗得过那妖后,单是这些待遇,便是让他们失了为民请命之心了。
而像是有宗门庇佑的正牌仙人,大多也都是与老道士有着一样的忧虑,擅自扰乱国运,因果太重,这夜幽国也没出现过什么天怒人怨的大事,自然也是不好插手的。
至于夜幽国本土的仙家宗门嘛。
谢玄朗苦笑了一下,在一国之运的镇压之下,他一个一品高手便是可以笑傲江湖了,哪里还有什么登楼仙人啊。
这些事梁某人早有预料,自下船之后,他便是能够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气运始终想着镇压自己,只可惜自己并不是那些初登楼的生瓜蛋子,这一国气运对于他来讲,只不过是一剑的事儿。
早些年年轻的时候,凭借着一股子不管死活的倔驴脾气,一剑生生的斩断了北陆百年武运。可现在一回想,当真是这辈子做过最大的一件错事,不单影响了北陆武夫的气运,更是连带着自己至此之后修为便是再无半分精进,即便出海求仙访道,依旧毫无进展。
至于那被北陆山上炼气士与武夫追杀的事儿就不提了,谁让咱梁某天生就是如此的招人喜欢,这天下九州,除了那中州之外,哪里还没有几个人老珠黄的小娘子始终心心念念的惦记着咱呢?
只是看着面相是一个中年男人的邋遢汉子,本想着宽慰刀客几句,突然脸上有了些追忆往昔峥嵘的稀罕表情,没来由的自说自话,“说实话,对于我曾经游历过的大国而言,你们夜幽国的确算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地方,说这些并没有什么瞧不上眼的意思,只是我对你的一些肺腑之言。”
谢玄朗突然如临大敌。
梁某人微笑着看着面前的这位刀客,突然发问:“你知道我的身份?”
眼瞧着剑意临身,谢玄朗咬了咬牙,用力的点了点头。
剑意陡然消散,梁某人又恢复了往日那般的玩世不恭,“离了个大谱,大雍钦天监的那些望气士知晓我的身份倒不稀奇,可你一个小国武夫,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魁梧汉子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的道:“晚辈有一物,还请前辈过目。”
说罢,汉子便是小心翼翼的从领口,摘下了一枚用纯金打造的柳叶吊坠。
梁某人瞧着那吊坠,神情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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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战兢兢的妇人望着那面善的老道士,心知对方虽是山上仙人,可绝不会将自己这等刚刚化形的小妖怪放在心上的。与之相比,反而是那个看似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矮个汉子,让她更为恐惧。
即便未曾出手,可是妇人灵敏的嗅觉还是能够轻易的闻到那剑修身上的妖血味道。
天知道那个家伙究竟做了些什么,竟然让周身上下都是布满了妖族血液的味道,经久不散。
孟思过瞧着那妇人终于是敢抬头打量了,也是笑道:“咋了,终于敢抬头瞧瞧了?”
妇人面对这位俊俏的公子哥,始终还是有些惧怕的,不过她的目光始终都瞟向谢玄朗离开的方向,咬了咬牙,妇人还是颤颤巍巍的问道:“他不会有事吧?”
孟思过耸了耸肩,“他又不是妖怪,你担心个什么劲儿?”
妇人也不知究竟为何。
“那位前辈……看着不像是跋扈之人。”
瞧着那妇人睁着眼睛说瞎话,孟思过也不拆穿,反而是问道:“前辈,那刀客,似乎认识老梁。”
老道士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也不知你这少年人究竟哪来的这么多心思,都已经自身难保了,竟然还有闲心去观察这些。”
“习惯了。”
不远处的魏凉皱了皱眉,双手按在孟思过的肩膀上,让他老老实实的休息。
对于别人他还能插科打诨,可是魏凉就是个倔驴脾气,跟他讲道理,撒泼打滚,都是毫无用处的。
老道士瞧着那浑身止不住颤抖的妇人,也是宽慰道:“莫要害怕了,他早就不是当年的梁裴了。”
听到梁裴这个名字,妇人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
孟思过瞧见了妇人这幅模样,颇为好奇的问道:“前辈,说道说道?”
老道士瞧了瞧梁某人的方向,本该有前辈风范的老道士破天荒的说了些犯忌讳的趣事,“可能还需耽搁一段时间,趁他不在,我不妨跟你们说一些趣事好了,不过莫要说是老道士说的,我怕那家伙跟我撒泼打滚,可是头疼的要死啊。”
孟思过立马举手保证,绝不会出卖老道士。
“梁裴年轻的时候,呃,是真的年轻的时候,剑道有所小成,初次下山游历,偶然间遇到了一个天资极高的小女孩,当时自认为剑道无人能敌的梁裴也是升起了收徒的心思,不过只有师徒之实,却没有师徒之名。随后梁裴带着那小女孩游历天下,百年的时间内,男女日日相处,即便是号称能‘挥剑斩情丝’的剑修,也是败在了情之一字上。”
老道士莫名叹了口气,“可这种男女情爱,却是有着师徒名分的阻隔,当时的天下百废待兴,儒家以‘礼’定纲常,自然是不会允许这等违背礼节的事情发生。于是那分坐七十二书院中的六位君子便是联名声讨,那时候脾气还很暴躁的梁裴便是一人一剑,将除了海崖学院以外的其余书院打的那叫一个鸡飞狗跳。他们这一脉本来各个都是能将天捅出一个窟窿来的主儿,直到最后儒家坐镇人间的圣人出手,才拦下了梁裴的脚步。”
孟思过咽了咽口水,皮笑肉不笑的道:“如此生猛?”
“这还不算完呢。”老道士微微一笑,“在儒家文庙大闹了一场之后,梁裴竟是全身而退,随后便是带着妻子远游他州,当时两人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寻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成亲,可谁曾想文庙一战让梁裴名声大噪,诸子百家,甚至就连妖族与鬼修中的剑道高手都是想与之问剑,那时候的天下规矩还不完善,上百位剑修联袂御剑渡州,遮天蔽日,当真罕见。”
孟思过宛如听天书一般,眼神恍惚,心之所向。
“那后来呢?”
“后来啊,梁裴一人血战百位剑修,可道侣却还是死在了仇家的手中。悲愤的梁裴便是一怒之下斩断了北陆百年武运,更是南渡南梧州,与整个妖族为敌!”
魏凉心生摇曳。
此等壮举,方不负大男儿生于天地之间。
“那时候的梁裴,一夜之间便是连破两境,成功跻身十四重楼。可是自那之后便是销声匿迹了,有人说他是身死于白帝城,也有人说他剑心破碎,连跌数境,出海访仙问道去了。不过其中的缘由无人知晓,要是想问,还得你们自己去问他本人。”
这如梦似幻般的故事,让三人都是失了神,尤其是那妖物妇人,更是对梁裴恐惧到了骨子里。
妖族天生便是有着同类传递消息的本事,梁裴这个名字,自打她开启灵智之后,便是如同梦魇一般的出现在她的血脉当中。
避无可避。
闲谈间,梁某人已经朝着这边走来。
在他身后的谢玄朗虽然依旧冷着脸,可是明眼人都能瞧的出来,这魁梧汉子明显是如释重负了。
回来之后的梁某人对着老道士勾肩搭背,孟思过想要偷听,直接被梁某人赏了一个白眼。
看样子老道士似乎也是有些意外,眼神不断地在谢玄朗和那妇人身上徘徊。
面对着老道士的担忧,梁某人洒脱一笑:“我又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蠢货,同样的错误,我绝对不会犯第二次的。”
以老道士对他们这一脉的了解,自然是知道梁某人的话是万万不能信的,不过既然对方心意已决,那他便是没有什么理由阻拦了。
“那老道先送他们回梳水国?”
梁某人点了点头,“还有那只狐妖。”
老道士叹了口气,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下来。
梁某人见状,滋着个大牙,笑得格外开心,“我就知道赵老哥你为人靠谱,等到了荆州,兄弟我请你喝酒!”
初见时还恭敬地尊称一声前辈,相处了几日便是成了兄弟了。
这掌灯人一脉,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不惹事就浑身刺挠的主儿!
梁某人有一事没有告诉任何人。
两人在远处交谈的时候,知道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比如那镇北王孟北城,曾经与北上的叶青将军有过一些不为人知的约定。
比如那枯坐摘星楼百年的秦右山,似乎也参与其中。
以及那相隔千里的两人,似乎共同谋划着一盘大棋。
大事小情,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本就直爽的梁裴到最后只能自己安慰自己。
大师兄的心思,这天底下又有几人能够猜得透呢?
事情安排妥当,梁某人便是一把拉起了魏凉和孟思过,不由分说的便是要带着两人去瞧瞧夜幽国的京城相比朝歌,究竟孰高孰低!
听说那夜幽国都内,有妖族尤物祸水。
说的激动了,梁某人干脆一跺脚,身形轰然冲天而去。
老道士伸手拍散了那满地的尘土,刚想说些什么,却是瞧见了梁某人灰头土脸的跑了回来。
刚刚跑的太急,忘了随身带个丫鬟了。
三个男人出去耍,不带个女人,谁来替他操心这衣食住行?
他可是梁裴啊!
护道可以,可要是当老妈子,即便是秦右山在他面前,都别想让他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