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能奈我何?
退朝后,户部侍郎裴有之突然被人叫住了,裴有之仔细瞧了瞧那出声之人,立马有些惶恐不安起来。
当朝新任左相苏幕遮看着这位年轻的户部侍郎,一双碧眼中满是笑意,示意他不必拘谨,这出宫的路还长,只是想跟他闲聊几句罢了。
“裴大人今年可有四十?”
“回大人,下官今年三十八。”裴有之恭敬的道。
苏幕遮点了点头,颇为感慨,“三十八?属虎。不瞒裴大人,刚巧我也是属虎,不过倒是比裴大人大上一轮,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喽。”
“大人可莫要如此说,大人身子骨不输少年,任谁瞧了都会觉得大人龙骧虎步,下一个辅佐三朝的美名,非大人莫属了。”
裴有之赔着笑,小心翼翼的拍着马屁。自始至终,他的称呼都是‘大人’而非‘苏相’,这也是他的精明之处,即便已经位极人臣了,可大雍一向都是以右为尊,这悬空了多年的右相之位,可是眼前之人最大的心病啊。
“裴大人说笑了,陛下正值壮年,那三朝元老的事儿,苏某可是想都不敢想啊。”苏幕遮虽说是笑着,可是那双天生的碧眼却是瞧着裴有之,“刚刚在朝上,关于增加南北两境银饷粮草的事儿,裴大人像是有话要说啊。”
年纪轻轻就已经担任户部侍郎,裴有之自然是有些手段,听见左相如此询问,便是赶忙道:“近年来国内大灾连年,户部所收的税银已经少了许多,今年甘州一年大旱,光是赈灾的银两拨了一波又一波了,若是往年,国库税收一半的银两拨给边军倒也无所谓,可今年国库的银两已经见底了,怕是不够了啊。”
苏幕遮满意的点了点头,轻轻的拍了拍裴有之的肩膀,“裴大人果真是为国为民的好官啊,不过这些话,我想裴大人还是上奏给陛下瞧瞧的好,不然国库空虚,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裴有之故作为难的道:“可是厉尚书执掌户部,我区区一介侍郎,越级奏报,怕是会落得人口舌啊。”
苏幕遮眯着眼,颇为满意的道:“厉尚书年事已高,陛下早就有了让他还乡的打算了。”
裴有之压抑住心中的激动,“大人所托之事,下官必当竭尽全力!”
这一老一小两只老狐狸,闲言碎语间,便是心照不宣的定下了几件大事。
到了宫墙外,两人分道扬镳。
已经按捺不住喜悦的裴有之强装镇定,心想怪不得早上出门前便是听见了喜鹊叫,原来当真是有好事要发生了。
继任户部尚书,他裴有之也算是在朝堂上闯出了一片天了,只是有一件事他始终不解,为何苏相的那位女婿,明明有着状元身份,却偏偏瞧上了自己这户部侍郎的位置呢?
按理说,有着苏相的暗中扶持,他辛有恙只需要老老实实的在礼部待着,几年之后,等资历够了,那礼部尚书的位置不还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吗?
想了许久也是没有头绪,刚巧车夫问是否回家,已经开始做起了春秋大梦的裴有之怎会愿意回家面对那两百多斤的糟糠之妻,略微摆了摆手,马车便是调转车头,朝着一处小院驶去。
所谓书中自有颜如玉。
寒窗苦读了十年,倾家荡产才在户部谋得一官半职的裴有之自然是瞧不上家里的母老虎的。
所以早年间他便是偷偷在黄泥巷买下了一座小院,以供取乐所用。
裴有之不停地搓着手,一想着那西域舞娘白嫩的肌肤,他便是无法控制的兴奋了起来。
……………………
胭脂铺内,鼻青脸肿的姜曌和叶十三面面相觑,今日那红衣少女不知为何,竟是不练剑了,反而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拿起了绣花针。
叶十三一头雾水,赶忙问道:“是不是你小子又教我闺女什么歪门邪道了?好好地为何开始绣花儿了?”
姜曌哪里知道,这些天每日都陪那少女练剑,好不容易可以免受皮肉之苦,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叶十三越想越不对劲,干脆直接撇下了姜曌,赶忙去找媳妇儿商量对策去了。
刚刚躺在摇椅上的姜曌突然就瞧见了那始终一席白衣的刘赦走到了后院,手里还拿着一整把的冰糖葫芦,“最近可是来的有些频繁了啊,瞧多了我都觉得烦了。”
刘赦将糖葫芦放到一旁,轻车熟路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这朝歌太过无趣,看着你吃瘪,挺让人高兴的。”
被戳中了伤心事,姜曌也是有些不耐烦,“叶前辈究竟咋回事?这几天怎么连拦你都不拦一下了。”
刘赦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胭脂盒,“我每日都会挑选铺子里最贵的胭脂买下,夫人自然是高兴的。”
姜曌皮笑肉不笑,竖起了大拇指,“还得是你啊!”
“哦,对了,之前我去兵部述职,偶然间听到了关于北岳山神敕封的事情。”刘赦双指交叉,放于身前,“据钦天监所察,杏花山一夜之间山水气运皆失,就连那位山神的金身都是险些碎裂,这敕封山水神祗的事情刻不容缓,想来那位前辈也无暇理会你的问拳了。”
一切皆在意料之中,姜曌也是没有什么意外,反而是对刘赦颇为的好奇,“你们的皇帝陛下允许你进兵部述职了?”
刘赦点了点头,“兵部侍郎,从三品。”
姜曌撇了撇嘴,“反正你是兵家武夫,于朝堂上也不妨事。”
“这么多年东征西讨,历练的也够多了,现在正好寻一处清闲的地方,好好地磨炼一下心性。”
“可曾瞧见了那位兵部尚书?”
刘赦皱了皱眉,好言相劝,“自然是见到了,不过我劝你收了那个心思,许大人现在毕竟是一部尚书,可不是你想问拳便能问拳的。”
姜曌又何曾不知,可是这朝歌城内高手众多,他不远万里的来了一趟,自然想要挨个讨教一番的。
“要是许青山还在北境就好了,没了这么多的规矩,只要死缠烂打,还怕不能问拳?”
刘赦摇了摇头,“许大人自边军入朝歌担任兵部尚书,不过也是为了北境在朝中多一个保障,这些年来他依旧没有放弃武道,也不知那一手‘方寸雷’究竟到了何种地步了。”
姜曌突然凑了过来,“他用刀,你也用刀,就不想学两手?”
刘赦自然是一眼就看穿了姜曌的心思,死死的盯着他。后者被瞧的有些心虚,只好老老实实的坐回了原位。
“南下的时候,便是遇到了许多大雍的炼气士在追杀几个妖族,关于这事儿,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姜曌问。
刘赦叹了口气,“略有耳闻,钦天监的那些望气士昼夜交替,朝廷供奉的炼气士也是北上寻找,不过那些妖族似乎并没有什么停留的心思,前几日在黄河渡河之时,似乎出了意外。”
姜曌连连点头,“没听说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去兵部述职,又不是去钦天监述职,上哪儿知道那么详细去?”
姜曌立马大失所望。
作为居胥山最小的弟子,即便是那些早就开宗立派的师兄师姐们都是格外的关照这个小师弟,每逢山上有什么好宝贝了,都是会差人送到居胥山上,更别提这些山水邸报了,那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临下山游历之前,他便是已经听说东洲之上皇权至上,规矩森严,可也没想到竟然能到达了这样的地步,连点八卦都是听不到了。
院子最里面的房门被推开,红衣少女一蹦一跳的,完全没有将两人放在眼中。
姜曌愣了愣,看着少年手上的帕子,疑惑的道:“绣了一只鸡?”
刘赦肯定的道,“是鸳鸯。”
姜曌立马起身,翻身上墙,“先走一步了!”
刘赦还没反应过来,便是瞧见了黑着脸的叶十三,怒气冲冲的走进了院子。
刘赦只能苦笑。
自己不过是来送糖葫芦的,为何到了最后还是自己背了这口黑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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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霜神色匆匆的自外面归府,在确定了四下无人之后,这才悄悄的自后门而入。
罕见出屋的孟东君正在侍弄孟思过留下的花草,听见了脚步,头也没回的道:“遇事莫慌张,只要心不乱,一切都会有办法的。”
寒霜连忙告罪,从贴身的衣物中,掏出了一封密信。
孟东君瞥了一眼,心里便是隐隐猜到了几分,“是月娘传来的消息?那裴有之牡丹花下死,倒是什么都说啊。”
“王爷已经猜到了?”
孟东君将水舀放下,双手负于身后,“户部尚书一职,本就是厉尚书暂代,苏幕遮行事一向如此,眼下朝中也就只有裴有之未曾涉入党争,不选他,那户部便是不会落入苏幕遮之手。”
寒霜有些不解,“既然王爷已经有了猜想,为何不争取一下那银饷之事?北境将士众多,多些银两总归是好的。”
孟东君微微一笑,“北境有北境的规矩,这些年来你可曾听到过北境百姓说孟家的不好了?缩减银饷是不得不为,否则这大雍万里国境,再多出几个苏幕遮都是搞不定这些银钱的。”
孟东君将一朵枯叶顺手摘下,不经意的问道,“按时间算,应该快渡过黄河了吧?”
寒芒点了点头,“再有两日,便是能顺利靠岸了。”
“这一路上的麻烦倒也不少,不过好歹在天子脚下,他们也不敢如何的明目张胆。”
“需不需要唤醒荆州的死士?过了黄河,刺杀恐怕只会更凶险。”
孟东君摇了摇头。
寒芒疑惑不解。
这才刚到黄河,一路上的刺杀便是不下十余次,若不是有北境死士以命相搏,怕是小王爷现在都是无法抵达黄河。
孟东君抬头望天,只见一道道气运柱自皇宫之内,直冲云霄!
读书人讲道理,天经地义,道理自在人心,道理自在山水,道理自在天下。
我孟东君跟这天下人讲了一辈子的道理了,可若要旁人还是不听,那便不说好了。
世人只知至圣先师学问道理冠绝天下,
可鲜有人知,那周游天下列国的路途上,至圣先师偶尔也是不讲道理的。
与武夫问拳,与剑客比剑,与炼气士斗法。
谁说我辈读书人尽皆是文弱书生了?
要是真的逼急了,那就断你几根国运柱,你又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