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家这么多年……现在已经认不出我来了？他算是……算是个什么父亲！我今天非要把他教训一顿不可！

    那巨像的拳头向我挥舞而来，我连忙向周围逃跑。那拳头接触到地面的一刻却突然化作血水，向我飞驰而来，而在它们接触到我的那一刻，又凝结成冰，我就这样被巨像困在了坚冰之中。

    我念动咒文，在我的脚下召唤出腐朽近卫。他破土而出的冲击力直接把冰块碾碎，我顺势一个大跳，跳到了近卫张开的手掌之中，仰望着面前的巨像，心中暗暗有了打算。

    巨大的拳头又一次呼啸而来，我用火焰环流包裹住近卫的身体，注入魔能让火焰的温度变得出奇得高。由雪构成的巨像之手很快便融化在我身旁，我迅速地用破法咒文将其中的魔能驱散，让它们没有再次结冰的可能。

    巨像自知吃亏，便换了个方式向我袭来。它融化成血水，广布在四周，蔓延的速度远远超过了我驱魔的速度，甚至顶着高温将近卫淹没在了其中……在一切平息之后，它又化作巨浪向我奔驰而来，意图要让我溺死在它的体内。

    水的流动性让它变得更加灵活，但却也变得更加不可控——随便一点东西都能深入它的内部。我捡起一块石头，在巨浪卷过来的时候将他用咒焰的爆炸推进了水中。

    我向其中注入的腐化魔能在它的体内引爆，巨浪顿时四散而开，不成气候。我惊喜地发现这比我想象的效果要好的多……我的力量确实在增强。

    无论怎么说，我也是执行者。好极了……我要试试这招。

    巨像重新凝结，个头却小了很多。刚才的爆炸让它损失惨重，它不可能再把内部暴露给我看。他向我走过来，每一步都掀起致命的寒潮，迸射出无数锋利的冰锥。

    我在密集的弹幕之中用火焰护身，没有任何冰锥能在融化之前刺到我。我集中精神，将身体内翻涌的巨幅魔能辐射到环境之中，尤其是天空之上。

    浊雾四起，浓云渐生，噬魂者也被新任主人召唤而聚集于此。亡灵在浊雾之中变得更加有力，他们越来越多地从地下爬出，恐惧的嚎叫覆盖着城区。

    亡灵们在巨像上攀爬撕扯着，噬魂者不断寻找和攻击着隐藏在巨像之内的他。巨像只能用雪崩的方式牺牲一部分躯体来驱赶亡灵，而我就能借机将分离下来的雪块上附着的混沌魔能驱除……

    这才叫执行者的力量！

    巨像在死亡的笼罩之下轰然解体，他自己则被噬魂者团团包围，顽强地挺立在我的面前。巨像已经消耗了他太多的魔能，他不可能将周围的噬魂者杀个干净。

    “现在作何感想呢，‘酷寒巨人’？”

    “了不起……到最后才用上执行者的真实力量，让我输个心服口服吗？”他喘着气，似乎体力已经没剩多少了。

    “一开始就这样的话，也许你能想到解决办法……不过在你被我消耗到那种地步，亡灵即使是仅凭数量，也能让你力不从心吧。”

    “哼，还和我废话什么？既然我已经败了……倒不如直接杀了我，”他用尽力气大笑着，倒在地上，“死在执行者的手下，倒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迹。”

    “啊啊，我可不会直接杀了你哦。”

    “我就怕你这么说……要把我腐蚀成你的亡灵部下，还是要折磨我直到最后？”他淡然地说，“我特意保留了最后一点魔能，能让我的血液凝结成冰……我可不会连死法都要由你决定。”

    “连这也要防着我吗……”我摘下他的帽子，俏皮地戴到了自己的头上，“你先别急着自我了断，先回答我一个小问题好了。”

    “伟大的执行者想从我这知道点什么？”他冷笑着，“快点问吧，说不定过一阵子，我的体力恢复过来，就要把你反杀了呢。”

    “想的倒美。我想问问如果这样算不算是丢人的事迹呢……”我撩着头发，凑到他跟前，“……输在你的女儿手下？”

    他一惊，好不容易站起来的身子又倒在地上。

    “阿比莉嘉？是你……是你吗？”

    “现在想起我的名字来了？你也真是的……非要我揍你一顿才能想起我长什么样子。”

    “咳咳……你妈妈又没有给我看过你现在的长相。长得这么高了……真好啊。”

    “你还配让她告诉你我长什么样子？我就没见过比你还不负责任的父亲！”我摇着头，把帽子丢到一边，“你这家伙从一开始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你有关心过我们吗？”

    “我……不配。你说得对……”他低声说着，“莉嘉，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吗？”

    “我没兴趣听你辩解。我想你现在可以离开这了，现在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即使这样，我也很高兴……再见到你。”他站起身来，在一众亡灵和噬魂者的注视之下离开了城区。他时不时回头望着我，眼神中没有对我成为腐化势力“走狗”的怨恨，反而似乎还有一种莫名的自豪感……他是不是疯了？

    他离开了，积雪也随之融化。地面上只留下了一点点用冰书写的巨魔语文字，那是他给我的留言。

    “我很欣慰，你没有迷失自我。继续你的使命吧。来日再见，我的女儿——我会把一切向你讲清楚。”

    他好像知道我并没有完全深陷于腐化，毕竟我把他放走了。

    真正沉沦的人，像缀森，可是会把家人杀光，只为能让金稻乡的居民加深对血怪的仇恨，进而放弃对泰雷萨隆的信仰。他的眼中只有自己，和他那高高在上的主人。

    不管怎样，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凯兹莱斯又对我说了些什么。

    “阿比莉嘉，为什么要把他放走……你对他的感情超过对我的忠诚？”

    “可不是这样，大人。”我辩解着，“我在他的身上投放了枯萎病的种子……他是个旅行家，我相信他会让枯萎病遍地开花……”

    “而这花朵的肥料就是他的生命。非常好，阿比莉嘉……你比我想象中更有天赋，我想你能取得比缀森更加伟大的成就……”

    “我的成就无关紧要……一切都是为了您的荣耀，大人。”

    “做好你的工作吧。去找绮斯露娜，是时候让这座城市释放他真正的力量了。”

    “悉听尊便，大人。”

    我糊弄过去了凯兹莱斯的盘问——无论我多恨他，也当然不可能让我的父亲出去害人。只是他好像没法像以前一样直接窥探我的内心……要不然他应该没必要询问我放走他的目的。

    希望如此吧。凯兹莱斯面对叛徒可不会心慈手软，先前赐予背叛者的一切力量都会变成让他彻夜难安的折磨……而这在凯兹莱斯发现他背叛行径的时候就开始了。

    我脑海中的声音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重的死亡气息……就好像嫌这里的亡灵还不够多似的，来者似乎是一个极其强大的灵体。

    远处一个银白色头发的少女走来，她穿着一身黑色的礼裙，戴着一块遮住能遮住半张脸的面纱，手上握着一根金色的权杖，踩着一双干净的皮鞋，身姿曼妙的同时双眼却满是悲哀……这怨魂似乎来者不善。

    “阿比莉嘉小姐，是吧……”

    “呃……嗯。”

    “终将归于尘土的砖瓦无需您来摧毁……既劳形又伤心。”

    “啊……抱歉，我刚才在和一位强敌交战，我得利用好手头的一切资源。”

    “您无需向我解释什么……事实之花已经凋谢，早已发生的事情不容我反驳。”她翻了个白眼，“您说呢，执行者？”

    “好……吧。”

    “请退后，执行者。别让这些土块把你带到棺木里去。”

    我后退几步，坐在一张长椅上看着眼前的少女。她把权杖立在地上，启动了其上的某个机关，那权杖顿时就变成了一把竖琴。她演奏着一曲悠扬而哀婉的悲歌，四周的断壁残垣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在歌曲之中回到了它们原本的样子，就好像父亲从没来过一样。

    “真是……强大的歌者。”我不由得赞叹道，“真羡慕你能用那双手奏出这样的歌。”

    “我只是让音符完成了它们的宿命……您过奖了。”

    “等等！你是这里的居民吗？”

    “算是。我的名字是……佩坦莎。佩坦莎·薇丝珀。”她僵硬地挤出了笑脸，“与您共事也许能让我在折磨之中轻松一些。”

    “嗯……好的。”

    一个奇怪的亡灵……不过她的样貌我似乎有几分熟悉。如果摘下面纱，她简直和绮斯露娜长得一模一样。

    我回到塔楼，在那里又一次遇到了她。她正在保养她的乐器，似乎已经全身心投入了进去，甚至连我路过她的身边都没有发现。她就这样低着头，控制着乐器内的魔能，以期达成最好的演奏效果。

    “您回来了，执行者。”过了许久，她终于放下琴，注意到了我的存在，“您回来多久了？我本不该让您享受不被叨扰的孤独的。”

    “也……没多久。你住在这里？”

    “并不是永久的。我更享受在城巷中穿行的感觉……它能让我暂时忘记我的一部分痛苦。”

    “你会用歌曲修复城区的话——你通常都是在治愈其他死者和城市啊……真是温柔的能力。”

    “谢谢。我的乐曲当然也能变得很致命，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很乐意代您取走别人的性命。”

    “啊……继续做你现在在做的事情就好了。”

    “在聊天吗？你们两个……”绮斯露娜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佩坦莎，看来你和莉嘉已经很熟了呢。”

    在我看来可不是这样……佩坦莎也没有作声。

    “来嘛，佩坦莎，笑一笑，”她贴着佩坦莎的耳根说着，“别像个亡灵一样嘛。”

    诶？她还活着……她不是亡灵吗？

    “好了……姐姐。”佩坦莎用指尖勾起嘴角，微微笑了一下，“这样够了吗。”

    “对我来说够啦……照顾照顾莉嘉嘛，让她多看看你漂亮的样子。”

    “美丽只是一个陷阱罢了……我要出去了。”

    佩坦莎走出塔楼，耳畔似乎又响起了温柔如水的曲调。露娜坐在刚才佩坦莎坐过的椅子上，和我聊起了天。

    “见谅，莉嘉。我必须在她面前表现得活跃一点……要不然她阴沉的性格可能会让她做出什么出格的恐怖之举。”

    “原来如此……我会帮你照顾她的。”我点了点头，“莳萝怎么样了？”

    “她的伤很重，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大碍。现在她舒服地躺在地牢的棉铺上，做着美梦呢。”

    “那就好。我抽个时间下去和她见一面，这段时间里面你看好地上的城池。”

    “当然。不过你也别忘了凯兹莱斯大人交给你的使命，在你做完事情之后来塔顶找我。”

    我应付了一声，便向地牢走去。地牢里十分空旷，只有寥寥几个可怜的囚犯。他们无一例外地向我投来厌恶和憎恨的目光，缩在牢房的阴影之中，颤抖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我在他们之中看到了一个穿着工会制服的兽人……有趣，他似乎是不幸地遇上了绮斯露娜，现在正在神志不清地说着胡话，和脑海里想象出来的恐惧斗智斗勇。

    莳萝的牢房在更里面的地方。她早就醒了过来，现在正坐在棉铺上，好像早就知道我要来一样，脸上挂着临危不惧的笑容。

    “莳萝，你还好吗……身上的伤口还在痛吗？”

    她没有作声，只是在那里端坐着，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

    “好吧……该给你吃点苦头了。”

    我向她的身体里注入了大量的魔能——当然是未经腐化的。这些魔能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惩罚她，而是要扰乱她的魔能流，让赛特斯在她身上设置的同步机制损坏而已。

    虽然这个过程的确会相当的痛就是了。

    莳萝在忍受着……她闭着眼，咬着牙，手死死地抓住棉铺，微微的颤抖着，她就是不肯释放出自己的情感来。

    她猛然睁开眼睛，看着正在施法的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我注入的是不含腐化的纯净魔能。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她不在拘束，随着身体的痛苦惨叫着，声音甚至有些夸张……夸张到整个塔楼都能听见。

    “好了！好了莳萝！别再叫了！”我安抚着她，“我都已经停下了！”

    “莉嘉……所以你没事？凯兹莱斯没对你做什么？”

    “啊……说来话长。总之我还是那个你认识的我哦，莳萝前辈。”

    “你可……真是吓死我了……”她抹着眼泪，“看起来我祈祷的事情还是能成真的。”

    “啊……不过你就不怕我现在是伪装的吗。”我把她的牢门打开，“万一我把你带去制造缝合怪了怎么办？”

    “那我就只能受着咯。”莳萝笑着说，“不管相不相信你我在这都没有出路的话，我干嘛不选择一条靠谱一点的道路呢。”

    “也就是你的魔能还没恢复的原因吧，要不然你早就用捷径跑去告诉灵光镇的人们或者是那些精灵我成了执行者——到那时才是有理说不清呢。”

    “的确有可能啦……”她从门中走出来，随我一同上楼，“不过你要怎么向那个讨厌的幽灵解释你释放我的原因？”

    “这个啊……我希望你能稍微委屈一下自己……”我对她说，“你得假装被我腐蚀成了我的仆从……你的表演天赋怎么样？”

    “您希望我的表演天赋有多好呢，主人？”她眨了眨眼睛，吐着舌头，“现在人家是你的人啦。”

    “当我什么都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