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一脸陶醉的看着我，虽然我自己没感觉到我有什么变化——除了换了套衣服。该疼还是疼，该酸还是酸，甚至我刚才被打出来的伤也还没有愈合。

    “很好，有了你……我就可以接替他的位置了！”他一脸狂妄，“缀森……你做执行者的时间有点太长了吧……”

    诶？他刚才不还尊称那位为“大人”吗……合着他一直想做的事情是这个啊……

    “莉嘉？咱们可以走了。”

    我下意识地往前走，但很快我就意识到了问题……毕竟我要是就这么离开这里，那刚才岂不是相当于打了白工。

    “不行。”我停下了脚步，摆着手。

    “什么？”他疑惑地看着我。

    “我需要准备，先生。我需要时间适应您的杰作。”

    还好我反应快……我模仿着没有波澜的语气，盯着他说着——只不过我本来不想恭维他的。

    “……说的也是，我的作品并不是谁都能马上理解的，就连我的作品本身也不能。”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这下面的设施和机械会允许你随意使用……熟悉好了再来找我。”

    他穿上一件大衣，趾高气昂地离开了房间，显然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完全掌控着这里的一切，这种命令相当于是给了我和他基本同等的权限。

    那些在他控制下的机械不会思考指令背后的原因，也就是说，现在我应该能够在这个地下结构里面来去自如了。

    嘛，虽然有了权限，但是我的行动还是很不方便——酸痛还在持续，而且我能意识到，我好像有点真的要屈从于他了。

    看起来，他想要让我在无意识中变成他的工具。如果我刚才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话，整个过程中我甚至都不会感觉到异样……

    嘶，这样我很难拿出完美状态来执行任务啊。我得摆脱他的控制，还得把身体的伤痛解决好……要做的事还有许多。

    “阿比莉嘉？”法杖开口说道，“你现在很不舒服吗？”

    废话！这家伙可算想起来它刚才要帮忙的承诺了。

    “听着，阿比莉嘉。他对你做的事情已经开始扰乱你的神智了——你得掌控它们，别让它们拘束住你。”

    你就不能说的具体一点……比如说我该怎么做之类的……

    “简单来说，它们现在和我一样，已经成了你的一部分。我体内的混沌魔法能够让我主动适应你的身体，而它们只是一堆机械元件，根本做不到这一点，反而还想凌驾于你之上。”

    “你得让你的魔能在身体里加速流动起来……让我把混沌魔法分享给它们，这样才能让你适应你的变化——换句话说，让它们听你的话。”

    我头一次知道它还有这种功能。我移步到测试房间，试图使用魔法……结果是我的法力似乎大大降低了。深入我身体的机械元件确实在干扰我的发挥，这样有什么用吗？

    “当然会有用的……多试试就知道了。”

    我施放了同一个咒语——效果好像确实比第一次好。我重复用了几次，我好像就快找回以前那种感觉了。

    “非常棒，阿比莉嘉。你的魔能流动能让我帮助它们背叛它们原有的主人……”

    过了一阵子，我能感受到自己的状态好像又回来了。我的全身已经不再疼痛难忍，只不过现在我的“外衣”有了和皮肤一样的触感——我这样和全裸真的没什么区别了。

    我捡回原本的衣服，披了上去……啊，重返文明世界的感觉真棒。

    “干得漂亮……你很及时，要不然你可能就不是你自己了。”

    这算是表扬还是批评……不管怎么样，现在我元气满满，是时候去干正事了。我走进维修室，奥菲米亚仍然躺在上面，四肢被拘束着，对我的靠近毫无反应。

    我留意了一下她的右臂，果然有一块新的芯片被安装了上去……赛特斯也不是傻瓜，他不会让到手的东西就这么溜走。

    这提醒了我，有时间的话我得重新仔细检查一下自己——别被他安装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他刚才拍了我的肩膀对吧……

    还好那里没有什么东西——他对自己技术的信任让他根本没有怀疑我的念头，这种傲慢一直都是他最大的弱点。

    打消了顾虑以后，我让修理室的机械把对她的束缚解除，而那些东西也很快就照做了。她慢慢醒了过来，把头歪向我，目光呆滞地微笑着……她走了下来，依偎在了我身旁——这明显不是程序会让她做的事情。

    也许刚才她暂时与芯片的分离让神经抑制变弱了……提前结束的修理进程让新的芯片安装没有完成，现在她也许能够掌控一部分主动权。

    “女士，”她的嗓音仍然是机械式的一成不变，“修理完毕，已允许下令。”

    她抓着我的手，微微颤抖着。虽然她的眼神没有太大改变，但是我能感觉到她想和我说什么东西……什么程序设定以外的东西。

    她渴望着我的命令，并不只是因为芯片对她的作用。她更希望我能通过“指令”变相将她解救出来。

    我怎么才能……对了，赛特斯的芯片原理是抑制和发信，他对这种机械的命令实际上是对那小芯片下的命令，如果……

    “解除神经抑制，解除运动控制，立即执行！”我对她说。按照刚才的猜想，如果这样做，就能让芯片放弃自己对宿主的控制，从而让宿主能够夺回自己身体的主控权。

    “……A-01接受指令。”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沉默着，似乎在脑海中和什么东西做着无声的抗争。我耐心地等待着她反抗的结果，我相信这个坚强的女孩能够找回自己的意识。

    “莉嘉……莉嘉姐姐？”她的眼中闪着光……这是她从心底发出的声音。她紧紧拥抱着我，丝毫没注意她现在强壮的机械臂会对我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等等等等等……”我说，“别这样，米亚……”

    她见状马上松开了手，乖巧地站在一边……终于看到了她自然的脸庞——这就是我未曾谋面的表妹。

    “现在没事了，米亚，现在没事了。”

    她小声抽泣着，紧紧握住我的手，生怕我从她旁边消失……虽然我们素未谋面，但是她已经无条件地相信了我。

    我拉着她的手，在地下结构里寻找着我此行的第二个目标——工会派来的高级冒险者，莳萝。

    我已经把修理车间整个搜索了一遍，都没能找到莳萝的影子，倒是有不少牺牲在他手里的其他少女。

    我对她们下达了同样的命令，但是这根本行不通……赛特斯对她们进行了进一步的改造，让她们能够完全服从自己。

    他刚才也想对我这么做吧。可怜的女孩们，在无意间就掉进了他的陷阱，一点一点迷失了本心。对他的服从已经刻印到了她们的脑海里，凭我自己是没法救出她们了。

    而更重要的奥菲米亚却没有进行这种改造——而且他完全有时间这么做的。这事情有蹊跷，我暂时不能对奥菲米亚毫无防备。

    下一步是搜索实验室……陈列的培养舱有的里面装着畸形的怪物，有的里面则是连着一大堆线路的人类。

    目标不多，用最简单的方法就好。我把那些人类和冒险家档案上面的照片一一对比，最后在一个角落找到了装着她的培养舱。她戴着一个头盔样的器械，一丝不挂地沉睡在里面。

    舱室的面板上反映着内容物的生命体征，她目前似乎很健康，培养舱也允许我对她的访问。我输入了释放的指令，培养舱随之嗡嗡作响。

    舱内的液体被迅速排干，她头上的器械也随之脱落，她睁开了眼睛，隔着舱门无神地看着我，神情恍惚，好像还没从拘束中缓过劲来。

    几秒钟之后，舱门被打开，她扶着培养舱，从里面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眯着眼睛，适应着外面的光亮。

    她注意到了我，便警惕起来，远远观察着——直到她注意到了我胸前的徽章，才肯靠近一点。

    “莳萝？”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疑惑地问我。

    “呃……我可以看到档案的。”

    “呜……工会派人过来接手了吗……”她捂着脸，“这下丢人丢大发了……”

    “有什么话出去再聊吧，”我走过去，把我的外套递给她，“穿上衣服，我们得走了。”

    她瞬间羞红了脸，扭过头去接过了我的外套，她好像才意识到自己身上什么都没穿的样子。

    她披上外套，走在我和奥菲米亚的后面，准备离开。我本来想释放其他被关在培养舱里面的人，可是她们似乎都不具备出来活动的条件。

    那就先离开这里吧。我不是圣人，没法拯救所有人……我只能把我分内的事情尽量做好。

    我们顺着原路返回，经过办公室时，莳萝突然叫住了我。

    “那个，你在哪找到这小家伙的……”她指着奥菲米亚，悄悄和我说，“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里面的修理室，怎么了？”我小声回答她。

    她的表情凝重了起来，走到了旁边的一个培养舱边，用手抹开了上面的灰尘。

    里面是一个和奥菲米亚一模一样的女孩！这是怎么回事……

    舱内的女孩痛苦地挣扎着，她的意识很清醒，看到眼前的灰尘被抹开，她敲打着舱门，乞求我们放她出来。

    “我在这里发现了她……”莳萝对我说，“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眼前的景象和我之前的怀疑不谋而合——一直紧紧跟在我后面，时刻紧张地抓着我的手的小女孩，可能并不是奥菲米亚本人。

    这个培养舱和刚才的不同，我没法正常地打开它——我只好破开舱门，放里面的女孩出来。

    “咳咳咳……谢谢……谢谢你们……”女孩摘掉脸上的面罩，咳嗽着，“还好有你们……”

    她还没说完，整个房间的应急灯突然开始闪光。我暴力的破坏行为好像触发了警报……赛特斯马上就会意识到不对劲，派出他的机械部队对付我们。

    我和莳萝各背着一个奥菲米亚，全速跑向楼梯，一路向上攀爬着。电梯是密闭空间，对我们来说太不利了，走楼梯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明显有人追了上来。我们加快脚步，直奔地表。确保所有人都已经逃出之后，我轰炸着楼梯，阻止追兵赶到。

    我们仍然在逃命，甚至不知道身后是否有追兵，只是在卖力地奔跑着。恐惧能够激发人们的潜能，求生的本能让我们不遗余力地向前。

    我们跑过了沼泽，现在已经到尖峰山脚下了。再穿过前面的荒原就是陨烬山谷，我们马上就安全了！

    “等等，等等……”莳萝说着，“我不行了……前面的路我根本走不了，我可连鞋子都没穿……”

    我们其实并没跑出多远，但是这种情况也不允许我们继续赶路，只好找了个阴凉隐蔽的地方进行休息，暂时躲避可能的敌人。

    “呼……哈……”莳萝喘着粗气，“你都不会累的吗？”

    事实上我也疲劳得不行。昨天我的神经一整夜都保持着高度紧绷，根本没合眼；今天我又几乎忙碌了一整天……再怎么说我也是肉体凡胎，这样折腾自己迟早会受不了的。

    “呃……可能是习惯了吧。”我敷衍地回应着。

    过了相当一段时间，敌人仍然没有追上来——他们大概率放弃了追杀，躲回去酝酿其他的计划去了。我向罗缇传着讯号，以告诉她我们的位置，顺便让她帮我带几套衣服。

    两个孩子已经睡着了，今天对于她们来说着实是有点太刺激了。

    “我看你的徽章，刚注册不久吧……凭你的能力不可能只是个初级探员。”她笑着和我聊起了天，“在工会的生活怎么样？”

    “还好啦……上次任务完成以后我就在这附近闲逛，任务之外的生活还算安逸吧。”

    “说实话，你引起了我的兴趣呢。可惜我的云网通讯器丢了，要不然我高低得把你的档案翻个底朝天~”

    “呃……也没什么好看的，档案不就是几排字嘛……”

    其实我有一些不太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比如说我的家庭情况，还有我修行的魔法派系。这些都不是什么能拿出来说的光辉事迹……我甚至很想把他们永远藏起来。

    “哈哈，在想事情吗？露出了很可爱的表情呢。”她移到我旁边，“以后看起来能经常看到这幅表情咯。”

    “呃……什么？”

    “组队啊，组队。你又没法一个人处理所有问题，你总是需要一个后盾的嘛。”她认真地和我说，“好好介绍一下我自己吧……”

    “我叫莳萝，一名潜行者，辅修刀剑术，算是半个战士吧……请你多多指教咯。”

    她微眯着眼睛，脸颊微红，向我伸出了手。

    “幸会，我是莉嘉……”我握着她的手，打算介绍我自己……只不过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我尴尬地卡在这里，不知道要说什么。

    “莉嘉嘛，我知道的。有些东西不想说，就可以不和我说哦。”

    “嗯……嗯嗯。”我点了点头，用微笑尽力化解尴尬。

    我们两个又聊了很多……她去过很多地方，见识是我的好几倍。她向我描述着恐怖的西部大陆、梦幻的芙兰娜高地、巍峨的血肉之墙和险峻的雷霆山脉，尽是些我没听过也没去过的地方。

    我却没什么能够和她分享的……只好和她说了说我在这附近的经历。她对我的假肢很好奇，我便花了一段时间给她解释这个会说话的手臂到底是从哪来的。

    “莉嘉？你在哪？”一个声音呼唤着我的名字……是罗缇！

    我迎了过去，只见罗缇身着盔甲，骑着一条翼蛟——一种奇异的水空两栖生物，帅气地降落在了我面前。

    “给你要的衣服。怎么样，任务还算顺利？”她把翼蛟安顿在原地，陪我走向我们的藏身处。

    “不算坎坷……只是留下了一些小问题。”

    “比如说……”她拉长音调，担忧却好奇地看着我。

    “比如说这个。”我指着两个正在睡觉的孩子，对她说。

    她看着眼前怪异的景象，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奥菲米亚不可能有个孪生姐妹……那个孩子是什么身份，我把她带出来是否是正确的抉择都有待商讨。

    不过这件事得先放着，我得先处理一下眼前的事情。我把衣服递给莳萝，自己趁她穿衣服的时间则和罗缇聊了一会。

    “所以……两个孩子一真一假？”罗缇和我说着，“你有办法分辨她俩吗？”

    “我倒是有几个猜想，不过都还没得到证实。”我回应着，“倒是你怎么回事，骑着这么威风的宝贝专程来接我吗？”

    “嘛，不全是啦。碎浪酋长集结了一波鱼人兵力，正在攻打那个奇怪的农庄，这条翼蛟是我从那边带过来的孩子，她到现在还认得我。”

    “鱼人……他们怎么肯帮你？”我诧异地说，“就算你是他们之中成长起来的，能让酋长专门集中兵力这件事……”

    “我当然没这个本事，他们是为了报答你才这么做的……进攻的时候你没准还关在里面呢。”

    “他们是来救我的？”我觉得更奇怪了，“我又做了什么呢……”

    “屏障啊！你想想他们也在腐化的威胁下提心吊胆好吧，”罗缇对我说，“他们是为了报答你才这么做的。”

    他们……我对鱼人的了解不多，在以前受到的教育也只是提到他们是未开化的野蛮部族。而我亲眼见到的鱼人却知恩图报，秩序严明。

    他们的心意我能够深切地感受到，不过现在不是去支援他们的时机。我得赶紧回镇子里，带着她们一起……她们身体虚弱，现在急需治疗。

    “快回镇子里去吧，”我对罗缇说，“把两个孩子带上，我们两个走回去。”

    莳萝已经换上了一套还不错的衣服，肯定是有能力跟我一起走的了。

    “好，交给我吧。”罗缇把两个孩子放在翼蛟的背上，自己也一个飞身跨了上去，“你也尽快回去吧，注意安全……镇子里出事了。”

    镇子……出事了？我没法想象在那样和谐的环境下，怎么能产生让罗缇为之担心的意外……我需要加倍小心，迎接接下来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