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科停顿下来，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的实验对象。他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才想起对方的真名“你是叫，杰克对吧？”

    “那不是我的名字。““那曾经是我的名字。“

    “啊，对，差不多就是这样。“马尔科听见周围传来令人恼怒的低语声，但他没有理会。“你能坐到机器上吗？我要准备碘注射剂。”

    蓝信标没有坐下，而是身体垂软地瘫在机器的长凳上，好像完全没有力气。

    这种神经成像机器看起来与标准的MRI或CT机器相似。一张长桌可以在一个大的环形圆环中滑进和滑出。所有复杂的内部构件都用普通的白色塑料屏蔽起来，与心理动力学其他地方的美学设计格格不入。

    马尔科不太确定为什么他们要花这么多钱来替换可以用普通混凝土墙替代的东西，但他猜测答案可能涉及某个管理者的古怪癖好。

    “你是说我的实验对象能感觉到你？“马尔科一边将一根粗针插入蓝信标的手臂，一边问道。一般在做这种测试时，应该有其他一些助手在场，既确保正确的程序进行，又帮助处理可能出现的任何并发症，但他到现在为止都没机会掏出手机联系其他人。

    不过，联系其他人也意味着巴利奇会更早得知这件事。一旦巴利奇开始起疑，他可能就会顺藤摸瓜去寻找卢娜，把他心爱的“宠物“从马尔科手中带走，阻止马尔科继续未授权的科学实验。

    “我感觉到了自己。““每个人都感觉到了我。““没有人注意到我。“

    马尔科对此没有说什么。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与蓝信标谈话很少能得到有用的信息。就和现实一样，每个人所说的话语都是从各自的角度出发，都会或多或少的带有偏见。马尔科更喜欢硬数据。不幸的是，在人类思维、意识和超能力的许多领域，科学仍然对许多事情一无所知，想要获取可用的硬数据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容易。

    “躺下，别动。“

    长凳上的身体没有动。马尔科不得不重新调整蓝信标的头颈，但没有敢去碰其他部位。

    满意地看着蓝信标按照指示行动，他走回另一个房间，这个房间由精神屏障玻璃隔开，以防止机器受到任何干扰。他用力扭动几个旋钮，按下绿色的制动开关，机器逐渐开始运转，发出嗡嗡作响的声音。马尔科除了跟随它的节奏哼唱以外，几乎没有其他事情要做。他看着图像、图表和曲线在面前的终端监视器上慢慢绘制出来。

    异常迅速显现。尤其是在身体没有任何活动的情况下。蓝信标的大脑电波几乎不存在。虽然还未到达脑死亡状态，但即使是植物人头脑中的电波信号都比他的更多。马尔科轻触终端，检索出蓝信标以前的扫描结果。这是三年前的事，在他获得神器操纵木偶控制杆之前。

    旧的扫描结果显得混乱，几乎与现在的检测结果完全相反。每一个突触都有持续的活动。不仅如此，每隔几秒钟，整个神经反射模式就会改变。随着绘图机器逐层建立三维图层，仿佛每隔一段时间就有来自另一个人的大脑进入了测试仪中一样。

    对象：蓝信标。意识存在于神器072号。

    072号神器：操纵木偶控制杆，只不过是几根木棍和几根悬挂的绳子。

    测试目标：尚未确定在绘图图像上会出现什么，但还是应该尝试进行测试。

    测试反馈：当测试没有任何结果时，如何设计一种能够检测潜意识的设备？

    马尔科考虑着问题，手指在键盘旁轻敲。他并不是设备开发员。心理动力学有专门的制造部门，但必须有像他这样的人来总结出这些设备背后的理论基础。制造部门无法仅凭粗略的指令和意见就生产出一个意识检测设备。

    脑成像尚未完成，绘图室的门就滑开了。

    蓝信标的身体从机器中爬了出来，虽然产生了几层模糊的图像，但仍然没有显示出任何大脑活动。经过几次无法检测到有效信号的提示后，机器出现错误并关闭了。

    同样被关闭的还有实验室的大门。巴利奇一声不响地走进房间。马尔科看不到他戴着镜面墨镜的眼睛，无法猜测出对方的表情。他似乎并不是特别愤怒，这是个好消息。当巴利奇透过玻璃看到控制台上操作的人时。他的嘴唇紧紧抿着凸显出脸上深深的皱纹，

    马尔科等待着，在心理上为即将发生的争吵做好准备。巴利奇拖延了一下，对蓝信标说了几句话，马尔科没有打开房间的麦克风去听。最后，神器使漂浮出房间，而巴利奇则走向控制室。

    “马尔科。“

    马尔科不确定自己应该从平淡无奇的语调中能判断出说话者的情感。

    “嗨，巴利奇，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墨镜使人很难判断，但马尔科相当确定他看到了一种无聊至极的表情。“是的，我也讨厌闲聊，“他说道。“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采取行动而不是空谈。你知道吗，自从蓝信标和那件神器结合之前，他们就没有进行过正式的脑部映射了吗？“

    这句话让巴利奇有所动摇。他歪着头，抬起了一根眉毛。“有的。我看过他们的做的脑成像。“

    “你看“马尔科转身回到他的终端，敲了几下，然后转动显示器，显示出蓝信标的扫描列表。“最后一次测试停在了三年前，除非有些白痴搞错了名字。我们有一些同事确实可能会粗心大意..“

    “然而情况与你所说的相反。那些数据，它们被刻意删除了。“

    “哦？“马尔科再次敲击终端，将显示器恢复为今天为蓝信标扫描时被中断的读数。“就是为了保存一些所谓的个人隐私信息？现在就连整个研究团队中最出色的研究员都无法确定这位如此重要的神器使到底算不算一个活着的生物？“

    “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是管理团队共同的——“

    马尔科猛地将双手拍在控制面板上。“管理者的决定是最糟糕的借口。他们都是一群愚蠢的白痴，更关心会计问题而不是真正的科学。难道你是在告诉我，他们认为研究团队的首席负责人不需要任何数据就能凭空创造那些超能力研究项目吗？

    巴利奇双臂交叉，怒视着下方。“我基本上同意你的观点。“

    “我们就像被塞进一个小房间里的十二个盲人，被告知要开展具有突破性的研究。但是，每个人都必须干着自己的小项目，没有人知道其他人在做什么。难怪你曾经的伙伴全都退出了。“

    巴利奇突然向前迈出一步，带着威胁的语气说道：“博士！“

    马尔科小心地向后退了几步，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在徘徊而不是准备逃跑。巴利奇的旧搭档是一个极其敏感的话题。不知为何，马尔科无法控制自己想要探究他过往经历的好奇心。巴利奇可能不会对他动手——以前也从未这样做过——但巴利奇可能会用其他方式让他的生活变得痛苦。

    “我在学生宿舍没找到卢娜。一个技术人员提到曾看到卢娜在这里。你到底做了什么？“

    “卢娜？“巴利奇还没来得及继续开口，马尔科就赶紧打断他避免这场对话变得更加沉重严肃：“哦……让我想想是谁告诉你的？“

    “这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我希望那个研究员立即被解雇。“

    “那个人的名字叫：马尔科.“

    马尔科长长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示意不必在意。“开个玩笑而已，“

    他不想撒谎，所以没有必要再隐瞒事实了。巴利奇只需通过奥莉维亚就能了解发生过什么。

    “我让她经历了一次单盲神器选择实验。“

    巴利奇再次迈步向前，提高声音说道：“你干了什么？你给了她一个神器？“

    “事实上，没有给。她最后选择了一个假的带走了。“

    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多说什么。尤其是关于异常的灵能指数。西格玛—3号，即使她作为一位潜在的神器师候补归巴利奇管理，但是此刻仍然是他重要的实验对象，所有的实验数据都必须掌握在他手里。

    他的回答对巴利奇产生了预料之中的影响。即使有太阳镜遮挡住了面部，明显的、毫不掩饰的惊讶浮现在巴利奇的脸上。

    “假的…神器？“他用那种声音问道，表明他不相信这个说法。

    “我在网上订购了一个十美元的廉价镜子。稍微加工了一下，用热胶将一个相机镜头粘在内部，并告诉她这是一种传说中的间谍装备。她现在正在城市中与它“亲密接触”。我特意让她去那里，以防你干扰——而且这个行动从技术上来说没有得到管理员的授权。没有必要将其他人牵涉进来。“”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去打报告。我相信她明天就会回来——”

    房间的扬声器系统发出了双重的警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巴利奇特工，你有一项重要信息提醒——”

    “奥莉维亚。”巴利奇打断了他，声音比马尔科此前听到的任何时候都要愤怒。尤其是对待奥莉维亚，他很少会展现出这种急躁的语气。“我正在和马尔科博士讨论事情。如果这和上次一样是无关紧要的通知，我不想再听你废话。处理问题是你的职责。我相信你能找到解决办法。”

    马尔科挑了挑眉。他们俩在昨天发生了什么冲突吗？

    “奥莉维亚要求提升系统特权，以应对正在进行的五级事件。”

    “五级？”巴利奇嘴中默念着，然后摇了摇头。“同意。无论你需要什么权限。全权交由你自己处理。”

    “明白。奥莉维亚开始启动紧急自治任务解决的系统环境。”接着是几声听起来相当愤怒的嘟嘟声，之后奥莉维亚没有传来声音。

    马尔科的眉毛慢慢恢复正常，他抬头看着自己在巴利奇的镜片中的倒影。“你确定你不需要亲自处理那件事吗？”

    “如果奥莉维亚处理不了，她会再次联系我或者其他她需要的人。现在，我觉得我需要开始处理你了。我们来谈谈关于僭越自己职责的问题，博士。”

    马尔科叹了口气。他只能寄希望于奥莉维亚足够倒霉无法妥善处理好问题，这样才有机会继续分散巴利奇的注意力。

    “去我的办公室还是你的办公室？”

    “去我的办公室，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