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科·克里尔双手合十，手肘撑在桌子边缘，透过指缝凝视着面前发光的显示器。

    实验对象编号西格玛-3同时也是58号神器师候选人的卢娜正在房间中走动，他已经重复观看了这个场景十几次。她围绕着圆桌四处转动，每当遇到一个物品，就会停下来观察。其中两个物品，她似乎没有任何反应。而另外两个假的神器明显让她感到不适。当她接近其中一个时，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呈现出不安的姿态，房间中的观察系统检测到她的心率增加了百分之二十七，皮肤上出现了细微的汗珠。

    试验对象继续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选择了一个让她明显感到不舒服的物品。顿时，所有不适的迹象消失了。试验对象转向大门，手持着假神器走了出去。

    马尔科的目光转向另一幅图表。在她进入房间之前、待在房间里和离开房间后，这三个时间段中，房间内的灵能指数保持不变。

    然而，目光转向下一个图表，当试验对象离开选择神器的房间进入简报室时，灵能指数却陡然增加。从稳定的三点四赫兹升至惊人的十九赫兹。灵能不会无缘无故地凭空产生。试验对象似乎并未做任何特殊的动作，而且她手中拿着的只是一个假神器，而真的神器仍留在前一个房间，所以灵能增长的来源只有一个那就是实验对象西格玛-3号本身！

    马尔科靠在椅子上，手指疾速地敲击着键盘，兴奋地写着他的报告。

    试验对象按照我提供的建议前往特维斯顿区域。西格玛-3号在离开设施的过程中持续散发出高强度的灵能。

    由于本次测试未经授权，无法按照正常流程将受试者继续留在设施内观察。在我能够说服管理人员认识到【58号神器使候选人/实验对象西格玛—3号】的价值之前，只能使用远程监控设备来满足实验需求。

    马尔科皱着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第五台显示器，上面显示着从特维斯顿区域传来的数据。西格玛-3号刚刚办完入住手续，停留在房间里约莫十五分钟，然后便匆匆离开。她的灵能指数一开始大约只有1赫兹，但当她进入房间后，指数飙升至36赫兹。而她离开后指数又下降至略低于2，留下了她曾经待在这里的微弱痕迹。

    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她离开的原因。真是令人恼火。

    “奥莉维亚，有西格玛-3号的任何最新消息吗？“

    “试验对象目前位置不明。“

    马尔科不悦地调整了眼镜，开始撰写一封新的邮件给管理人员。他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填写着另一份请愿书，要求在附近城区普遍安装额外的灵能监测设备。说实话，这是不合法的。机场和出入特维斯顿区域的所有道路上都有扫描设备，但在市区安装此类设备明文规定是被禁止的。

    不过，他相信巴利奇会支持他的意见。虽然马尔科很少与这位特工意见一致。而且巴利奇可以轻易地接触到管理人员。作为所有神器使的首席培训师和实验中心安全主任，他对安全问题有着敏锐的洞察力，或许是因为他培训出的神器使们总是陷入奇怪的麻烦。在他的那六个神器使徒弟中，没有一个例外，每个都是‘怪胎’’。

    在抄送巴利奇的邮件后，马尔科站起身，将椅子推到办公室的墙边。他锁上了自己的终端，关闭了灯光，并确保门锁好后才离开。

    此刻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了。作为人类，他的身体在夜晚的时候需要休息。最好现在稍微打个盹。卢娜迟早会引起传感器的注意，希望信号是从酒店房间里的传感器发出的。如果她触发了其他区域的传感器，那可能意味着巴利奇招募了一个试图携带神器离开城市的间谍。虽然从她的档案来看，马尔科并不认为西格玛-3号是个间谍，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

    对于那个懵懂的女孩，并不需要太多的诱惑。只需要有人出现并给她想要的东西——一个成为强大灵能者的机会——毕竟，就在几个小时前，他也是这么做的。

    考虑到这一点，也许让她选择了其中一个假神器反而是件好事。如果她消失在他眼前，沃德兰特除了失去一个测试对象外并不会损失太多。

    马尔科没来得及走到电梯前就不得不停下脚步。一个年轻人站在办公楼和电梯之间的走廊里。在心理动力学区域中，有许多研究人员、技术人员、维护人员、医务人员和其他有权限在那里的工作人员。每个部门都有自己的制服，很容易看出谁是哪个团队的成员。

    可是面前的这一位，身穿一个灰色的无袖马甲，敞开着前襟，用着纯蓝色的装饰，不属于任何区域的制服。在这里没有人会戴着蓝黑色条纹的手套，而且手套的长度几乎到达肘部；也绝对没有人穿着短裤和条纹袜子搭配凉鞋。

    马尔科扭过头来，露出一副苦笑的表情。他刚向侧前方走了三步，眼前忽然闪过一道蓝光。

    一双迷蒙的蓝眼紧紧盯着他，距离他的脸不到几公分。

    马尔科的心怦然一动。他竭力保持镇定，不让自己惊叫出声。

    “蓝信标，“马尔科说着，缓慢而小心翼翼地后退了一步，“我以为你正在阿拉斯加追踪那件疑似阿留申族的神器。“

    那个年轻人退后的动作更像是滑行。他的头和肩膀垂得很低，仿佛被绳子捆绑在腰间，头左右摇晃着。

    “那不是我的名字。““我没有名字。““布鲁克，为什么人们不叫我布鲁克呢？“

    三个声音在马尔科周围回响。每个声音都勾勒出他的苦笑。它们听起来像是来自不同的方向和不同年龄的人。一个孩子的声音，一个年长的女人的声音，以及一个带着浓重英国口音的男人的声音。但这些声音都不是来自马尔科面前的那个男孩。

    神器通常会对使用它们的神器使产生某种影响。这种影响通常是微小的，他们的性格可能会发生轻微变化，导致他们对个人利益不那么在意，原因有很多种，可能是因为他们的神器能够轻松修复自己支离破碎的身体。或者，如果给他们一个曾被杀人犯拥有的神器，他们可能变得更加暴力。这些变化虽微弱却明显。

    而在与“操纵木偶控制杆“结合之前，“蓝信标“已经有了一些心灵上的困扰。他无法在脑海里的数百万个思绪中辨认出自己的心灵。

    事后来看，将一个患有最严重的解离性人格障碍的人与一个以操控木偶为主题的神器结合起来可能并不明智，但那是在马尔科上任之前的事了。那时候，沃德兰特还在试验常规状态下的灵能科学，根本没人关心灵能器具对于精神病患者的影响。

    蓝信标，巴利奇的六个神器师徒弟之一。

    在马尔科的观点中，他对正常人的定义与行政人员和同事们的定义明显不同。其他五个神器师至少在理智上是稳定的。而眼前的这一个呢？

    马尔科考虑着要不要转身离开。要说蓝信标有什么优点的话，那就是他对暴力有着明确的厌恶。虽然他的行为方式看起来有点令人毛骨悚然，但实际上并不可怕。

    但是……这次与蓝信标的交流不同于以往。

    没有巴利奇冲过来站在他们中间作为调解人。

    走廊上，马尔科注意到，除了蓝信标之外，空无一人。

    能不能找到一个机会，如果明智点的话，可以瞬间打开很多扇门让自己安全离开。

    “那么，布鲁克呢？“马尔科说。从来没有人说过他能展现出字面意义上温暖的笑容，但此刻马尔科还是试着微笑了一下。“也许你愿意和我一起进行几个快速的测试？“

    “测试，“一个声音从马尔科的左边说道。“这个男人总是想要测试别人。““却从不自我测试。“

    “我也经常对自己进行测试的，蓝信标。或者你可以让别人来测试——我不想对结果产生偏见，“马尔科强笑着说，即使在他自己的耳中，这笑声听起来也很勉强。

    “测试，是的。我喜欢那个。“

    这一次只有一个声音？马尔科的目光一直盯着面前的漂浮体，认真确认没有其他声音传出来。“太好了。我们去突触映射室吧？我昨晚在准备自己的一个项目时看到你的记录已经超过三年没有更新了。“

    微笑凝固在马尔科的脸上，他开始走动。蓝信标悠然漂浮在他身旁，仍然像一根线牵引着他的身体。他的凉鞋轻擦着地面。

    “我了解你的计划。”“我感受到了你的计划。”“它吸引了我回来。”

    这几乎让马尔科停下来，但他设法继续走着。“你是因为感觉到了什么而放弃了寻找神器的任务吗？”

    “没有神器。”“我们什么都没找到。”

    现在他用复数形式说自己了？还是他曾与其他人合作过？寻找神器并不是马尔科的职责范围；他通常只知道一些基本情况。

    “所以你之前感受到了什么？”

    “昨天我感受到了”“那是非常特殊的力量”“我们违背指令立刻返回。”

    “昨天？灵能感知？”马尔科能想到昨天发生的唯一事情就是在实验中西格玛-3号的力量爆发，这能力足以从沃德兰特主校区的深处触及地表，但又怎么会波及到阿拉斯加？

    还是说这是蓝信标的特殊能力之一？

    马尔科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感到异常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