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速则必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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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世界很小

    这世界真的很小,我在心中感慨着,分手八年的人,竟以这种方式重逢,真是孽缘。

    九月三号,一个普通的周一工作日,一早刚上班,护士长告诉我们,医院以人材引进方式新招来的医生今天上岗,我们科室新得一员干将,按照惯例,科室主任要带新医生和我们相互认识一下,主要目的是让我们认识一下新来的医生,不要以后见面不相识,再者以防我们‘欺生’,不把人家当一回事。

    现在公立医院进人的模式是或招或考或引进,我是属于祖坟冒烟的,毕业后在私立医院呆了一年,后来考到我们医院,成了我们科室的一名编内护士,而被我们科室主任带进会议室的人,则是属于祖坟着了火的,以人材引进方式成了我们科室的一名医生,我实在不知道他家的祖坟为什么能一直着火保佑着他,中考是,高考是,现在亦是,家庭条件良好,还能送他出国,像我这种连省都没出过几次的人,的确是配不上他。

    主任将人带进会议室,站在那里满脸含笑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慷慨激扬的介绍着他。他带着金边眼睛,穿着白大褂,白大褂领处露出白色衬衫的领子,身形欣长,衣冠楚楚,一表人才的站在那里,少了少年青涩,多了成熟魅力,引得一群护士对他议论纷纷。

    此时我却在暗暗庆幸,幸亏我们这群护士都穿着一样的护士服,戴着一样的护士帽和一样的口罩,口罩遮住了我的大半边脸,真的很好,否则,此刻我真怕自己做不好表情管理,不知道以哪种表情面对他比较合适。

    “大家好,我叫罗玉,很高兴认识大家,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他公式化的介绍着自己。

    这个介绍真的很公式化,我记得第一次听他这么介绍自己时,是我们高一结束军训开学第一天,班主任让我们根据自己的姓名,逐一上讲台做自我介绍。轮到他时,他可能是因为性格内向,站在讲台上略显紧张,不像其他同学那样含笑而立,而是面无表情的的站在那里,开始了他的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罗玉,我的父母希望我成为一块美玉,很高兴认识大家,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自我介绍结束,他就慌忙走下了讲台,如此简短的自我介绍,却成了我们那一段孽缘的开端,因为我们的名子的相似性,也注定了我们的缘分。

    我的性格应该是属于外向的,轮到我时,我在同学们的注视下微笑着介绍着自己:“大家好,我叫罗玊尔,‘玊’是有瑕疵的玉,玊尔是我父母希望即便我是有瑕疵的玉,也要做独一无二的自己。”

    当我说到这里时,同学们如恍然大悟般发出‘哦’的唏嘘声,都纷纷转过头去看罗玉,只有罗玉抬头看着讲台上的我。我的自我介绍因同学们的唏嘘声而被迫中止,有一位男同学立马转头问我:“你和罗玉同学是兄妹吗?”

    我对他的问题一点都不感到惊讶,连我自己听到罗玉介绍自己时,都感觉我们两个名字的异曲同工之处,连姓氏都相同,真是如亲兄妹一般,我笑着看着那个男同学回答:“不是,我与罗玉同学素不相识。”

    同学们因我的回答纷纷将目光看向了我,又发出一阵‘哦’的唏嘘声,不知怎的,我突然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暧昧的气息,我被同学们搞得有点脸红,赶紧以‘很高兴认识大家,以后也请大家多多关照’结束了自我介绍,走下讲台。

    “啪啪啪啪”一阵掌声打断了我的思绪,主任已‘让我们再次以热烈的掌声欢迎罗医生的加入’为结尾结束了这个小型见面会,会议室的医生护士们也都纷纷起身离开,我赶紧趁着混乱从会议室后门溜了出去。

    小娟和我一起往配液室走去,她拉着我小声的嘀咕:“小玊,你觉得这个罗医生怎么样,他有没有女朋友,像他这样的要是没有女朋友,在我们医院可是很抢手的。”

    我的思绪还停留在再次见到他的震惊中,实在不知道怎么和同事聊前男友的八卦,只能摇摇头与她说:“我也不知道。”

    罗玉的到来仿佛给我们科室注入了新鲜血液,我们科室的女护士们都变得异常兴奋,对他都表现出了最大的善意与好感,只要他出现在我们科室住院部,单身的会找机会与他示好,已婚的也会趁机与他套话,而我除了那一次见面会以后,因避免被他认出的尴尬,与他鲜少能有交集的时候。

    半个月过去,除了偶尔在走廊上远远的遇到,我都装作不认识他一般走过,他也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我早已不是高中时的模样,每天上班都带着口罩,额头也被刘海挡住,只露出一双眼睛,我想,这个样子的我,想让他认出估计都难吧。

    又到了周五下午,眼看已到下班点,还有最后一个病人一大早就被推出去做手术,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与小娟都在护士台等待着。

    楼层们被推开,手术室护士与病人家属一起将病人推了回来,后面跟着罗玉。我与小娟看病人已经回来,赶紧跟着病人进了病房,病人只有一个儿子陪同,我们一起搭把手将病人过床,我与小娟给病人上监测仪器,罗玉给病人家属交代术后注意事项。

    等一切忙好后还得等医嘱,然后再给患者配液,小娟说有点事要先走,我就在配液室与值中班的小姐妹们交接工作。工作交接完已是六点,我就回更衣室换衣服准备下班,去掉护士帽,摘掉口罩,摸摸自己的耳后,被口罩勒了一天了,是真的很不舒服。刚准备脱护士服,更衣室的门被推开,小婷伸进头来喊道:“小玊,罗医生说找你有事,让你去办公室一趟。”

    我心中诧异,忙问:“罗医生找我有什么事?”

    小婷摇头回答:“他没说,只说是找你有事,你赶快去吧,我还要去配液。”

    我微笑着看着她说:“好,我知道了。”

    小婷看已通知到位,转身走了,我站在自己的更衣柜前思索着罗玉找我的可能性,又将口罩带回脸上。

    走到医生办公室门口,门并没有被完全关上,露了一道缝。我调整一下呼吸,伸手轻轻敲敲门,将门推开一半,站在被推开的门口处,礼貌且疏离的说道:“罗医生你好,小婷说你找我是吗?”

    这个时间了,医生办公室只剩他一人,他的口罩已经去掉,此时的他正坐在面朝门靠里的办公桌电脑前,敲着键盘,看我推门站在门口,抬起头来看着我点了一下头说:“嗯,是的,进来,把门关上。”说完又低头敲着键盘。

    听他这样说,我只能走进一步,将办公室门关上,却又不再动弹,仍站在原地,再次礼貌的问他:“请问罗医生找我有什么事?”

    他又抬起头来,看我仍站在门口,转头看了一下办公桌旁边的椅子,示意我说:“过来坐。”

    我看了一眼椅子,这个椅子应该是对面办公桌配的椅子,我不知道这个椅子是其他医生与病人家属做术前谈话时搬过去的,还是他知道我要来搬过去的,反正我是不想靠他那么近,离他远一点能有效缓解我的心虚与尴尬,我仍站在原地不动,开口说道:“谢谢罗医生,不用了,我已经要下班了,有什么事你请直说。”我在暗暗的提醒他,希望他能明白,我已经下班了,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有事赶紧说完让我走吧。

    听我说完,他双手离开键盘,撑在办公桌边缘,身体向后靠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盯着我说:“罗玊尔,你装作不认识我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

    我又在庆幸我戴着口罩了,否则我此刻很难看的脸色,肯定会被他看见,我只能在心里给自己做心理建设,镇定一点,大方一点,不要一副对人家余情未了的样子,当初先提出分手的可是你自己,就把他当作普通的高中同学对待好了,你可以的!

    心理建设起了作用,我给自己与他找到了高中同学这个的定位,于是讪笑着对他说:“罗医生记性真好……呵呵……这么多年不见,还能记得老同学,呵呵……”

    听我提到‘老同学’三个字,他仿佛如听到一个笑话般,自嘲地笑了一下,又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说道:“是啊,老同学!怎么,连和我说会儿话的时间都没有吗?”他故意加重了‘老同学’三个字的语调,明明是事实,但是这三个字,却被他说的如此讽刺。

    像我们这种关系,见面果然是尴尬,我心想,老同学的关系既然也令我如此难堪,那我就坦然面对,平静的把他当做同事好了。

    我给自己与他找到了更合适的身份定位,识相的边向他走去边讪笑着说:“罗医生不是找我有事吗?我们坐下慢慢说就是了。”

    从我站的地方到椅子只有几步远,话说完就走到了椅子旁边,我将椅子不着痕迹的往后拖了一点,坐了上去,又趁着调整坐姿,将椅子又往后挪了一点,虽然两次一起也没挪多远,但这稍微与他远一点的距离,都让我感到心安。

    他看我坐定,也不再言语,身子又稍微靠前,双手按在键盘上又开始快速敲起来。

    坐在椅子上,离他那么近,不同与在走廊上的远远的遇见,我的心一下紧张起来,眼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了,只得盯住他敲击键盘的手。看他的手在快速地敲着键盘,我想,他可能是在录入病例,那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的字母间快速转换着,每敲击一下,仿佛都敲击到我的心坎上。

    我甚至开始回忆曾经握住这双手的感觉,我能清楚的记得,那时我握住他的手时,他的手很是骨感,但总是暖暖的,可是每当他牵着我的手时,他的手却又变的湿热,甚至将我的手都暖的湿热。

    我一直盯着他敲击键盘的手在看,他似乎感觉到我的目光,扭头看了我一眼,与我解释:“还有点病例没录完。”

    果然如此,我心想道,能让医生猛敲的,除了病例,好像也没有什么了。

    “把口罩摘掉,耳朵勒的不疼吗?”他又接着说。

    听他说让我把口罩摘掉,我猛的一愣,顿时心虚起来,我刚刚回味完曾经握住他的手和与他牵手的感觉,此时口罩如我的遮羞布般保护着我,让我在他面前显得不那么无可遁形,我怎么可能把它摘掉。

    “咳咳”,忙侧身低头咳嗽了两声,看着他说道:“没事,我感冒还没好,以防传染给罗医生,我还是戴着比较好。”说完为了达到逼真的效果,我又低头咳嗽了两声。

    我到底是低估了他对我的了解,我认为如此逼真的演技,在他眼里仿佛如小儿科一般,就如曾经我们在一起时的冬天,他问我冷不冷,我说一点都不冷,他会直接将他的羽绒服解开将我拥在怀里一样,简单而直接的表达他的意愿。

    他侧身朝我半倾着身子,直接伸出右手,柔软的食指指腹擦过我的左耳耳垂,然后往上勾掉了挂在我左耳上的口罩带子,手指又从我脸前绕过,挂在我右耳上的口罩带子也掉了下来。

    没有丝毫防备,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将我的口罩摘掉,然后放在办公桌上,双手根本来不及阻止他,只能紧张的握紧椅子底座边缘,左耳耳垂那被他指腹碰到的地方,仿佛被烫到一般,隐隐发热,脸也开始发热,没有镜子,我不知道我的脸是不是已经变得通红,此时的我更是不敢抬眼看他,只能错愕的看着被他摘掉放在办公桌上的口罩。

    “等我两分钟,马上就录完。”

    口罩被他摘下,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又转过头去,看着电脑屏幕,快速敲击着键盘。

    我抬头看他一眼,不自在的说:“嗯,好。”

    不是说找我有事吗,我心想道,他的这句话相当于让我闭嘴,我也不好再开口问他找我有什么事,只能先等他忙完再说。

    我仍是不敢看他的脸,手我也不敢再看了,连那双手都让我想入非非,没有口罩的掩护,我怕做不好表情管理,只能用目光找寻着新的目标,最后落在电脑旁边的打印机上。我努力地看着打印机,看过产品标签,看过产品型号,看过品牌,看过核定电压,看到看无可看。

    好在他真的只用了两分钟,手指离开键盘,他先看了一眼盯着打印机看的我,又扭过头去关电脑,然后再转过头来对我说:“好了,可以下班了。”

    听他说‘可以下班了’,我如蒙大赦般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快速伸手抓住我的口罩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他说:“那罗医生我下班了,再见!”说完我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医生办公室,往更衣室跑去。

    到了更衣室,我仍惊魂未定,拍着自己的胸口喘着气,放松着自己,同时一阵沮丧涌上心头,想着曾经与他在一起时那么开心,无话不说,而现在再与他见面,却已到了无话可说甚至要逃离的地步,真是孽缘!

    把口罩扔进垃圾桶,慢蹭蹭地换掉护士服,将发夹去掉,用手指顺顺长发,拿起单肩包,手机扔进包里,走出更衣室,路过护士台,与护士台的小姐妹挥手告别,推开科室楼层门,走出去,门在我身后自然关上,我瞬间被定格在门边。

    抬眼望去,电梯厅里一道欣长的身影印入眼帘,他双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站在电梯厅的窗户旁边,往外眺望,脱掉白大卦的他,穿着浅灰色竖条纹衬衫,衬衫下摆塞到西装裤中,一身修剪得体的衣裤,显得他更加挺拔,与年少单薄的他有了鲜明的对比,又是他!我在心里喊道。

    我故意慢慢磨蹭着换衣服,就是不想与他在电梯厅里遇到,谁知他居然没走,竟站在这里等我,我猛然站定,不敢再往前走去。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他转过头来,看到是我,说道:“衣服换好了?走吧。”

    说完转过身,走到电梯厅,看了一下几个电梯所在的楼层,选择了一个电梯,按下了电梯按钮,等待着电梯的到来。

    听他如此说,我只好硬着头皮往电梯厅走去,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他比较合适,只好面无表情的走到离他几步远站定,抬头望着电梯,盯着电梯上闪烁的楼层显示器看着。

    “你的头发竟长这么长了?”一道落寞的声音在我身旁响起。

    “嗯,是挺长的。”我不敢看他,却又不能忽略他的问题,点头回答。

    ‘叮’,电梯到了,他不再说话,电梯门打开,我先他一步进入电梯,电梯里并没有人,我按了1楼的按键,以防电梯往下下行有人上电梯不方便,我又往里走到了电梯的右拐角,他跟了上来,也和我保持着距离,站在了我正前方,背对着我站定。

    我们科室在19楼,这个时间点,医院食堂吃饭的时间已经过了,多是给病人送饭的家属送完饭离开,电梯往下运行,陆陆续续的有人上来,行至一楼,他随着电梯里的人群先出了电梯,站在电梯门口等我,看我出来,与我保持着中间能容一人的距离,往住院部门外走去。

    “你住在哪个小区?”他问。

    “新苑小区。”我回答。

    到了住院部大楼门口,我看他要往停车场去,站定礼貌的与他道别:“罗医生,我要去坐公交车,从这边走了,再见。”

    “罗玊尔,你为什么总是故意曲解我的意思?!”听我与她礼貌道别,他忽然转身,用冰冷的眉眼看着我,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愤怒。

    我什么时候故意曲解过你的意思,我真的很想问他,可是他从未用这样冰冷的眼神看过我,也从未用这样愤怒的语气与我说过话,我的心此刻忽然有一丝浅浅的抽痛,忽然的抽痛,让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满带怒火的他,只能呆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他。

    路过的行人看我们两个站在门口,如起了争执一般,纷纷向我们投来探究的目光。他看我仍呆愣愣的站在那里,朝我走了一步,不顾行人的目光,伸手紧紧拉住我的手腕,往停车场走去。我看着那拉住我手腕的手不敢言语,我仍未从抽痛中抽离出来,只能跟着他往停车场走去。

    他的车停的有点远,我任他拉着往前走,直到走到一辆黑色雷克萨斯前,他掏出车钥匙解锁,才放开我。

    他看我脸色很不好,又放缓语气与我说:“上车吧。”说完用眼神示意我,从对面上车。

    车只有前排和后排,我选择离他最远的位置,直接走到对面拉开后排车门。

    “罗玊尔,请坐副驾驶!”他站在主驾驶车门旁边看着我上车,看我拉开的是后车门,又无奈冲我喊道。

    罗玊尔,请坐副驾驶!真是该死!这句如此熟悉又陌生的话又令我低头愣在原地。我们之间的氛围瞬间又变得尴尬而沉默,终是他看我不过,自己走到副驾驶车门旁,拉开车门,沉声说:“上车。”说完就将我打开的后车门‘哐’的一声关上。

    随着‘哐’的一声关门声,我的心又开始抽痛,异于刚才浅浅的,现在我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捏在手心里一般疼痛,我从不知八年的离别竟可以将一个人改变至此,那个温文而雅曾经对我总是言笑宴宴的罗玉,有一天会这样对我冷言相向,我委屈的低着头,上了车的副驾驶。

    坐到副驾驶上,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努力将在我眼中打转的眼泪憋回去。

    看我上了车,他也不再言语,将副驾驶的门关上,自己又走到主驾驶旁边拉开车门上车,启动车子,系安全带,又看了我一眼,将自己的安全带解开,倾着身子伸出左手去拉副驾驶的安全带,我低着头,他的脸差点碰到我的脸上,我瞬间往后仰去,他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撤回身子,将安全带帮我系上。

    “是不是这里?”他掏出手机,点了几下,将手机伸到我面前。

    我看了一眼,他在用导航地图定位我住的小区的位置,我老老实实点头说:“是。”

    他重新系好安全带,将手机放在旁边,开车驶出停车场,跟随着导航提示,一路往前走着。

    他并没有再开口,车内的低压氛围令我难以适从,我将目光投向车窗外,看着那些一闪而过的风景,思绪不觉飘远,陷入深深的回忆中。

    高中的生活是紧张忙碌的,我的高中生活却因为有了罗玉,平添了一份甜蜜的美好。

    我是慢热主动型,与他经过高一高二纯纯的暧昧期,到高三时,本着再不疯狂就老了的态度,趁下课上厕所路过他的座位时给他扔了个纸条,上面写道‘罗玉,做我男朋友好不好?’,等我上厕所回来,翻开放在桌上的数学书时,里面赫然夹着一张纸条,我翻开来看,纸条上遒劲有力的写着一个大大的‘好’字。我看着纸条上的字,心中无限甜蜜的趴在桌子上偷笑,抬头回身看他,他也在看着我笑,就这样,我们以一种心照不宣的方式,谈着一场隐密的恋爱。

    我家在县城,从家到学校坐车要两个多小时,所以我不得不住校。罗玉家在市区,他每天都自己骑自行车上学。每到周五放学,我都要到车站坐车回家,自从罗玉答应做我男朋友,他就担负起了一个男朋友应当担负的责任,尽到一个男朋友应尽的义务,所以每当周五放学时,他都会在学校门口等着我,等人都差不多走光了,我才从寝室出来到学校门口找他,他再骑自行车送我到车站。那时,他总是笑着对我说:“罗玊尔,请坐副驾驶!”然后我就会笑嘻嘻的坐在他的自行车上,与他说道:“罗师傅,我们出发。”

    他会帮我带早饭,帮我擦黑板,我值日时他会帮我扫地倒垃圾,高三的生活是忙碌黑暗的,而我的高三生活却因他而变得不那么焦虑可怕。

    高中三年,不,四年,后来我因为一分之差没过二本线,又复读了一年,为了节省时间,我的头发始终都是短短的披肩发,每天扎在后面,像一个麻雀尾巴似得,那个时候他总是会说:“玊尔同学,你的头发为什么总是这么短”,我也总会笑着与他说:“你等着,等我考上大学,总会有长发及腰的那一天”。

    其实我能成为护士,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我的父母都是教师,他们想让我‘子承父业’,我却不想像他们那样天天吃粉笔灰。

    那时,对于未来想要从事什么职业,我并没有什么具体的目标规划,而罗玉却有自己明确的目标,想要成为医生。他与我说‘玊尔,你笑起来那么甜,那么有治愈力,如果做医生的话,肯定能给病人带来不少勇气’,于是我也给自己定了从医的目标,谁知最后他的目标是完成了,而我却成了‘画虎不成反累犬’的犬,医生没做成,反倒成了护士。

    ‘嘀——’,刺耳的喇叭声将我从回忆的思绪中唤醒,我转过头来看,路灯放行,前面的车启动慢,罗玉后面的车在按喇叭催行,车子重新启动,又向前行去。

    还有一个红绿灯就要到我所住的小区,他仍是不开口说话,时间真是残酷的东西,我的脑海中不断地演绎着与他的种种过往,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打破这份尴尬。

    车子拐进小区,我忙开口道:“送我到小区门口就好。”

    他径直开到小区门口,停在小区入口处,门卫处的自动识别器识别他的车号,然后放行,他开车进到小区,终于是开了口:“在几栋,怎么走?”

    “直走,走到头右转,再走到头就到了。”我看他的车都已经进了小区,说别的也没有用了,只得回答他。

    他听了我的回答点了点头,又不在言语,好在很快到了楼下,我解开安全带,对他说:“谢谢你送我回家。”

    打开车门,下了车,我站在车门前,又对他说了声:“罗医生再见”,他对我点点头,我将车门关上,转身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