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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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如登大雅堂

    话说楚黎离开了永安县,远在南齐国都的无忧可谓是怒火攻心,自己派出的刺客接二连三地失败,而楚黎却云淡风轻,挥了挥衣袖走人了,这是莫大的耻辱!无忧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跪在他身前的梁滔身上,后者宛如一只受惊的麻雀,正在不停地颤抖,全然没了一丁杀手的样子。

    “我需要一个解释。”无忧仍旧是吃着水果,他的脸上并没有表露出不快,只是明眼人都知道,此时的无忧越是平静,他的怒火便越盛。

    “是江湖会坏了我的好事!”梁滔如履薄冰地说:“本来我都快成功了,都是那个女人!对了大人,我有重要情报···”

    无忧平静地吞下了一颗葡萄,而梁滔的头颅也如同那颗葡萄顷刻间爆开了。无忧叹了口气,倒不是为梁滔惋惜,他觉得自己十分地愚蠢,居然能花大手笔把这个废物培养成自己手下的四大杀手之一。梁滔的失败也让他深深地怀疑了其余三个杀手的办事能力,于是无忧轻轻一挥手,其余三名杀手便瞬间单膝跪地,出现在了他的跟前。

    “胡广、玖烨、柳紫墨,你们是大齐倾尽心血培养的顶尖杀手,原本梁滔也是你们其中之一,可是他太让我失望了。”无忧淡紫色的眸子亮了起来,宛如垂涎着猎物的目光在眼前的三人身上扫过,他露出了一个假的不能再假的笑容,缓缓地说:“所以,是时候检验你们的能力了,以往的任务只是在做游戏罢了。”

    那三人的心中不由咯噔一下,以往无忧露出的这种表情的时候不出三日必要见血。三人尽量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内心早已恐惧不已,这次死的是梁滔,那下个死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江湖会这个组织,我本以为只是一个民间组织,不足为虑。没想到里面竟有着一群武艺高强的江湖人,几次三番破坏我的计划,我需要你们给他们一点教训。”无忧将白子舟的画像扔到了地上,“放心,我会差人在暗地里给你们提供帮助的。”

    “了解了。”三人低着头迅速退去。

    无忧看着三人离开的身影冷冷地笑着,野狗会盯着路人狂吠,而真正的猛兽只有在捕猎之时才会亮出它的獠牙。你们存在的价值便是让世人知晓我无忧手下有四大杀手这一事实,除此以外再无他用。

    大殿四角的阴影处,有几双眼睛正散发着诡异的光。

    话分两头,且说楚黎跟着白子舟辗转数十里,来到一片竹林时,白子舟停了下来。她取下腰间的竹笛缓缓吹了几声,霎时间周围的竹子似乎是感受到了某种力量,竟同时朝着一个方向倒下,和笛声同时出现的还有某个人极快的脚步声。等到一曲吹完,一位带着枯黄色斗笠的中年男子已然踏竹而行,来到了众人面前。

    “江湖会景长歌,在此等候几位多时了。”那男子单手扶着斗笠也不作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

    景长歌。这个名字楚黎是听过的,他虽不在大晋十剑之列却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一位侠客,他曾经担任过大晋皇子的护卫。只是在大晋动乱后他便不知所踪,没曾想居然被江湖会接纳了。

    “这位便是楚黎,楚大侠了吧。”景长歌冷冷看向楚黎,他的目光很锐利,比之前无忧派来的杀手还要凌厉几分。

    “景大侠,幸会。”楚黎双手抱拳,颇有礼貌地朝他点了点头。

    “你有一把好剑啊。”景长歌的目光落在了楚黎腰间的佩剑上,“听风落雨,咏潮苍明。这四把剑乃是大晋铸剑大师司马启的毕生心血。咏潮、苍明两剑前者作为求仙之礼,由武殇帝于十年前带去了灵岛,后者更是历代帝王之佩剑。至于听风、落雨两剑,常年散落于江湖中。想必,这就是其中一把了。”

    楚黎点了点头,解下剑鞘,将剑抽出,缓缓开口道:“此乃落雨剑。”

    景长歌蓦地瞪大眼睛,一把扯下斗笠,一字一顿地说:“好剑,好剑。果真是寒芒逼人,削铁无声。除奸诛恶之时,那定是银光乍起,蛟龙腾飞!可为何,此剑未能诛杀无忧!为何陷谷子雨于绝境!”

    “景长歌!”白子舟厉声打断了他的话,“楚黎再怎么说也是我们江湖会的客人,这就是我们的待客之道吗?”

    景长歌猛地拔剑,一击便将周围的竹子全部斩断,他终究是冷静了些,冷声道:“罢了,随我来吧。”他并不知晓楚黎与谷子雨的关系,只知道楚黎作为大晋十剑第二却没能保护好他们江湖会的成员,况且这个成员还是同为大晋十剑的谷子雨。说到底,真正让景长歌感到恼火的是,同时出动了两名大晋十剑却仍没有成功刺杀无忧,实在是江湖会的莫大耻辱!

    楚黎缓缓收起落雨剑,他默不作声地跟在景长歌身后。两边的竹子像是感受到了某种气息,随着几人脚步的深入,逐渐分散开来。不一会儿,一条由漆黑色石块组成的小路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而路的尽头则是一个散发着淡淡微光的山洞,洞口被机关封住了,一旁还有几人在巡逻。

    “这就是地字会的如口了。”白子舟将一块令牌从腰间取出递给了洞口执勤的壮士。

    “天南海北,宴请诸方。”景长歌俯下身子在另一位壮士耳边轻声说。

    “欢迎白大侠、景大侠,公孙先生正在易花堂中等候。”那壮士将令牌还给了白子舟,用一根与司马彦手中的铁棒模样相似的棒子轻轻敲击了一下锁住洞口的机关,伴随着一声轰鸣,那铁网般的机关缓缓退去了。

    众人穿过洞口,气势恢宏如同城邦般的建筑群映入眼帘。楚黎望着眼前的景色有些发愣,这有耕地、有民居、有山川、有河流,俨然是一个脱离尘世政权管理下的世外桃源。

    “进入这里的竹林地下埋着机关,竹林里共有九九八十一条路,入口只在其中一条路的终点,机关每三天一变,若非地字会的人来接,我们也无法进入。”白子舟指了指腰间的令牌对楚黎说:“并且到了洞口处,还需要出示地字会的腰牌以及当天巡查的口令,守卫才会启动开关放外人进来。”

    楚黎略有惊讶地点了点头,带着些许不可思议地说:“早就听闻江湖会是个覆盖了整片大地的庞大的民间组织,其中能人侠客极多。没想到仅是这地字会的一隅,便有如此精巧的布置与机关设计,在下由衷地钦佩。”

    众人继续走着,跨过一座桥梁,在河对岸的屋子里,一名白衣男子席地而坐,他的面前正放着一盏茶壶,几张茶碗静静地在他的手边候着,腰间那晶莹剔透的剑泛着湛蓝色的光,似乎正等候着众人的到来。

    “司马先生,楚先生到了。”景长歌轻轻叩了叩门,随后缓缓地退去了,只留白子舟、楚黎以及司马彦三人在屋外等候。

    “让楚黎进来吧,你们二人在外边候着。”屋内传来了平静却又十分雄浑的声音。

    楚黎刚想进屋,可是常年独自浪迹江湖的经验让他一眼便看出了这间屋子的不对劲。门口的柱子上有几处崭新的刀剑留下的痕迹,屋脊上的瓦片也有几枚出现了裂痕,就连门口的台阶上也出现了泥泞,空气中隐隐有着淡淡的血腥味。

    “楚先生,为何不进屋?”白子舟似乎是看出了楚黎的顾虑,轻声催促道,“公孙先生是我们地字会的会长,他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只怕你们的这位公孙会长已经听不到我的回答了。”楚黎猛地抽出落雨剑,电光火石间那屋子的木门已被楚黎砍成了两半,而白子舟口中的这位公孙会长正呆滞地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看着门口的方向,他的胸口被开了一个大口子。

    “公孙会长!”见到此等景象,司马彦终究还是没有保持镇静,猛地朝屋内跑去,而就在他进入屋内的那一刻,几十根利箭从屋内的四面八方同时射出,楚黎和白子舟当机立断,二人飞速向前,一前一后挡在了司马彦身边。随着一阵耀眼火花之后,暗箭已被二人全数挡下。

    “司马彦,快去关闭所有通向外界的机关,地字会里进了鬼。”白子舟伸手探了探眼前这位公孙会长的鼻息,随后脸上的青筋暴起,死死地握紧了拳头。

    “抱歉。”不知为什么,这两个字楚黎脱口而出,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道歉。白子舟虽是愤怒,可此刻的她表现得却异常镇静,她回头看向楚黎,冷冷地说:“这事与你无关。从现场状况来看,行刺之人应该还没走远,但是如果你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的话,最好和我留在这里,等着我们地字会的其他兄弟到。”

    楚黎点了点头,他看向尸体胸前那道长长的刀口,一把熟悉的武器从他的记忆中浮现了出来。那是一把阔刀,而这把阔刀的主人,正是他与谷子雨前去行刺无忧之时,前来通报无忧位置的那个江湖会成员。可是他的脸,楚黎忘却了,似乎那个人不曾有过真实的面容。并且在江湖上,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刺客。

    “的确有某个人混进了你们江湖会的内部,之前告诉我们假消息的那人与这次行刺你们会长的凶手,是同一人。”楚黎有些无奈地说:“无忧的势力真是无孔不入,即便是层层关隘包裹下的江湖会,也被渗透了。”

    “渗透?你是什么意思?”白子舟有些诧异地看向楚黎。

    “渗透已是既成事实了,无忧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他对自己做出的决策很有自信,既然他已有所行动,那就代表着此时已是收网之时了。”楚黎的话音刚落,三名刺客已手持利刃,破窗而入了,没等白子舟反应,一把短刀已经抵在了她的喉咙处。就连刚刚出去准备关闭机关的司马彦,也在机关处被两个身材高大的蒙面男子钳住,动弹不得,而楚黎也在这刹那间拔出了落雨剑挡住了另外两名刺客的夹击。

    “看来这下是一网打尽了。白子舟和楚黎都在这儿。”那个用刀抵着白子舟,身材瘦削的男子露出了狡诈地笑容,缓缓地开口道:“楚大侠,我仰慕你很久了,接着这个机会,我很想和你过过招,你不会拒绝吧。只是你若是动一下,这个女人的命也就没了。”

    楚黎冷静地提防着其他两名刺客,随后又将目光移向了这个瘦削的男子,淡淡地说:“足下莫不是在说笑,我为何不能动?足下用刀抵着的是她的脖子又不是我的脖子。”

    白子舟冷笑一声,而那瘦削的男子却被楚黎的回答弄的不知所措,竟然还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就在他愣神的片刻,楚黎抓住了这个机会,忽地卸力从其他两名刺客的夹击中脱身,随后一剑斩断了这名男子握刀的手腕。可那两名刺客也绝非善类,在楚黎卸力之时,也会出利剑,虽然楚黎尽全力闪躲,却仍被砍中了两剑,顷刻间血流不止。白子舟也没有浪费楚黎以自身受伤所换取的机会,在瘦削男子吃痛之际,她一剑便斩下了他的头颅,随后转身挡住了另两名刺客企图对楚黎进行的后续斩击。

    “白女侠,多谢了。”楚黎忍者剧痛,拔剑相助,可那两名刺客身手也是十分了得,加上楚黎已经负伤,双方你来我往,短时间内竟难分高下。

    “是无忧派你们来的么?先前的梁滔,再算上你们三个,无忧的四大刺客倾巢出动了吧。”白子舟冷笑一声,“看来这个老太监还挺看重我们江湖会的。”

    “不必和他们废话,既然无忧能够染指到江湖会内部,他派出的绝不会是这仅仅三人。白女侠你先去支援江湖会的其他人,这二人交给楚某足矣。”楚黎调动内力,浑厚的剑气附在了落雨剑的剑刃上。此情此景正如景长歌先前形容的那样,如同银龙现世,威光凛然。此刻与楚黎同为大晋十剑的白子舟也终究是感受到了,她和楚黎之间的实力差距。

    “落雨本静默,斯是泣血声。”楚黎将灌注了自己浑厚内力的落雨剑猛地挥出,那两名刺客合力抵挡,可这一剑乃是楚黎倾注了全力的一击,那两名刺客手中的利剑,在此招面前如同枯叶般被震碎。而他们本人也被掀飞数十米,彻底没了气息。用来接待客人的屋子在一阵轰响声中变为了两截。

    “真不愧是大晋十剑排名第二的楚黎,正所谓是宝剑配英雄,落雨剑击出的这招实在是太精彩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楚黎的身后响起,与此同时数十名身穿铁甲的士兵将二人团团围住。

    说话之人究竟是谁?楚黎与白子舟又该如何破围?欲知后事如何,诸君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