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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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却是来时路

    且说那司马彦举棍而来,楚黎倒是从他的身法中看出了一丝门路,年纪轻轻身手就如此了得,想必这就是这名少年高傲的资本了,年轻气盛不见得是坏事,可是在这种世道下若一直如此,难免惹祸上身。就在司马彦的铁棍将要打上面门的时候,楚黎眼疾手快,猛地用剑鞘打上了他的手腕,只听咣当一声,那铁棒便掉在了地上。

    “还没结束呢!太极棍,变!”司马彦重新捡起铁棒随后旋转了一圈,那铁棒竟分成了一长一短的两截,与此同时他进攻的步伐也发生了改变,长棍似戟作横,有扫千军之势头,断棍似匕首,更有近身搏杀之利。见此情景,楚黎不禁暗自赞叹,一来是感叹此般兵器设计之巧妙,二来是赞叹司马彦如此年轻却能掌握几种完全不同的功法。不过即便是面对这种情况,楚黎仍是用剑鞘迎了上去,在几招之后,又是一击将司马彦的兵器打飞。

    见到楚黎的剑迟迟没有出鞘,司马彦倒是生气了,用短棍指着楚黎怒骂道:“小爷我虽自知不是你的对手,但你剑不出鞘是什么意思?岂不是在说你压根看不起小爷我?”

    楚黎叹了口气,他冷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缓缓开口道:“楚某的剑,向来只饮贪官污吏、宦官外戚之血。楚某并没有小瞧司马少侠,相反的,少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身手,在下十分敬佩。既然你我都是为了重整大晋山河,那何不将刀锋对向北魏或是南齐呢?”

    没等司马彦开口,白子舟倒是幽幽地对司马彦说了句:“楚黎方才若是拔剑,你已经死了至少五次了。”

    楚黎注意到了白子舟的语气,她特地强调了“死”这个字。“谷子雨的事,楚黎,我需要你跟我回江湖会去解释一下。”没等楚黎接着想下去,白子周接着补充道。

    “谷子雨···”楚黎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握着剑鞘的手不停地颤抖着。谷子雨,大晋十剑的第四剑,他与楚黎自幼便相识,二人同窗数十载,都有着杀尽天下贪官污吏,重现大晋美好河山的愿景,可谓是情同手足。不过与处事冷静的楚黎不同,谷子雨是个豪爽的热血青年,二人同窗之时,谷子雨常常因为话不投机和别人大打出手,几乎每次都是楚黎帮他善后。三年前,谷子雨在白子舟的引荐下进了江湖会,期间白子舟也曾问过楚黎的意见,不过个性沉稳又不喜拘束的楚黎明确地表示了拒绝。二人的最后一次见面便是十日前,听闻楚黎意欲刺杀无忧,作为挚友的谷子雨自然是与他一同前去了。江湖会得到的情报是无忧会在南齐的一座叫‘向水’的城中视察三日,可等到二人到了向水,在那等着他们的却是封云逍——当今的天下第一剑客,以及南齐的三千铁甲骑。仅仅是一个照面,楚黎便被重创,谷子雨拼死抵抗,才杀出一条血路,掩护了楚黎逃走,自己却倒在了乱军之中。

    “楚先生?”苏星皎察觉到了楚黎的脸色变化,不由得拉了拉他的衣袖。

    “我很抱歉。”楚黎低着头,嘴角抽搐着,他的眼前浮现出了谷子雨最后怒吼着让他快走的那张愤怒、狰狞的脸。

    “这句话,你和蓉蓉说吧。”白子舟冷冷地说。

    “蓉蓉?”楚黎的印象里,没有认识这么一号人。

    “她是谷子雨的女儿,才五岁。”

    听到这里,楚黎心如刀绞,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曾经这么说服自己,谷子雨死在了刺杀无忧的事情上,也算是为复兴大晋出了一份力,自己不必过于悲痛,理当继承挚友的意志带着他的那份一起走下去。可是自己却不知道他有了女儿。年仅五岁的女儿啊,如此年幼就要承受丧父之痛!若不是自己鲁莽大意,进城前没有仔细排查,怎会葬送了挚友的性命!怎会让一个孩子蒙受如此痛苦!

    “理当如此,劳烦白女侠带路了。”楚黎平复了情绪之后,缓缓吐出了这几个字。

    见到楚黎点头,白子舟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过身对苏星皎说:“茶楼管事的,若是你们的掌柜问起,就告诉他,楚黎,我们江湖会带走了,若是他想来江湖会做客,我们随时欢迎。”

    “啊?”没等苏星皎反应过来,白子舟等人便已没了踪影,“楚先生被江湖会的人带走了,这可如何是好?”她正叹着气,却见那不远处算天一蹦一跳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那个江湖人好像离开了。”算天伸了个懒腰,表情玩味地看着苏星皎。苏星皎被她这么看的很不舒服,小声地说:“既然邪祟已除,那道长也理当离开了吧。”

    “怎么,吾祓除了永安县的邪祟,你家掌柜的不得再请吾吃点串串?”算天笑眯眯地背着竹篓,一蹦一跳地朝着茶楼走去。

    “是么,楚先生离开了么。”栾秋竹昏迷了两天,等他睁开眼后,苏星皎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他眼眉低垂,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随后缓缓走出了茶楼望着冉冉升起的朝阳沉思了许久。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楚黎的决定,自己无权干涉,况且这次能够让永安县的百姓免受瘴魔之祸,江湖会也出了一份力,白子舟也从刺客手中救下了自己,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江湖会应该不会对楚黎不利。他握着折扇,有些释然地走进茶楼,却蓦地瞥见算天手里攥着几支串串,窝在一边,她的脸颊上还沾了不少酱汁。

    “你怎么还赖这儿不走了?”栾秋竹用折扇轻轻敲了敲算天的头,“方才我看了眼账本,这几日你在店里吃的糕点串串加起来都快有五两银子了。”

    “放心放心,吾有的是银子。”算天放下了串串,摸遍了身上各处只掏出了三枚铜板,她略带尴尬地说:“掌柜你稍安勿躁,前几日吾替你们祓除了瘴魔,那松县丞答应说要給吾酬谢的,这几日县丞忙于政务,酬劳还没有送给吾,银两过几日吾必然给你。”

    栾秋竹笑了笑,随即坐在了算天的对面,悠悠地说:“道长替永安县祓除了瘴魔,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已是大功一件了,我又岂会吝惜糕点呢?还请道长敞开了吃吧。”

    永安县的骚乱暂时是平息了,松思期与他的父亲不同是一个清正廉洁的县丞,在奉直孝的辅佐下,百姓们虽不富裕可也免受了地主豪强的侵扰,每逢早市,茶楼外的叫卖吆喝声连绵不绝,进来喝茶的客人也越来越多了,永安县在这乱世之中竟出现了种安逸祥和的氛围。

    “且说那妖魔张开血盆大口欲将楚大侠吞噬,只见那寒芒闪过,顷刻间鲜血四溅,那邪祟如同牲口般被斩成了一段段腐肉。可它仍不死心,妄图用毕生修为与楚大侠同归于尽。”说书老者醒木拍桌,故意没有继续说下去。

    “后来呢,后来呢?”那食客被老者吊起了兴致,面对老者的故意卖关子他们倒也习惯了,十分配合地纷纷起哄着让老者接着说下去。

    只见那说书老者猛地将面前的茶碗捧起,随后一饮而尽,折扇一开,大声道:“楚大侠可是大晋十剑排名第二,江湖中的顶尖高手,邪祟的奸计被他一眼识破,没等邪祟出手,电光火石间已是三剑挥下,那邪祟便化作一团黑气彻底消散了。”

    “好!”茶楼之中响起了如同炸雷声的鼓掌声,待到老者走后,家长里短的闲言碎语便取代了先前的说书声。栾秋竹轻轻端起一碗茶,缓缓饮下,他对现在这个结果十分满意。由于灵岛的保密性,祓除永安县瘴魔的功绩被算在了已经离开的楚黎头上。只是有一件事,栾秋竹想要弄清楚,江湖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它会对以后的南北政权产生多少的影响呢?罢了,先过几日太平日子再去想这个问题吧。

    正这时,突然传来的碗碟碎掉的声音打断了栾秋竹的思绪,他快步走向后厨,却发现苏星皎已昏倒在地。她面色惨白,肩膀处发黑,浑身冒着一种淡淡的黑气,全然没了先前的活力。

    “星皎,星皎!”栾秋竹大惊,手中的茶碗也跌落在了地上。即便是面对刺客、瘴魔甚至前些年逃亡的时候他都没这么慌过,他伸手探了探鼻息,已是十分微弱。

    “苏姑娘这是被人下了蛊,而且还是瘴蛊。”算天神色严峻地出现在了后厨的门口,这种蛊她再熟悉不过了,这是能够将活人硬生生转化为瘴魔的最污秽的手段。

    “是谁?”栾秋竹瞬间想到了魑九璃,那个癫狂无比的疯子,与此同时他近乎是用哀求的眼神看向了算天,声音颤抖着缓缓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道长可有方法医治?”

    算天先是摇头又略微迟疑地点了点头,轻声道:“掌柜不必太过担忧,吾虽不能去除此蛊,却也能暂时稳定住夫人的身体状况不会进一步恶化。”

    栾秋竹的心神乱了,算天都没有方法医治的话,他实在是想不出还有谁能救苏星皎了。

    “看来掌柜的要随吾回一趟灵岛了。”算天背上了竹篓,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箓贴在了苏星皎的额头上,她盯着苏星皎昏迷的脸,在心中自言自语道:“魑九璃的蛊会在下的那一刻立即蚕食活人的神志,也得亏是你这个傻丫头能苦苦支撑了这么多日。就这么不想给你家掌柜的添麻烦么?吾还真有点嫉妒你了。”

    栾秋竹像是重新燃起了希望,他猛地望向算天,期待地问:“那灵岛上可有救星皎的医生?”

    “你家夫人中的蛊这世上只有一人能解,那便是灵岛之主,也是所有道法的集大成者。在她面前,万般瘴魔煞气也如同蝼蚁般,弹指可灭。”算天轻描淡写地说着,在她的嘴里,那灵岛之主似乎是一位传世高人。即便其中有几分吹捧,那也是栾秋竹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我和你去。”栾秋竹平静地说。

    第二日,茶楼的门关了起来,那说书老者呆呆地站在门口不知所措,他看到那茶楼门前竖着一面牌子,旁边还放了一碗茶水。牌子上面写道:“掌柜远行,茶楼歇业。特于此置茶一碗,感谢永安县乡亲父老的厚爱。”

    且说这楚黎与栾秋竹终究是离开了永安县,二人的命运究竟如何?江湖会与灵岛的故事又将如何展开?欲知后事如何,诸君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