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些设施很是齐备，太子追问道：“你们有没有调查哪些人吃烟？吃烟的人不能守仓库。”

    党崇雅称赞说：“殿下圣明，臣即刻清查。”

    太子要来仓库的账本。每笔进出库的数字记录清楚，有经办人的签名画押。仓库结存的数字，和他估计的粮食体积重量，应该相差不大。

    太子问道：“正发放粮食的粮仓在哪里？”

    党崇雅说：“粮厅正在大光楼给饥民发放粮食，请殿下过去一观。”

    大光楼，拱形屋顶下，粮厅官员正在这里放粮。

    这两天饥民们匆匆编户，选了临时的里长甲长。现在里长带着甲长在领粮。他们把粮食放到逃荒用的独轮车和两轮板车上拉走。

    太子走过去，仔细检查粮食。还好，有些怪味，但没有霉变。

    太子问：“如果粮仓清空时，发现短少和霉变，如何处理？”

    党崇雅答道：“每间仓库都有一个专门的负责人员，如果有短少和霉变的由他本人负责赔偿，如果不能赔偿，就抓去坐牢。”

    看来粮库的管理规章制度还是比较健全的。党崇雅似乎也管理得不错。太子想不到有什么需要改正的，决定巡视城防和军营。任何时候，自身安全最重要。

    下午，太子站在城楼上四处张望，问道：“张总兵，离城稍远处，似乎已无人烟，真的没人吗？”

    张汝行答道：“前次鞑子在通州城四周烧杀抢掠，破坏非常严重！重。远处已不见农夫。若有人，也多是歹人，躲藏在那里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

    太子问道：“如今，鞑子若攻打通州，你可能守住？”

    张汝行回答道：“殿下，通州为九河下梢之地，河流众多。去年大旱，九河枯竭，商运断绝。如今幸而有些水流，护城河宽阔。通州城防坚固，红夷大炮也有二十门。城中人多时有六十万人。鞑子若来，臣定保安全。”

    太子又问：“军心如何？”

    张汝行很有信心地答道：“我通州镇守卫大粮仓，没有欠饷，不惧缺粮，军心安定。”

    太子心里不怎么信，说：“我要去军营，访问兵士，了解军心士气。定边卫的军户在哪个军营？”

    张汝行：“殿下，军户都在都司侯天福处。待臣安排妥当，就去他的营中。”

    太子：“不必特别安排。现在就走。”

    张汝行无奈，带着一众下属，太子带着锦衣卫，众人一起去侯天福军营。

    太子在营中，随便点了一个年轻的小兵，带到军营主官侯天福的衙门里。

    太子和林增志开始访谈。

    周求福，今年十七岁，家在定边卫左千户所。

    父亲崇祯二年上战场，被鞑子打死了。卫里抚恤给了十八石粮，分了二十亩地。

    得父亲以前长官帮些忙，舅舅帮着耕地，一家三口，周求福和母亲弟弟活了下来。

    舅舅前年上阵差点死了，受了伤。卫里不管，照样催交籽粒粮。他伤好后逃走了，可能去当了矿工。

    去年大旱，没了舅舅帮忙，生活更艰难。家里缺粮吃，周求福母亲求着长官，让他进了军营。

    听了他的经历，林增志问：“朝廷规定，军户战死留下孤儿寡母的，该拿半份月粮。每年六石粮，直到你十八岁成年。你们有没有？”

    周求福有点气愤地说：“卫里像我父亲一样战死的，都只有十八石粮。从没人能拿半份月粮的。”

    太子问道：“你家里给你说亲了吗？”

    周求福一脸苦涩：“没有。我娘到处托媒说合，哪有姑娘愿意嫁我这种家庭？”

    太子问道：“没地的佃农家，也不愿意吗？”

    周求福苦着脸说：“佃农没田地，至少命还是自己的！卫里有什么好？又要去打仗死人，又要耕田交籽粒。要是得罪上官，随便弄死也无处申冤！受了灾，民户还能逃荒，我们无处可逃！没地的民户全都瞧不起我们。军户只能跟军户家结亲。”

    太子也郁闷地问：“这么惨？难怪卫军逃走。你在这当兵，一个月有多少钱粮？”

    周求福说：“我是军户，只能当守城兵。说是月粮一石，卫里现在给我娘一个月半石粮。民户当兵的，正兵一个月有一两多银子。我就是命不好，只是个军户。”

    太子：“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周求福脸上有了点光彩，一脸向往地说：“我现在就想好好练武艺，多杀几个鞑子。要是长官看得上，当了长官的家丁，生活就好了。我也能娶个媳妇。”

    “当了家丁，卫里给他一份月粮，兵营给他一份军饷。家里至少有500亩地，由卫里的军户替他耕种。要是战死了，卫里还给他家里一份月粮。”

    太子问：“那你在军中做什么兵？武艺现在学得怎么样？”

    周求福有点泄气的样子：“我现在帮着家丁养马，一边学骑马。要是以后能当个骑兵辅兵，就好了。

    “营中五天练一次兵。大家都吃得不饱，怎能天天练？会练死人的。”

    太子看着这个小兵，十七岁了，身材矮小单薄，像个豆芽。

    太子说：“好了，你告退吧。”

    再问了几个卫所兵，情况差不多。

    总结一句话：卫所兵，真苦！男人们一代代地流血流汗，女人孩子们一代代地流泪。这样的一群人，打下大明江山，又支撑了大明二百多年。

    大明朝的身份政治和阶层固化，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

    太子召见张汝行，要去看士兵们的吃食如何。

    张汝行心想，太子想看就看吧。还能不让他看？没准有机会叫叫苦，多申请下拨一些钱粮。

    众人来到伙食兵处。士兵们手持木碗竹筷，正排队领吃的。

    伙食兵一勺饭，一小勺菜。菜该是腌菜，堆在饭上一点。士兵们拿着饭碗，自找地方蹲着，开始扒饭吃。

    太子说：“给我来一碗。”

    张汝行真的就盛了一碗。太子身边闪过了几名小太监，他们抢着说：“小爷，允准奴婢试吃！”

    太子不以为然地说：“那么多兵都吃过了，怕什么？”

    太子在随护的文武大臣注视下，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