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历守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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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对峙

    “要我看,他就是故弄玄虚。”

    见张除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有人表达了不满,直等到他说发现了盲点,其他人才一脸看乐子的表情,等着看张除的笑话。

    张除并不在意他人的看法,时间已经不早了,找出疑点之后,还要尽快回去带着王颜出城。

    “你们发现没有,死者的行迹,都与听轩阁有所关联!”张除说道

    三条眉毛的捕头以为他有什么高深见解,嗤笑道:

    “你以为只有你能想到?我们都查过了,这听轩诗会是小仓王举办的,其中也没有什么可疑人员。”

    司虎也是微微颔首,轻声解释道:

    “确实如陈捕头所说,虽然人或多或少都与听轩阁有关,但是从死者身份来看,有人刻意针对钱家的可能性更高。”

    张除不置可否,而是反问道:“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明知道恶鬼索命的事情,这些人还是愿意去听轩阁寻欢作乐?”

    “那当然是听轩诗会和那个花魁……”三条眉毛的陈捕头说完就发现了不对。

    一个诗会,怎么可能会让人冒着生命危险都要去参加?

    尤其是在死的都是钱家相关人员的情况下,为什么钱百卷还如此大胆?

    “从听轩诗会开始,每天死一个人,却还是让他们趋之若鹜一般赶去,我相信以这些纨绔子弟的性子不可能是为了欣赏诗作。”张除微微一笑,石破天惊,“我想,他们应该是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别东拉西扯的卖关子,快说!”陈捕头身旁一人呵斥道

    陈捕头轻轻抬手制止

    “是什么理由?”陈捕头问道

    张除嘿嘿一笑,道:

    “想必往生子这两日招魂你们也应该有所听说吧?”

    见众人点头,张除才继续道:

    “往生子是这炼尸法的开山祖师,按他的说法,人死之后,魂魄七天之后才会失去灵性,不能与肉体融合,所以他判断死者是被神人境夺魂而死,但我觉得另有可能!”

    张除略作停顿,皱眉道:

    “神人境高手神龙见首不见尾,而且如果得罪了这种高手,钱家不可能不清楚的,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不是神人境高人所为?如此,我想到一种可能……

    “这些死者,七天前就已经死了,只不过刚好七天过去,魂魄消散了,才有了这一副身死魂散的假象!”

    空气微微凝滞,连长桌上摇曳的烛火都停滞了半秒,众人都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着张除。

    “呵,”陈捕头身旁那人再次嗤笑出口,“你当我们是傻子不成,人死了之后怎么还能嫖娼?还能行动?”

    张除微微颔首,皱眉道:

    “一开始我也很奇怪,但是后来看过了这个我就想通了。”

    “长生诀?”司虎看着张除拿出的手抄本,先是一愣,随后明白过来,这应该就是往生子托付的秘典。

    张除毫不避讳的打开典籍,倒不是他想泄露往生子的秘籍,而是这东西其实往生子自己都写的含糊不清,很多东西他都是写了一半就搁置,或者在后面加上“待证”的字样。“

    这说明他作为炼尸派的丹道祖师,其实也是个半桶水晃荡的家伙,很多问题他只能抛出,并没有解决。

    “你的意思是他们全是丹师炼化的尸首?但是他们生前与活人无异,这连往生子都做不到,你又该作何解释?”陈捕头质疑道

    “恰恰相反!”张除笑道

    开山祖师,一定就是最厉害的那个么?

    不见得吧!

    而且就像“道家”与“道教”再到“丹师”之间的关系一样,很多本质上的东西都已经有所改变了。

    炼尸派也是如此,也许就是有人能把尸首控制的犹如活人呢?

    仔细想来,那日钱百卷被戳穿之时,他竟然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过,也不与自己争执。

    当时以为他是想要日后报复,现在看来,要么有难言之隐,要么就是不敢出声。

    而且这样想来,动机也不再是复仇了。

    更有可能的是有人想侵吞钱家家产,才冒险把那几人炼成尸,只是没想到火候不到,那尸首只能维持几天。

    而他们频繁聚集听轩阁,不光是寻欢作乐,可能还是受了炼尸之人的指引。

    ……

    辰时,沧州城市井已经是沸沸扬扬一片。

    学堂中童子嬉笑打闹,两个女童文文静静的站在一旁,其中一个腰间束着一小截木棒,虽不曾摇旗呐喊,却也颇有些巾帼侠英之气。

    蒙圣武开国皇帝之恩,大历自开国之初便大力推行文武双学,女子习武学问并没有阻碍,而且最近受了那一首《侠客行》的影响,越来越多的孩童嚷嚷着要学武。

    “方花花,你的剑呢?”配短棍的女童问道

    另一女童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珠子变得哀怨起来,嘟着嘴说道:“斩妖除魔的时候被我爹收走了……”

    茶馆之中,有那遛鸟之余前来歇脚的闲客,刚一落脚,就与人攀谈起恶鬼追凶之事。

    沿街上,大小买卖都已经张罗起,卖包子的、卖油饼的、卖肉的、卖菜的……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但突如其来的军马打断了叫卖声,一队持刀配甲的军士进入城中,分立两旁,十几匹高头大马缓缓踱步而过。

    等这一队军士走远,才有人悄悄出声:

    “这当兵的怎么来了,还骑着牛?”

    有那懂行的嗤笑一声,解释道:

    “你懂个屁,那是龙驹。”

    “莫要诓我,”那人回道,“龙驹双角还没我小拇指长,怎么可能是龙驹。”

    “这是军中的特供,血脉强横的贡品,说了你也不懂。”

    几人话音刚落,又是一队衙役红黑两色匆匆穿行而过。

    “怎得一大早这么多官差?是不是北边蛮子打过来了?”有人问道

    “扯淡,岳将军镇守边关,怎么可能让那些蛮子嚣张!依我看,还是钱家的事儿……”

    司虎赶到钱家府邸门口之时军士已经把钱府团团围住,几百名玄甲将士军容肃穆,严阵以待。

    百米之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不时冲钱家指指点点。

    有些年纪大的,在沧州已经住了几十年,但是也从来没见过这幅阵仗,不明就里的围观群众纷纷揣测钱家发生了什么,只有那消息灵通的把钱家要杀人偿命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通,才把众人吓得静若寒蝉。

    司虎望向那紧闭的门扉,钱家高大的府邸飘扬着白色灯笼,好似死一般寂静。

    唯一有些活气的,那就是蹲在门口台阶上的一个肤色黝黑的中年汉子,他手里拿着油饼默默的啃着,簌簌冒着热气的油饼三两口就被他吃下,随后又像是变魔术一样,从那一身破布衣裳里取出一个纸包,从中拿出包子大快朵颐起来。

    黝黑的大手布满了裂口,缝隙中还沾满泥土,但他吃得又香又急,就像是赶着去下地干活一样,一声不吭。

    一根削得笔直的短棒就放在他脚边,细细的枝条看不出有什么用,连扒拉泥土感觉都有些费劲。

    非要说的话,倒是可以给蒙学的幼童当成一柄“锐利”的长剑,然后就可以在油菜地里大杀四方。

    他就那样朴实无华的蹲着,任谁来看,这粗布麻衣,灰头土脸的汉子都是地道朴实的农民——如果他不是在钱府门口;如果他不是挡住了玄甲军的话。

    司虎心中一阵狂跳,眼神放在骑着龙驹的率领玄甲军的儒生身上。

    青灰色的书生装束有些发灰发旧,但却干干净净,应该是最近刚刚浆洗过。

    书生眼神锐利,一双浓眉大而粗,鼻梁笔直犹如刀削,颧骨耸立,一双薄薄的唇微带着笑意。

    腰间配着一柄长剑。

    虽然是第一次见,但是司虎也是对玄甲军的头领有所耳闻的,这一双瘦削书生模样倒是符合,但他是以掌法闻名,佩剑倒是比较少见。

    冥冥之中,司虎觉得那配剑和农夫的短棒似乎是同一种东西,是对某种东西的象征。

    但这些并不是他现在该关心的。

    “大人!”司虎开口道,“卑职沧州府衙捕快司虎,现已查明恶鬼寻仇的真相。”

    儒生呵呵一笑,锐利的眼神未变,道:

    “怎么,我一来你们就查清了?这我岂不是白来了?”

    司虎气息一滞,赶忙解释道:

    “卑职无能,此事是有高人指点才能破案……情非所愿,还望大人谅解。”

    儒生并不在意,对司虎的解释也不置可否,而是一指钱家府邸,道:

    “我谅解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否谅解你。”

    旋即,他又补充道:

    “不过你们放心,如果你们死了,我会尽可能为你们报仇的。”

    后一句话并不是许诺,而是一种笃定的陈述。

    司虎苦涩的点了点头,缓步走向那钱家大门口蹲着的汉子,拱手道:

    “老哥,我是府衙司虎,钱少爷的案子是我督办,事情已经有了眉目,还望你行个方便,让我把案情经过讲于钱老爷听。”

    汉子黝黑的脸庞抬起来,与司虎对视。

    汉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木讷的点了点头,侧身让开。

    钱家大门极其宽阔,他往那儿一蹲又能占多少地方呢?

    但只有司虎清楚的感受到,汉子让开了一步之后自己心情骤然轻松。

    汉子囫囵蹲下的身影如同一条恶虎,让人不寒而栗。

    远游境

    这要是打起来,不把整个沧州搅得天翻地覆?

    还好来的及时……司虎感觉自己鬓角的发色更加苍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