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当如何,便如何!
夜幕如墨,大雨滂沱。
巨大的楼船已在湖中航行了十余日,依照沐家世世代代传下来的航线图,以楼船日行千余里的航程计算,沐潇潇他们自离开渡口到现在,已经在湖中航行了万里有余。
雷声滚滚,粗大的闪电不时划破夜空,将湖面照得宛如白昼。
楼船顶层厢房之中,昏黄的烛光不住跳动,沐绾绾坐在床上,不断打着哈欠,百无聊赖,清丽娇憨。
沐潇潇和沐童则坐在桌子旁,沐潇潇依旧斜背灰色布袋,沐童手边还放着他那根黑色长棍,相对饮酒,酒香四溢,醉人心脾。
他们所航行的线路,是无数先辈用生命传下来的,是湖中凶兽出没相对较少的一条航线,毕竟是世世代代至今都没能探明边界的无垠湖,谁也不知道湖里面的凶兽到底有多少,有多强大。
这湖就叫无垠湖,浩瀚无垠。
一个灰衣毛裘的少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桌边的椅子上,仿佛他原本就坐在那里一般。
沐童手臂和脖子上,青筋暴起,眨眼间便已满头大汗。
在灰衣毛裘的少年出现的瞬间,他的身体,就已经被一股神秘的灵力压在椅子上,不管如何提气用力,连根手指也动不了。
沐绾绾手臂一抖,灰白色骨笛已持在手中,横笛唇畔,薄唇抿起,就要奏响骨笛。
“不要吹!”一个低沉的嗓音自脑海中响起,沐绾绾神魂一震,这声音似有一股神奇的魔力一般,使她神魂如醉,双眸迷离,并没有吹响手中的骨笛。
沐潇潇伸手拿过一个酒杯,摆在少年身前,替他斟满了一杯清酒。“前辈为何到此?”
那人灰衣毛裘,虽是和他们一般的少年模样,但一双幽深的竖眼中,藏着挥之不去的沧桑。
就凭他能悄无声息的避过楼船上的值夜守卫,在他都没有丝毫察觉的情况下出现在这房间之中,他若要暴起伤人的话,在场之人,恐怕都没有反抗之力。
而沐潇潇也并未在他身上,感受到丝毫的恶意。
“为了一个答案,或者说是问题。”少年伸手拿起酒杯,缓缓喝了一大口,轻轻点头,似乎对这种清酒很是满意。
沐潇潇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的沐童,轻轻摇了摇头,“前辈请讲。”
沐童脖子和手臂上的青筋褪去,脸色兀自潮红。
“千年前,受人大恩,至今未报,当如何?”少年喝干杯中清酒,将杯子放下。
沐潇潇替少年斟满,顺便抬起自己的杯子,抿了一口,“施恩未必图报,前辈何须记挂。再说,已过去千年,那人怕早已不在人世。”
“话虽如此,可知恩不图报,这也不妥吧?”少年一双竖眼中神光炯炯,盯着沐潇潇。
沐潇潇放下酒杯,“前辈已铭记千年,这已世间难寻,相信那人泉下有知,亦会欣慰。”
“可他尚有后人。”少年紧追不放。
“他是他,他的后人是后人,各安天命,并不冲突。”沐潇潇略微思索。
少年露出一丝轻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愿闻其详!”
“有恩于前辈的,是他,并非其后人,前辈自不必去管,当然,若是在生死关头,前辈愿意适当照拂一下,那也是极好的。”沐潇潇将自己的酒杯斟满。
少年依旧轻笑,“若是你对他的后人有威胁呢?我是不是应该在这里杀掉你?”
厢房之内霎时冰冷寂静无比,时间仿佛定格,只余昏黄的烛火在跳动,散发着点点余温。
沐潇潇端起身前的酒杯,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身上气势开始攀升,“我自知非前辈敌手,不过,我还是会反抗。”
“可是,要是在这里杀掉你的话,你家那老家伙,非得发疯不可,我躲不掉他的追杀呢?这又如何是好?”少年单手撑着略尖的下巴。
沐潇潇摇头,“不知!”
“就不打算用你家祖宗当保命符,说几句狠话,吓吓我么?也许,会有用呢?”少年手指灵动,轻弹着白皙的面庞。
沐潇潇自顾自地将自己的酒杯斟满酒,依旧摇头,“前辈身上带着浓郁的水运,我若猜的不错的话,应该是这湖内的一方巨擘吧!我祖爷爷并没有在这湖中寻出前辈的能力,退一步说,远水难救近火。”
“这么说来,我可以在这里杀掉你喽?”少年笑得很灿烂。
沐潇潇身上的气势已攀升至顶点,隐隐间将沐绾绾和沐童一起护在当中,以防少年暴起伤人,“前辈请自便,当如何,便如何!”
“哈哈,好一句当如何,便如何!”少年挥了挥手,似乎在驱散烛火的残烟。
沐潇潇身形巨震,几乎从椅子上飞了出去,已攀升至顶点的气势瞬间溃散,胸口发闷,呼吸不畅。
咬牙稳住身形,体内灵力爆涌,气势再起,护住沐绾绾和沐童。
“不必紧张,我此番前来,并不是真的要杀你!”少年端起酒杯,微微向沐潇潇致意。
沐潇潇气势依旧,“前辈如此修为,又如此做派,我不敢不紧张。”
“随你吧!”少年喝了一口清酒,一股无形的气势悄然散开,撤去了压制沐童和沐绾绾的灵力。
坐在一旁的沐童瞬间暴起,手臂一探,长棍已然握在手中,双手持棍,一棍便向着少年当头砸去。
坐在床上的沐绾绾也蹁跹跃起,手中骨笛挽起轻风,以笛做剑,向着少年而动太阳穴刺去。
沐潇潇身上气势亦是一变,拳风呼啸,一拳奔着少年面庞而去。
“唉!”少年一声轻叹,单手挥出,迅捷如电。
沐潇潇手臂巨震,疼痛钻心而至,拳头酥麻,瘫软垂下。
沐童只觉眼前微花,长棍已脱手,壮硕的身形再度被那股神秘的力量拍回椅子上,脸色瞬间涨红,动弹不得。
衣袂飘飘,沐绾绾宛如置身云端,娇俏的身形倒飞而去,轻轻跌落在床上。
瞬息之间,三人的攻势便已被瓦解,他们甚至看不清少年的出手。
“实话告诉你们吧,千年前有恩于我的那个人,是你们沐家的祖上,这次来,就是想看看他的后人,值不值得我出手相助一把。”少年将手中酒杯轻轻放在桌上,另一只手也将沐童的长棍轻轻按在桌上。
沐潇潇体内灵力依旧汹汹运转,手臂上传来的酥麻感觉稍退,“那前辈以为呢?”
“很好,特别是那句当如何,便如何,深得我心。”少年点头。
沐绾绾揉着光洁饱满的额头,刚刚磕到了床头,微微有些疼,气鼓鼓的嘟起小嘴,“我们不相信你。”
少年扭头看着气鼓鼓的少女,笑容洋溢,“我话说在这里,至于信还是不信,那是你们的事。”
“哼!”沐绾绾一声轻哼,扭过头去,独自生着闷气。
“那前辈能先放开沐童么?我保证他不会再出手。”沐潇潇提起酒壶,第三次为少年斟满酒杯。
少年点点头,撤去压在沐童身上的灵力。
沐童满脸潮红,大汗淋漓,喘了几口粗气,看向沐潇潇,一脸歉意。
沐潇潇微微摇摇头,面对这种级别的对手,谁也没办法。
少年伸手拢了一下披在肩上的毛裘,吸吸鼻子,打了个冷战,似乎有些凉意,“你们此番进湖的目的,我已大致猜到,湖中一众凶兽,我会替你们暂时驱开,在你们遇到难关之时,我亦会出手。”
“那便有劳前辈了。”沐潇潇提杯致意。
少年提起酒杯,与沐潇潇轻碰了一下,“不过嘛,这湖中,麻烦不少,有些强大的存在,我也只能避而远之,你们别惹到它们。”
“我们自会小心,请前辈自行斟酌。”沐潇潇仰头喝酒。
少年也将酒杯中的清酒一口喝干,站起身来,“就这样吧,多说无益。”
沐童也跟着站了起来,壮硕的身形有意无意拉近了些许与少年之间的距离。
少年轻笑一声,也不在意,手臂一挥,沐绾绾手中的骨笛脱手飞出,瞬间便被少年抓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