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榆鲤的航道风平浪静，偶尔掠过的声呐波也没回馈任何的危险。

    这得益于第三舰队前些日子刚刚走过这条航道，他们会开着最大功率的声呐一路驱逐或清扫沿途的所有海洋生物。

    两艘潜艇一前一后的航行在航道中央，他们是重新启用航道后的先行者，沿途的信标站会向南十字号和夜江春水号打招呼，如果他们能成功抵达，榆鲤和灰原的航道就会被认证安全。

    舰桥的荧幕上落下五彩缤纷的方块，凑够整整一张屏幕才会消除，南十字竖着耳朵一动不动，一边监听着声呐地形，一边操纵着游戏，已经快玩到了一百多万分。

    推箱子和贪吃蛇前几天就通关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把手机游戏编写到潜艇的操作系统里的。

    顾琛帆则收听着广播，手中翻阅着潜艇上的说明书：《激光操纵手册》《论潜艇战》《充能护盾维修手册》

    最后一个是上次修船时维修工们无能为力的部分，别说他们了，顾琛帆也是第一次知道这玩意。让南十字一自查系统，虽然电力系统维护得十七八九，但像这样下线的功能还有好几个。

    引擎超载，推力回旋，声呐迷彩……

    南十字号真的不是艘星舰吗？

    “舰长你又走神了！”

    屏幕上的方块又消了四行，她一心三用！

    广播里播放着复古的音乐，时而播放一些这个世界的新闻，里面提到了灰原哨站发生的事，但美化了许多。

    正义的第三舰队消灭了反抗联盟的敌人，其中最为众人所津津乐道的，是一位帮助了联盟的来自不知名海域的远洋潜艇。

    ［原来在大深潜后其他海域还有人类幸存。这真是令人振奋的消息！我们并不孤独。］

    其中被反复提及的是船名，播报员仿佛对南十字号情有独钟，说她充满了浪漫的气息。

    ［这位舰长用他爱人的名字命名了这艘潜艇。］

    配合上这片海域特色的普通话……

    ［南诗栀号。］

    姓南，名诗栀。那位联盟的那位记者一定不知道星座，所以自然而然的把顺序搞反了。

    加上远洋潜艇这一响亮的名头，南诗栀小姐的名字成为了这些天被提及得最多的话题，不管是实事新闻还是娱乐访谈，广播里的播报员时常夸赞她靓丽的白发和可爱的面庞。

    而顾船长，没几个人记得他。

    至于爱人，这个误会倒不是空口无凭，八卦的水手们在面对记者时嘴上可没个把门的。顾琛帆轻抚胸口，对南十字的感情，也许责任要远远大过于爱。

    “南诗栀小姐。”

    南十字反应了两拍，心中细微的感受让渊洋方块走错了一格，这才发现是舰长在叫她。

    “什么事？舰长。”

    顾琛帆揽过放在桌上的余奢：“就停在这吧，应该没有比这里更深的地方了。”

    “我和嘉开去送送朋友们。”

    顾琛帆掂掂罐子，还没5斤重，里面的东XZ着联盟广播永远不会提到的故事。

    他移步到下层舯，穿戴好潜水甲进入气阀，海水没过手臂时，顾琛帆才发现骨灰罐在微微发亮。

    游出潜艇，和几百米外的夜江春水号船员打了个照面，双方挥挥手，一同送战友们沉眠与深海。

    数十个发着荧光的铁罐向海底下沉，越沉越远，直到小得如一颗远在天边的星星，在发出黯淡的微光后被无垠的星空吞噬。

    就像童话故事中的一样，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回到天上。

    顾琛帆朝幽暗的大海凝视，铁罐下沉的方向绽放了最后的光芒，它被压碎了。

    这就是逆星之海！

    顾琛帆忽的想起来那艘沉船外壳上的名字，崇高的牺牲和死亡被他们当做组织的名称，幽暗的深海映射这百年来他们对星空的无垠念想。

    湮没于历史尘埃当中的故事向这位异界的舰长掀开了一角。

    他知道那句标语的第一句是什么了——我们坠入寒渊。

    “舰长！听水传感器发现2点钟方向引擎声，六艘未知潜艇正在靠近！”

    南十字急切的声音在耳麦中响起，顾琛帆马上招呼嘉开他们回到船上，随后自己也钻回了舱。

    顾琛帆：“呼叫应答？”

    南十字：“无应答！听水消失！”

    要遭！一定是第三舰队没清扫到的漏网之鱼。好在自己的船只是停下的，先于敌人发现对方。顾琛帆这些天书可没少看。

    “无声速度前进，灯光管制，左满舵离开航道！开启外置轨道炮。”

    “是！”

    原本还存有一丝星火的海域彻底陷入无声的寂暗，南十字号的轨道炮塔展开，四门对舰火力炮塔全部打开保险。

    嘉开所驾驶的夜江春水号是艘货舰，航速机动性远远比不上战巡，只能展开近防炮向下紧急躲避。

    在漆黑的深海里，提枪的猎人隐蔽自己，等待对方露出破绽。

    溟航的潜艇已经不再使用鱼雷这种过时的废品了，新式的轨道炮在航程，大小和火力角度上都做到了完全超越。

    毕竟潜艇的对手不再是舰艇，或灵活或巨大的海洋生物往往会从多个方向朝潜艇发动攻击，死板又巨大的鱼雷不再适应这严苛的环境，像星际战舰一样的全角度炮塔才是大势所趋。

    导弹则保留了下来，可惜南十字号的这部分系统也在损坏中。

    至于为什么不用声呐索敌？同样的声波，被侦测的船只会比开启声呐的潜艇先收到敌人的位置。

    顾琛帆的潜水甲上还在往甲板上滴水，但人已经赶到了枪炮库就位。他抱出声呐轨道炮压入编码器，询问南十字：

    “大概距离，深度，航速？”

    南十字：“15海里，水平2900，航速未知。”

    “有东西在高速接近！”

    按着南十字所说的参数，编码器自动修正起爆时间和角方向，呐频1，顾琛帆就图个参与感。

    “炮弹已填入1号舱，准备抗震！”

    顾琛帆再取了四发轨道炮弹，一齐压入编码器预备，轰隆的炸水声响起，南十字号轻微的晃动，敌方的第一批盲射全部打空。

    顾琛帆按下通讯器联系夜江春水号：“情况如何？”

    嘉开：“没被打中，靠你了。”

    随后挂断了通讯。

    炮仓将声呐轨道炮吃进其中，指示灯亮起，一号轨道炮进入击发预备。

    “发射！”

    “锵”得一声响，轨道炮顺着炮口高速滑出，炮膛擦出许多白色的蒸汽泡，随后轨道炮自身的推进部也开始工作。

    36秒后，一声呐响被南十字号的设备和大副的耳朵捕捉到，六艘钢铁战舰清晰的在南十字的脑中成像。

    编码器自动将参数填入普通的轨道炮中。深灰色的屏幕上跳出蓝色的字符：［定深3090，60%，近炸100］

    南十字：“舰长！装填炮弹！”

    顾琛帆立刻搬起轨道炮弹，塞入2号炮仓，随即编码器弹出下一发炮弹：［定深2950，初速60%，热源追踪。］

    四发炮弹被顾琛帆心有灵犀的填入四个炮仓，炮塔在南十字的计算下已经将炮口调向了对应的角方向。

    这一切准备都在18秒内，也就是敌方潜艇刚刚能发现南十字号的那一刻。不过也就这一刻了，敌人舰艇上的辅助AI可不能像南十字那样抓住转瞬即逝的战机，在一秒内计算角速度和朝向，并锁定敌方的精确坐标。

    “全弹发射！”

    连续的金属切响在潜艇内回荡，顾琛帆立马检查电磁炮和连射炮的弹药储备，万一有反击，整艘潜艇的近防就靠他们了。

    顾琛帆：“防御性机动，驾驶交给你了。”

    南十字：“明白！”

    百米长的潜艇加速上浮，并开始做旋回机动，以最小面积面对敌方，防御可能的反制打击。

    “舰长，两枚轨道炮高速接近！启动近防武器，做好抗冲击准备！”

    这几艘潜艇不要命的吗！

    顾琛帆抓好扶手，他们在发现南十字号潜艇的那一刹那根本来不及发射武器，除非不做任何规避，炮口对炮口，一命换一命！

    这就是他们原本针对第三舰队的战略，这不过现在用到了南十字号上，十二艘隐藏的潜艇，在对阵四十多艘船的主力舰队时，饱和式的击沉主力舰，不计代价。

    现在是六对一。

    如架子鼓鼓点般的炮声回荡，顾琛帆的耳边响起一声闷响，整个人离地起飞，一头栽到了管道上。

    还好潜水甲的面盔连子弹都挡得住，只是有些轻微的脑震荡。

    潜艇向左前方倾斜，顾琛帆还没爬起来就焦急的问：“南十字，没事吧？”

    南十字的回答不似刚才的干脆：“嗯，1号压载破损舱进水，正在调整234号水线保持至水平位置，规避轨道炮一枚，夜江春水号协同拦截一枚。”

    “我问的是你！”

    南十字嘤了声，小声回答道：“……尾巴疼，没有骨折。其他良好，申请继续作战。”

    顾琛帆这才舒了口气，只能定下心神，在枪炮库继续等待：“我们刚才发射的炮弹，锁定了几个目标？能击沉吗？”

    “四个。”南十字的语气恢复了指挥时的状态，“听水，有爆炸声，一……二，三……”

    “四！”

    南十字连尾巴疼都顾不上了，她小口微微张开和以前面对的敌人做了个对比，突然感叹。

    “好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