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十字，你说会有人相信咱们和那东西一起航行过吗？水下的人类城市又该是什么样子？”

    顾琛帆早已回到舰长座位上，此时他的办公桌前堆满了各类知识书籍，比如说《简单的电工从入门到精通》，《潜艇宝典》，《反应堆的使用维护》。

    距离找到信标站已经过了两天，这几天船只一直都以被动声呐航行在路上，只有抵达下一个信标站时会短暂打开定向主动声呐。

    无人信标站附近会有两个联络点，它们组成一条直线，朝着联络点就是航行方向，一些有分岔的航向还需要出仓查看信息。

    每隔十海里左右就可以看见一座信标站，如果走出30里了还没看见，就必须回头了。

    其他信标站里的日志内容也大差不差，里面的人接走了。

    那个路标也十分具有上个时代的味道，上面的牌子写着此处通向灰原，这让顾琛帆想到了海绵宝宝。

    南十字号选择了向最近的聚居地前进，一路上倒是平平安安。

    “应该不会吧，不是谁吹的口琴都像舰长那么好听，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还有舰长，你又走神了！”

    南十字闭眼站在舰桥的中央，操纵船只的同时还不忘回答舰长的问题。顾琛帆为她贴心的搬了座椅过来，但她还是表示站着会更有感觉。

    她就如一个瓷白的娃娃一样一动不动，只有偶尔扑闪的兽耳和与他说话时才显得灵动起来。

    据南十字的讲解，人的注意力在十分集中的情况下可以避免像观察者那样的思维干扰。所以顾琛帆在看书时只要一走神她就能知道，并身旁厉声提醒。

    他考公都没有这么认真的看过书！

    顾琛帆：“我觉得我有必要休息一下，潜艇都需要维护不是吗？”

    “好啊，舰长要摸摸耳朵吗？我发现舰长每次走神都会盯着看。”

    南十字白色的兽耳扑闪两下，她从不拒绝舰长下达的任何命令。

    被戳穿心思的顾琛帆微微瞥过头，“我去检查电池阵列和种植舱。”才不奖励她！

    这么说着，顾琛帆离开座椅，将电气维修的那本书塞在工具带中，捋起袖子，逃一般的冲向了动力舱。

    他一甲板部的船长，估计要把轮机部的活干个遍。

    电池阵列固定在墙壁的一侧，通过防弹的玻璃可以看清里面排布着各色的电线与蓄电池。

    顾琛帆打开门禁，配电室里的冷气就逸散了出来，吹得他一个哆嗦。

    按照维修手册他得先检查一遍外壳的情况。他粗略的扫了一眼，不少蓄电池都已经鼓包和漏液了，南十字号还能继续前进真是个奇迹，这得益于引擎和反应堆单独使用一套系统。

    维修手册上光电池维修就讲了快十多页，那些复杂的技术看是一会事，做起来又是一回事。顾琛帆对着那些坏了的电池盯了许久都无从下手。

    俺寻思，干脆全换了吧……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问题本身！

    “南十字，我要拉闸了，先把反应堆关掉，找个地方停下吧。”

    南十字：“了解。”

    收到回复后顾琛帆着手去穿潜水服，一回生二回熟。得靠潜水服的动力臂才能搬得动那么一大块的蓄电池。

    没过几分钟潜艇就停止了运动，南十字汇报完成了工作。

    顾琛帆穿好装备接着问到：“制造台和分解仪的供电是哪一部分的？”

    “B1区。”

    他顺着架子找去，确认了位置，返回出口处拉下供电闸。好在这些电池是通用的，顾琛帆从其他区挑了几个相对于完好的电池将B1区的电池换下。

    模块化的设计使部件的更换简单到了极致，至于别的维修方式，顾琛帆是一个不会。

    好在南十字号上的冗余系统非常的多，如果只想让船动起来，只需要保证反应堆，引擎，外壳和压载舱的功能正常就行。

    顾琛帆打着手电将照过架子上的每一块电池，碰见破损的就抽出来放到地上，电线也是节段式的，南十字可以精确的提醒他哪些部分的状态不正常。

    绿盔甲幽暗的环境中吭哧吭哧的忙碌着着，弯腰再直起，弯腰再直起。哪怕是零下的环境温度中顾琛帆都淋了一头的汗。

    南十字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推车，稳稳的停在配电室的外面，干巴巴的看着舰长忙碌。

    没办法啊，潜艇上的空间就那么大，一个人还能在配电室里干活，两个人就连胳膊都伸不开了。

    “舰长~今天不需要休息吗？”

    南十字的轻柔和疑惑都藏在了弯弯的眼底，配电室里的绿盔甲搓了搓自己鱼缸一般的脑袋。

    “呃。”顾琛帆又伸手对着电池比划了几下，想不到该怎么向他呆萌的大副解释。

    总不能说我想偷懒的时候就累了，想勤快的时候就不累吧？

    “暂时不需要，待会还要你帮忙把这些坏了的电池分解掉，然后造新的出来。”

    说着，顾琛帆双手抱着一块蓄电池，递给了站在门外的南十字，他决定把这个话题敷衍过去。

    南十字轻轻的唔了一声算做回应，小手接过一块半个立方米的蓄电池，轻轻放在了推车上，甚至是单手。

    顾琛帆一时语塞，南十字绝对不是没有独立工作的能力，而是一直以来自己在处理这些事情，她理所应当的习惯了舰长维护潜艇的船体。

    让南十字跑上跑下的工作，自己坐在舰桥看着虽然可行……但这种事他实在是做不出来。

    顾琛帆机械的从地上搬起电池块，然后向外递去。南十字每次都能精准又快速的接住，仿佛两人以前已经配合了无数遍一样。

    如果不能赶快成长起来，这个名不副实的舰长永远只能当这位精明能干的女孩的米虫和挂件了。

    “哎。”顾琛帆长舒一口气，心里想着招募一些船员的计划，将最后一块电池交给南十字时才发现她的眸眼已经弥漫了些许雾气。

    他忘了情绪是会传递的。

    南十字单纯的心思还想不通，为什么舰长会突然难过，为什么他跳动的思维慢慢变得解析不出内容，是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吗？

    顾琛帆下意识的抬起手想要像之前一样摸摸头，可那只手臂却在南十字期盼的目光中僵在了半空中。

    顾琛帆心中突然被一阵没由来的悲伤淹没，他无奈的笑笑，双手抬起，取下盖在头上的面窗。

    声音变得清晰了许多，顾琛帆有点好笑的轻声解释到。

    “潜水服还没脱呢，手上又糙又脏。”

    说着他微微弯下腰凑近些，用额头与南十字轻碰，随即立马分离，可汗水还是沾起几尖碎发。

    “开心吗？”

    南十字手足无措的杵在原地，尖尖的耳朵耸立而起，绯色从脸颊爬到了耳根，而脑袋是越垂越低，一直到帽子都滑到了顾琛帆手里，这才露出一卷呆毛。

    看出来了，他的大副又脱线又敏感，又木愣又好哄，实在是忍不住让人再欺负一下。

    顾琛帆的心情也愉悦了许多，他将那顶白色的海军帽扣到自己头上：“走了，我们去加工舱。”

    南十字单臂拉住推车，硬是直接扯动了一车的蓄电池，架子不堪重负的发出丁零当啷的抱怨，看得顾琛帆眼角直抽抽。而她只是学着鸵鸟埋着头，不敢抬头看舰长，什么也不想的亦步亦趋的跟在舰长身后。

    顾琛帆来自地球，他有着平淡但充实的二十年记忆。在无聊乏味的日子里他最喜欢的事便是一个人思考。

    但南十字不一样，她的眼里，只有舰长带她一次又一次的启航。她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从生命的第一天起，辅助舰长驾驶潜艇就是唯一的意义。就像城市里抱养的狗崽，它的世界就那么大了，一些不起眼的变化都会拨动那根细细的心弦。

    就是如此的简单，如此的，可爱。

    顾琛帆又偷偷瞥了眼南十字，她的耳朵也微微朝顾琛帆转过来，就好像小狐狸一样在说：请驯养我吧。

    他想通了许多，或许，照顾好她，就是他作为舰长的责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