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霸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回忆当他得知母亲噩耗后，急匆匆赶回家的那个夜晚。

    那夜，他跪在灵堂前双手捶地号啕大哭一阵后，理智方才回归了几分，他问道：“爸，我妈究竟是怎么死的？！”

    “那天我去山上干活，回到家进了房间才得知她喝了农药，她本来就有精神病，尤其最近变得更加沉默寡言的。这些年你也知道，你妈隔上一段时间就会发病，又唱又跳。现在那怕她死了，但有些话我依然要说，她一天到晚的农活也不干，饭也不煮，衣服也不洗，过得邋里邋遢的。”

    面对自己的质问，王父显得有点不耐烦道：“她死了也好，这些年我早就受够她了。另外警察来调查过了，你妈确实是喝药死的。在你到家前街坊邻居帮忙叫来了救护车，可惜那个时候人已经不行了，来不及了。这些年你常年不归家，家里情况你不太了解。也不怕你记恨，我和你妈早就没什么感情可言……”

    王霸清洗的记得，那夜他没有在父亲脸上看到一丁点悲伤和难过。他还和往日一样，与大半夜赶来帮忙的亲戚喝酒，聊天，烤火，抽烟。

    与泪流满面的，跪在灵堂前悲伤的姐姐不同，母亲的死对父亲而言像是解脱了，从此自由了。

    对于这样的父亲，在妻儿有困难需要帮助和撑腰的时候玩起了消失，当家里日子逐渐好了又突然出现享福，遇到不顺心的事随意打骂妻儿，最好当门槛猴拿最亲的人出气。

    若是有选择的话王霸打死不认。

    “但愿不是他。”王霸抬头看了看父亲房间，把日记本合上贴身藏好，继续深思：

    “从日记本内容来看，如果排除他杀，那母亲死亡的直接因素确实是自杀，间接因素是这个村子的所有人包括我和姐姐以及父亲在内，是我们平日里的冷漠和无情才导致母亲走上了喝药自杀的道路。”

    “目前我要找到那些缺失的日记是何人所为，但愿不是母亲自己撕的。”

    “问那个酒鬼肯定不会有什么结果，或许我可以走访一下街坊邻居，兴许能找到些线索。”

    在农村生活的人大多有晚上“窜门子”的习惯。也就是一般晚上10点前，大多数村民并未关门休息，而是聚在某家院落里唠嗑吹牛看电视。

    王霸准备去邻居陈家。

    今夜月明星稀，随着皎洁的月光洒落大地，这个夜晚犹如白昼。

    王霸家住在存在最西边，往东走百米左右穿过一片树林和一块油菜地才能到邻居陈家。

    这期间会看到一座座有些年代的孤坟坐落在屋后、路边和丛林间。

    新坟到是一座没有。

    在联邦政府还未实行殡葬改革前，人死后大多土葬，坟墓由家属请风水先生挑选适合死者的风水宝地，一次白事根本花不了几个钱。省钱省事，但弊端在于原本山清水秀的风水宝地，往往都有坟墓。

    如今随着火葬制度大力强制执行，人死后必须火化，且必须安葬在公墓，什么火化费、墓穴费、管理费等等费用应世而生，这前前后后花的钱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山林间的新坟是见不到了，但弊端是既费钱又费事。

    树林中，月光很难挤进来，光线很暗。

    王霸双眼低度近视，在这样环境下他看不清路面，他拿着手机打开“手电筒”照着路面往前走。

    他记得在前方树林与农田的交界处，有一座被母亲生前用乱石“维修”过的孤坟就座落在那。坟前一块长方形的石板被当成简易墓碑，其上只刻了“后继无人”几个字。

    碑上无名无姓，死者是谁已经无法考证。

    这做孤坟从王霸有印象起，已经有十多年没人祭拜了。

    关于死，有种说法。身体的死亡只是一种，只要亲朋好友还记得死者的样子，能回忆起这个人，那么这个人就不算真正的死亡。

    真正的死亡是指死者不仅物理意义在的不存在了，还包括他的亲朋好友都遗忘了他，乃至这方天地都没有了他存在的痕迹。

    显然，孤坟中躺着的“人”已经彻彻底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关于他的一切归于尘土。

    后继无人的孤坟由于长时间没人管理，早就被杂草灌木掩盖，若不是熟悉周围环境的人，即便白天路过也只会当成一个小土坡。

    这条路王霸虽然从小走到大，但外出打工两三年，如今旧路重走，却感觉到一阵陌生感。

    路还是那条泥巴路，但似乎变得更加窄了。

    王霸低头专心走路，脑海中反复回忆着母亲留下的日记本想找出凶手的蛛丝马迹，以及思索着待会儿到王叔家该如何唠嗑旁敲消息。

    “小王八快回家！”

    但突然间，王霸听到有人叫他小名。

    “谁？”

    王霸本能的应了一声，他确定声音传出的方向竟是前方那座后继无人的孤坟。

    一座后继无人的孤坟怎么可能开口说话？一定有人躲在那里！

    半夜三更的，王霸被这突然的喊声吓得一机灵，瞬间精神抖擞。

    他看着那座在灌木丛中若隐若现的孤坟大声呵斥：“是哪个狗躲在那里鬼鬼祟祟的？”

    难道是那个撕了母亲日记的家伙？

    王霸不由加快脚步跑到孤坟处检查，但却一个人影也没看到，周围静悄悄的。

    难道是……啊飘？

    突然沙沙声响，一条一米长的大蛇窜过路面，消失在灌木丛中。

    王霸被吓得后退几步，大气不敢喘一口，神情慌张。

    他自幼怕蛇。

    此时恰逢一阵冷风吹过，周围树木发出唰唰声，茂密的树叶下像是藏着无数妖魔鬼怪，在对他无情嘲笑。

    王霸全身窜起鸡皮疙瘩，他目光从孤坟上移开落在路上，加快脚步。

    这一刻，这个地方他一秒钟也不想多呆。

    ‘或许是最近太过伤心劳累以至于现在出现幻听了。’王霸很快镇定下来，这般安慰自己。

    接下来的路没有任何异常，王霸穿过树林，走在油菜齐腰的田埂上。

    但天空，皎洁的月光突然变得暗淡下来。

    王霸抬头，看见好大一团黑色旋涡从高空坠向大地。

    那旋涡吸走了洁白的月光，散发着黑色光芒。

    它离地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随着一阵大风刮向大地，顿时间风吹草低树折腰，农田里的油菜更是被劲风吹得贴地。

    紧接着天空竟然飘起了雪花，路面开始结起了冰霜。

    迎着大风，王霸努力趴在地上才勉强稳住身体，他抬头看向天空，瞬间瞳孔收缩，目瞪口呆。

    “那些是……海市蜃楼吗？”

    此时的王霸竟然清晰的看到无数发光的鬼影骑着发光战马押送着一辆灵异囚车，囚车中关押着一只呼呼大睡的全身长满金色绒毛的同样发着光的金色大猴。

    那金猴英俊到极致，它每一个器官都是按照黄金比例生长出来般，那怕以王霸人类的神美观依旧觉得十分好看。

    金猴闭目酣睡，神态端详，那怕隔着大段距离，但给王霸的感觉，它不仅平易近人，而且浑身散发着让人身心苏畅的玄妙能量。

    金猴与那些随着漩涡移动身骑战马上的鬼影不同，它们看上去到是十分安静，貌似人畜无害，但却鬼气森森，王霸余光只是瞟了一下，但却双目冷痛，全身难受。

    随着离奇的“海市蜃楼”现世，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寒冷的风的呼啸着吹向大地。

    “那个旋涡似乎是那只大猴子睡梦中打了个喷嚏出现的。”

    因为就在刚才，王霸看到囚车中的大猴子只是打了个哈欠，那个旋涡变大了一倍不止，这导致整个旋涡更加快速的撞向大地。

    押送囚车的无数鬼影出现了短暂的骚乱，一直被旋涡中阴兵吸走的月光终于挣脱束缚洒落大地。

    这突如其来的天地异象，是幻觉吗？

    “阴兵过境，寸草不生！小王八跑！快跑！”

    这时，那道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孤坟中传出，打断了王霸思绪。

    那座孤坟竟真的能开口说话！

    ‘卧槽！真有鬼！’

    一向无神论的王霸被眼前发生的诡异的一幕幕震撼到了，此时的他也想跑，但双脚抖成筛子，根本不听他使唤。

    王霸知道这样下去会死。

    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旋涡中的囚车离自己头顶越来越近。

    就在他准备好等死时，从树林中的孤坟内突然窜出一道绿油油的鬼火径直撞进他身体中。

    随着一股暖流走过身体，王霸感觉到脚能动了，他不知哪来的力气没有犹豫立马向王叔家狂奔。

    ……

    天空的异像不只王霸看见了，在陈家唠嗑的村民们也看见了。

    所有人也看见了在田埂上飞快跑来的王霸，以及他身后的影子，所有人到吸数口冷气。

    “滚！王霸你给我滚得远远的，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别再过来了，你看看你身后的影子，你快被鬼上身了。关门，快关门！赶快抱桌子来把大门堵死……”

    “狗东西你赶闯进来，打死你，滚远点！”

    他们不怕王霸，那怕刚死不久的王母也没有任何人会害怕。他们怕的是那个紧跟在王霸身后的，时而贴地时而站立的，一团诡异人形黑影。

    “别慌别慌，咱们人多阳气壮不怕他！”

    “童子尿，童子尿，快叫娃儿洒跑尿！”

    “把观音的画像搬出来辟邪！”

    “……”

    院子里一下子变得乱糟糟起来。

    威胁，恐吓，谩骂……来自于村民们久远而又熟悉的问候。

    王霸放慢了脚步。

    ‘影子，那些狗.东西说我的影子有问题。还骂我被鬼上身。’

    王霸低头看去，月光下，地上的影子长发飘飘。

    而他是半寸短发。

    王霸强按心中恐惧，他没有停下脚步，依旧大步奔跑，甚至加快速度冲向陈家。

    要死一起死，拉这些多年欺负他们家的恶民陪葬也不算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