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艺真……”独孤雅荻神色尴尬，暗自决定回去就把朔月扔到深山里头去，叫她胡闹坏事！

    “永煦毕竟地广，地方想要干涉京城需要时间，而关内候却是早有布局，现下跟着一并动起手来。今年的榜眼有大才，一入朝堂便深受器重，直到站稳脚跟才说出自己是关内候远亲，只为投奔亲戚而上京，碰巧赶上考试。”

    “科举哪里是碰巧赶上就能考的？”

    “的确，故而他本为攀附而来，而关内候顺理成章将人收入门下，顺势将手伸进朝堂当中。”

    关内候这一封号，本是赐予镇守西边通商要道靖阳关的将军；往前两任的关内候主动请辞，辞去镇守边关之职，而受封一郡为封地，即在靖阳关东北侧的屯兵驻地——柴玲山脚下的柴玲郡，恰在靖阳关与北地蓦关之间。

    此处封地大有学问。关内候虽常居封地，领了部分柴岭兵权，却直属圣人管辖；封地横亘西北之间，恰是防着两处的边将私相勾结，断了边关联手起兵造反的想法。

    难怪他往京城伸手，容裕帝不仅不阻止，反倒乐见其成，乐得他对朝中同为边将的陈维龙、文如玉震慑一二。陈维龙与他同分靖阳关兵权，文如玉虽独揽北地，但已有近半年没有回去，难以第一时间调兵；三方制衡之间，皆不敢轻举妄动。

    而靖阳关，是西域商旅进入永煦的唯一关口；如若不然，便要翻过柴岭，或是绕过柴岭到北地，从蓦关进入，无论哪一种都会造成大量亏损。柴玲郡选址巧妙，近山一侧是屯兵重地，南侧却被开发成了商旅歇脚的地方，偶尔由郡守组织集市，不少商人不必跋山涉水到中原，便能赚得盆满钵满，乘兴而归；中原的商人自也不必远途跑到西域进货，只在永煦境内活动，安全性亦大大提升。

    故而柴玲郡一直在镇守靖阳关的镇西将军掌握之中。到了当朝，两者分开，关内候兼领危难时带兵支援靖阳关的重任，陈维龙不敢轻举妄动，独孤雅荻不愿他为难，一直没与他通消息。现在看来得抽空回陈府一趟，不知陈玉莲近况如何……

    几息间念头转完，独孤雅荻转而问文如玉：“陈……义父可还在京城？”

    文如玉稍一愣神，才想起来她问的是那位名义上的义父，镇西将军陈维龙，眼角余光瞥见席雁神色如常，想来他知道，不费功夫问话，回答：“不在。镇西将军在你我婚事定下后便回靖阳关去了，本说六月中旬回来，迄今还未接到消息，不知是不是因着端木炎的事情受了影响。不过西域一向安宁，少有大战，快马疾驰三日能到，再晚些也来得及。”

    毕竟不知独孤雅荻缘何发问，索性一并回答，省得猜疑。

    这会儿是席雁皮笑肉不笑地给独孤雅荻找麻烦：“你不是认他当义父么？你义父的动向你不知道？”

    独孤雅荻尴尬，眼神飘忽，“入夏后戎狄北迁，分不出人手……”

    见她说的含糊，文如玉又无发问之意，席雁微微点头，“你有分寸便是。”而后将话题移走，“除却提拔杨家，在清查江南巡抚的时候，焕宁被查出有所牵涉，现下宁国公缩着脑袋跑回封地去当哑巴，更无人约束太子，任由他胡闹。”

    独孤雅荻幽幽叹息：“难怪晓燕姐不想回府，等忙完一阵再邀她来住几日？”

    “你想从太子妃下手么？”

    “有这想法，但其心性我判断不出，还得等太子闹下去，夫妻情谊被消磨干净，届时再动不迟。”毕竟是可怜人……

    文如玉侧目：“你为何不与我说？”

    “这不是说了？之前说，你怎么想我？会不会觉得我居心不轨？”现在说，当然是因为信任。你既交付信任，我又如何舍得辜负？

    好像从来都居心不轨……文如玉把话咽回去，决定不当着席雁的面拆自家夫人的台。

    席雁不在乎年轻人之间的弯弯绕绕，继续往下说：“今日早朝，圣人又敲打几句，太子越发消沉，丧着脸下了朝；端木炎倒是春风满面，想来少不得动作。”

    “圣人一贯制衡有道，缘何如今顺势让端木炎越发嚣张起来，要这一潭死水起波浪？”

    席雁只转眼看文如玉，那一眼好似他是不学无术的公子哥……虽然本来也是，但就是很不舒服。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独孤雅荻及时解释：“因为我们的婚事……你倒是深受圣人信任，不会站队；奈何我与太子妃走得近，圣人总会忧虑，敲打太子也一并警告我。”

    提起警告，独孤雅荻平放在膝上的手轻轻攥起了拳，眉心拧起来，只继续说：“他是真不放心，方才御书房那会儿在我俩身上都放了窃音蛊——哦，一种潜伏在舌尖上听人说话的虫子，南疆蛊术之一——就是分别叫我们上前那一阵，横梁上那人扔下来的。我走之前往那上面瞧了，明明白白告诉他我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但他不问我便不说，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文如玉默默用舌尖顶了一下牙齿。

    “我知道出来之后肯定有暗卫盯着，我就是要当着他的面把那蛊虫杀掉，让那暗卫告诉他，我不仅知道，我还有办法杀。他身边既然有这么个精通蛊术的人跟着，见过端木炎，便该知道他身上有情蛊，百家情蛊百般样，解铃还需系铃人，而我又恰好在南诏宫宴上替你挡过一朝而不惊动蛊虫，应当是想问我可有办法解，但是他这贸然下蛊的法子当真无礼至极，放在南疆要处虫刑的！——就是扔到林子里头，召五毒来生啃了——他身边那人应该知道这事极其无礼，还要顺着他的意思做事，有本事便当好那缩头乌龟，一辈子别让我抓着！”

    话到最后，独孤雅荻才不管文如玉被“虫刑”吓一跳，只深呼吸，抬手在心脏处压了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