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如玉哑然。

    他的确备下纱帐，只因独孤雅荻嫌弃熏香味道太浓，又尝尝因着蚊虫烦扰睡不好，特意在各处都放了。

    今日这船是他一手安排，又怎会疏忽？

    不多时那任劳任怨的船家已将周遭布置好，铺好凉席，独孤雅荻往其上一倒，入眼是满天星辰。

    文如玉帮着将桌子撤掉，拿了凉水浸过的毛巾递过去。

    独孤雅荻将其盖在脸上，半晌，低低念叨了一句。

    文如玉刚在她身侧躺下，听得真切。

    “满船清梦压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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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睡饱了醒来，眼前依旧暗着，只是脸上布料的触感告诉她是有人替她挡了太阳。

    伸手掀开，白金色的阳光晃得她又将眼睛闭上，手一撑慢悠悠坐起来。

    “醒了？来吃早饭。”

    听见文如玉的声音，独孤雅荻用手搭凉棚挡在额前，方才勉强睁开眼，见他端着碟子过来，身侧地上落着他的手帕。

    接了茶清口，又吃几口点心垫肚子，方才觉得周围闷热，起身想去船舱中躲躲；不待起身，只觉头昏脑涨，又坐回去，拍拍脑袋：“真是许久不曾放纵过了……”

    “哪里难受？可还记得发生何事？”文如玉又倒茶递过去，“解酒茶。”

    独孤雅荻接了，捧着杯子笑出声：“昨日一不留神，嘴上没个把门，将端木逸气得够呛，希望他今日莫要找茬才是。”

    文如玉倒不生气，甚至有些跃跃欲试：“瞧你气人当真有意思。怎么练的？有空教我。”

    “就是，这样练的……我昨夜竟然一夜好梦，宿醉不觉头疼，不过有些晕，现下已经缓过来了。”

    “帮你捂着耳朵，挡着眼睛，船晃悠悠的反倒适合睡觉。”

    独孤雅荻给他夹了筷小菜，献殷勤：“猜到了。”

    文如玉轻轻地应了一声，耳根发红。

    独孤雅荻笑出声来，文如玉气恼，手一撑越过小桌亲上来。

    半晌分开，道：“这茶太厚了些，你可喜欢？”

    独孤雅荻掩着唇扭开头：“你居然关注茶的味道……”

    “这是你先前拿去进贡的普洱，不如留作待客，让君山再送些银针来，府上日常饮用。”

    “随你就是。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现在卯时（早上7点）未至，太早了些，回去怕是遇着上朝，被堵在半道上。”

    “你竟然大清早让人送早饭来？”

    “昨日出发前便安排好了，原想你若是睡不好，早起回去便是；可时间好巧不巧，不如再在这江上漂一阵，等早朝开始我们再回去。”

    独孤雅荻夸他：“不错嘛，开窍了。”

    “手把手教了两月，饶是傻子也该学会一二；何况我向来有才。”文如玉并不自谦，想来这一趟行程独孤雅荻甚是满意，自己也松一口气，料想日后会更融洽些。

    独孤雅荻又给他夹菜，三两口将粥喝完，起身整理裙摆：“好热，我想回去沐浴。”

    文如玉转头嘱咐船家往昭江楼去，如此绕上几里路，也能避开拥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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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府上两人分头去收拾自己。

    青竹帮着重新打理发型，将墨发束起时瞥见她颈间的红痕，手一顿，不小心扯到头发，连连道歉。

    独孤雅荻倒吸一口凉气：“小妮子好狠的手，你瞧什么走神了？”

    青竹往镜中一指：“姑娘莫不是……”

    “不是！我没有！”独孤雅荻忙辩解，想起昨日缠着他腻歪，捂着脸狠狠地揉了一把。

    没眼看，当真没眼看……饮酒要适量，一定要适量！

    青竹偷笑，决定写进信件中，待下次汇报时一并送走。

    独孤雅荻见她拿着簪子窃笑，决定一个时辰不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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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沐浴更衣过后已是午间，天气实在热，吃不下饭，文如玉便备了冰镇蔬果，另有牛奶冰与绿豆汤。

    独孤雅荻端着碗挪到冰块边上，享受着燥热夏日的丝丝凉气，尚有闲心舀一勺炖成沙的绿豆与甜甜的糖水送到他唇边。

    文如玉在看城外萧山的地图，侧头将勺子咬进口中，被冰得蹙眉：“少吃些，不然你又要腹痛。”

    独孤雅荻顾左右而言他：“回来了，没有水土不服，不会吧应该……”

    “怕你月中难受，再像上月一般爬不起来。”

    他说的是上个月独孤雅荻贪嘴，连着吃了不少冰糕、冰糖水，来月事的时候疼得连着三四日缩在床上爬不起身，吓得真凝连忙诊脉开方煎药，再三叮嘱不能多吃凉。

    独孤雅荻继续顾左右而言他：“我就吃一小碗，应该没事吧……”

    “午饭得吃，一刻钟之后裁缝过来给你量体裁骑装；晌午阿逸过来，你先想好问什么，找好地方藏身，若是阿逸急眼我不会帮你。小念等晚间做完功课才得空，阿逸应当是留晚饭……你没将人气跑的话。”

    独孤雅荻端着已经空掉却仍冰凉的碗往他脸上贴：“我是那种人吗！你好狠的心，我伤心了，没有绿豆汤哄不好！”

    文如玉接了碗，随手搁在桌上，将她冰凉的指尖握在手心里暖着，问：“带你去萧山能不能哄好？”

    独孤雅荻装作赌气，顺势坐过去，探头去看地图。

    京城北为山，正北的山间峡谷修官道，沿道十里过了桥后有三岔路口，往西是北大营，往正北去北地，往东上萧山，即走十八盘山路上山顶。第十八盘分两路，往西登最高峰，往东进普度寺。

    而面前这张地图上，除开标注出的树林、河流、桥梁、道路与建筑，另标注几条小路。而在最高峰的西面，却是用朱笔圈起一块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

    文如玉卖关子：“险地，风景不错，带你上山看去。”

    于是独孤雅荻越发期待起来，掰着指头盘算：“下午我要问问端木逸与柯馨月有没有什么进展，若是没有，说不准之后约着柯馨月上普度寺去……”

    “你去作何？”

    “我不想去，她想去，去如霍天浩那般求个签，指条明路。”独孤雅荻笑得意味深长。

    文如玉瞥她：“普度寺我管不了，你自求多福。”

    “放心，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独孤雅荻拍着胸口打包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