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里都不满意！往年文如玉送的几乎都是头面，一件比一件精巧，还用着各方进贡的珍奇物件，各色宝石、东珠乃至夜明珠都有不知道多少，她年年戴出去炫耀，搞得京中都以为文如玉真对她上心。今年你送这东西是真新奇，京中无人见过，也配得上一份用心的礼物；奈何她认定了上巳那日你戴在手臂上那个，叫……”

    “臂钏。”

    “对，那个臂钏！她专程去找礼部的侍郎问出来，那东西是数十年前西域商队带来的，昙花一现过，便认定了是文如玉所赠，想着以她的身份，文如玉必然会送她一件，整日里期期艾艾地等。谁想到今年被你摆了一道，你还带着人下江南去了，留下欣安一个人在公主府上发疯，哈哈哈哈哈哈……”

    独孤雅荻也是忍俊不禁，“他没告诉我这一茬，只说原先准备送簪子，觉着不合适便改了，我说送这摆件他也同意。”

    “想来是觉得再与欣安有什么往来不太好。我派人去打听，欣安送去的信被镇北王府的门房收了，一直没有回音，欣安只当默认，却没想过会被拒绝。文如玉甚至在今年送去的礼物上写‘镇北王与王妃所赠’，当真是杀人诛心。”

    独孤雅荻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得太大声，好一阵才缓过来，“他瞧着温温和和的，想不到狠下心来竟然这般狠，好悬没把人气死。”

    “欣安是真气得想死，连后头的琼林宴都没去，让那中探花的小子望眼欲穿望不到，连写好几首情诗。这几日知道你回来，天天在府上办宴，想来是要在众人面前说道说道，败你的名声。”

    “名声随她去，信我的人根本不会听她胡说八道。”独孤雅荻说着，挽着长孙晓燕的手晃几下，“对吧姐姐？”

    长孙晓燕连连点头，“当然！我早瞧不惯她那糊涂样，没有一点公主该有的礼数和气度，皇家的脸早被丢了个干净。”

    独孤雅荻没有接话，只是笑笑，“我以为钰成一贯是那温和儒雅的模样，没想到还有这等腹黑的时候。”

    “能在朝堂立足的，哪个是好人？”长孙晓燕无语，“你不会真被他迷了眼，分不清是非黑白了？他有这么大魅力么？”

    独孤雅荻一顿，“可是他陪我上街，还陪我吃糖葫芦……”

    长孙晓燕被吓得脚下一个趔趄，险些左脚拌右脚摔了。侍女忙上来搀住二人，长孙晓燕方一站稳，转身去抓着独孤雅荻的手问她：“他陪你干嘛？！”

    独孤雅荻被她吓了一跳，也是停下脚步等她站稳，“晓燕姐你别急！有话慢慢说！”

    “他陪你干嘛？！吃糖葫芦？！”

    “对啊，我嘴馋想吃，可是那山楂酸得不行，不好吃，就塞给他了，他也吃了……”

    长孙晓燕猛地抬手捂住眼睛，只觉得今日的太阳格外明亮格外晃眼，晃得她觉得自己在做梦，在梦里听见那杀伐果决的镇北王陪夫人上街吃糖葫芦……

    放下手，看见独孤雅荻一双明亮的桃花眼里满满地写着无辜，又抬起手捂住眼睛。

    不如做梦。

    独孤雅荻不理解但尊重，乖巧地站在原地等长孙晓燕缓过劲来，甚至让侍女去取了扇子来，怕日头太烈晒中暑。

    感受到丝丝凉风，长孙晓燕放下手，拽着独孤雅荻继续往前走，“先去后院，坐下说，我怕我一激动又摔在半路。前几日榕儿闹腾才摔掉了牙，请太医来看，说幸好摔的是乳牙，不碍事，只是最近说话困难些。我要是将牙摔掉了便是真掉了，哭都无处哭。”

    独孤雅荻顺从地跟上去，听了这话才想起来，眼前这人已经是一位六岁少儿的母亲。只是皇太孙端木榕已经到入学的年纪，白日里都在学堂，长孙晓燕才有空出门闲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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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匆忙在花园里寻一处八角亭坐下，侍女送来将将从井水里取出的冰镇西瓜，长孙晓燕一口气吃了三块，这才拿手帕擦干净手，转头问坐在亭外树下秋千上晃悠的独孤雅荻，“他真陪你逛街？”

    “陪啊，陪着我买彩泥人，还说要给我捏一个，捏了一个时辰捏出个看不出形状的东西，恼羞成怒差点把老板的摊子给砸了……还陪我买了好多好多风筝、糖画、拨浪鼓什么的，不过好多都放在洛城，没带回来。”

    长孙晓燕一时失语，望着瓷白的盘子出神。

    “晓燕姐？”

    “没，没事……”转头见独孤雅荻一手撩着面纱，一手拿着一块咬了一半的西瓜，一脸疑惑看着她，眉间气色瞧着比两月前好了许多，容光焕发，显然极开心。长孙晓燕只是摇摇头，“你自己掂量分寸，莫要陷进去，丢了心也丢了人。”

    独孤雅荻听过她早年与太子的孽缘，只能暗叹无巧不成书，也叹她命途多舛，却是不能言说。现下她关心，心意得领，故而只是点点头：“往后若是他变了心，我能记得这些轻松日子，便不算白费时间。届时要走要留，我自顺心便是，无论如何不会委屈自己。”

    见她清醒，长孙晓燕不再多言，转而问起其他事情来，“文如玉呢？还在宫里？”

    “想来是。他一回来就忙着进宫去，一连几日不见影。不过两个多月朝夕相处，他不腻我腻，如今让我清静清静也好。我倒是想去各家宴会上见见人，可琼林宴是不是办完了？现在进士还在办宴么？”

    “朝廷组织的大宴已毕，关系亲近的几家会像欣安那般在花园或是城外办个小宴，邀请三五好友一聚。今年状元是东山城庞家那小子，你知道吗？”

    “知道，钰成与我说了，没想到真是他。”

    “此子的确有本事，诗文做得极好，引得不少女子倾心；略一打听，听说他惹了太子妃与镇北王妃，无人再敢亲近，至今没有媒婆上门。”

    独孤雅荻三两口将剩下的半块瓜吃完，擦擦手，“他活该。扬名立万有代价，自己没本事可怪不到咱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