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独孤雅荻拉长了声音，双手从他腰后往上抱着，拍拍他的背，“我哪里会嫌弃你。只是你难道不怕明日朝上都知道镇北王当街落泪？”

    文如玉沉思片刻，应了一声，“那就回去。”

    “你真是！”独孤雅荻好气又好笑，用了点力拍他的肩，“不再带我逛逛？”

    文如玉微微松开两分，低头凑到她面前，一双若星的眸子里闪着光，“你想逛什么？”

    “看看你以前读书的地方？”

    “文府早烧毁了，剩下那间武馆不知道在不在。”

    “馄饨摊都在，武馆也该在。”

    “那便去。”文如玉牵着她往前走，“前边有个戏台子，不知道戏班子今日唱不唱。”

    走不多时见到高高架起的屋顶，远远便听见婉转缭绕的唱声。

    走得近了，戏台子底下十数排排长凳坐满了人，不时有挑着茶水、端着瓜果盘子的小贩穿行，可无人叫卖，几乎都在凝神屏息听着台上珠翠满头、两鬓垂花、唇点朱红、身着罗裙、手持折扇的崔莺莺缓缓唱“人不见，水空流”，听头戴小生巾、身穿绣花褶子的张生唱“愿普天下有情的人都成了眷属”。

    这一出，正是《崔莺莺待月西厢记》。

    两人听了一阵，一出戏近尾声，见人群隐隐骚动，便悄悄沿着边走了。

    稍走远些，文如玉捂着额头直叹气：“我果然听不明白。”

    “我也听不明白。”独孤雅荻摊手，“许多念出来的词好像是地方话，我听习惯了官话，哪里听得懂？这一阵下来，我就听出来个大概，好像是两人要成婚，家里不许一类。”

    “我不知，莫问我。”文如玉连连摇头，“我只听出一句‘有情人都成眷属’来。”

    “这不是挺好么？”

    “好什么？要是有情人都成眷属，哪里多出这么些痴男怨女来。”

    独孤雅荻转身就去揉他的头发，踮着脚蹦跶几下够不着，气得直嘟嘴，“你又不是！我可不会半路扔下你跑了，我做什么你都知道不是吗？”

    文如玉配合着弯下腰让她揉，神色温柔：“你当然不会走，但是你做什么了？”

    “我……”独孤雅荻眼神一飘，下一刻坚定起来，“我卖身给你了！……诶你笑什么！不许笑！”

    文如玉笑得直不起腰，独孤雅荻张牙舞爪扑过去，被他抱了个满怀，窝在他怀里碎碎念，“我什么都会！就这样卖给你，亏的是我！”

    “是是是，你什么都会。”文如玉稳稳撑住她的重量，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嘴角挂上了笑容，“你哪里都好，什么都会。”

    “其实也有不会的啦……”独孤雅荻声音渐低。

    “不会什么？”

    “……我不会做饭诶。锻铁，制衣，我也都不会。”

    文如玉笑：“我也不会，锻铁得去铁匠铺寻师父，制衣要求寻绣娘，不以此为生的人大多都不会。”

    “可是我甚至不会绣花……”

    “没关系。”

    “不能绣个香囊送给你也没关系么？”

    文如玉僵了片刻，摇头。

    “其实你还是很在意的哈哈哈哈哈……”独孤雅荻早看穿他的小心思，埋在他怀里掩盖笑声，“我不会绣花，不过会些别的，晚点你就知道了。”

    “又糊弄我。”文如玉很无奈，揉揉她的头发，“算了，你不说我不问。走吧。”

    独孤雅荻被他牵着，跟在他后面小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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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时两人踱步到一处窄小的巷子口，转角处的墙上挂着个小木牌，歪歪扭扭写着“武馆”两字。

    文如玉往里看了一眼，摇摇头：“走吧，没开门，老板出门去了。”

    “出门？武馆不开门？”独孤雅荻很惊讶，扒着墙角往里看，看见巷子尽头那紧闭的木门，又退出来。

    “老板喜欢云游，以前常常留我一个人在武馆。”文如玉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独孤雅荻被这散养的办法惊到：“那你是怎么中的武状元？”

    文如玉蹙眉想了想，道：“一开始父亲是怕我体弱，送我来强身健体的。我跟着老板学了几个月，他觉得我有天赋，出门的时候就放我进书库里头自己学些武技去。我学就罢了，他云游回来常常带些朋友，那些朋友见我有天赋，也乐意指点一二，我跟这个学几招，跟那个学几式，算是集百家之长。”

    “你家不是让你读书么？”

    “是。父亲一直只许我下午来练一两个时辰，早晚都得在府上读书，我只能偷跑出来。乡试顺利，父亲原打算带着我上京去，奈何半路上收到急信，让我拿着信独自前行，自己连夜回家。”

    “文举的会试在三月下旬，殿试在四月初，武举好像晚一些？”

    “晚，武举在四月中旬。我拿着信，三月初就到了京城，身上带的银两只够我在客栈住上半月，实在无法只能依着信上的地方去了京城一家当铺。”

    说到这儿，文如玉顿了一下，问：“你猜猜老板是谁？”

    独孤雅荻被问懵了，在脑海中将可能的人一一筛过，“不会是当朝的官员，因为要避嫌，当朝官员举荐的人不可能点成状元；应当是在任时有实权之人，在朝中仍有影响力的人；还要与武举有关……兵部的？卸任的兵部侍郎？”

    文如玉深深叹一口气，虽然早知道她聪慧，如今随口一猜便能猜出大半仍然让他惊讶。“是前一任兵部尚书。他试过我的身手，大为赞叹，特许我在他府上暂住至武举完毕，期间受到不少武学大家指导，武艺更上一层楼。”

    “兵部尚书？！”独孤雅荻猜不到，听他一说自然意外，“尚书卸任后为何不还乡？”

    “我不知道，或许与信有关。”文如玉摇头，“我后来查了，不曾查到一丝一毫的线索。”

    独孤雅荻好似想到什么，猛地蹙眉，而后松开，朝他眨眼：“然后呢？”

    “然后他让我在街上与不知从何处寻来的老道士演戏，从而扬名，顺势去考武举，入了圣人的眼。此外我还在昭江楼参与过不少宴席，其中戏码与你在阔海楼那出大差不差，有人赞叹，自然也有人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