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她不想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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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审骗子(1)

    最后一声落,似有余音绕梁,盘桓不散。

    文如玉将十指交扣,转着圈活动手腕,轻轻叹一声:“三月不练,竟是荒废许多。”

    “你可有力气再弹?”

    “自然有,再练《广陵止息》难有效果,《潇湘水云》不如你,不若寻个旁的曲子……你可听过《神人畅》?”

    “诶?用远古祭神舞的节奏描绘欢庆的那一首?”

    “正是。”

    “弹吧,可惜我不能起来跳舞。”独孤雅荻说着抬起手,在空中转几下手腕,“三苗在节庆时候会跳舞,头上、手腕、脚腕戴银饰——像瞿艺真戴那种——起舞时相互碰撞叮当作响,很是悦耳。”

    文如玉被噎了一下,放下手,好不无奈:“好端端提她作甚?”

    “举个例子,你也只见过她不是吗?”独孤雅荻又阖上眼,“你练,我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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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练过两遍曲,文如玉半晌没听见她说话,不由抬头,见独孤雅荻歪倒在榻上,枕着手臂,已然睡着,放轻脚步上前去,小心将人横抱起来。

    独孤雅荻轻轻挪动身体,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枕着他的肩,依旧闭着眼。

    “醒了?”

    “没有。”

    “那是谁人答话?”文如玉想将人放下来。

    “你听错了。”独孤雅荻伸手搂住他的脖颈,抬头去贴他的脸颊。

    文如玉配合着低下头,趁机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一口,应着话:“那便是我听错了。”

    独孤雅荻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哈欠:“困了。”

    “不是才醒?”

    “被你吵醒的。”

    “琴声嗡鸣你倒是睡得香,怎的停了反倒怪我吵?”

    “走路太响了。”

    只有常年活在死亡阴影下的人才会对脚步声格外敏感,每一声都可能是阎王门前的的锣鼓。

    文如玉便不说话了,将人放在床上,叫侍女进来帮她换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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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过了几日忙里偷闲的日子,直到一日午后南珠来敲门。

    门开了,见文如玉只着中衣,一件外披还是匆忙披上的。南珠犹豫一瞬,朝里喊了一声:“王妃,我们搞不定。”

    文如玉回头看了一眼,侧身让开路。

    独孤雅荻同样披着外披,盘腿坐在榻上,顺手将最后几粒散落的棋子收拾了,问她:“何事?”

    南珠见无甚异样,大大松了口气,这才将事情一五一十道来:“那个骗子的嘴实在是太硬了,我们将能用的刑全用过一遍,抵死不肯交代,实在无法。”

    “可有信物?”

    “没有。信物,衣物,毒药,什么都没有。搜完身就是活脱脱一个乞丐,可乞丐如何能扛得住这许多刑?他身上不少伤疤尚能说是挨了打,手上许多茧子却无法解释了。”

    独孤雅荻沉思片刻,拿起搁置在旁的面纱戴好,起身:“更衣,去看看。把小念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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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在地牢前会面。

    短短数日,端木念属实遭了不少罪,一身尘灰不说,人也憔悴许多。

    独孤雅荻忍着笑,递手帕给他:“可要帮忙?”

    端木念接了手帕擦脸,依旧十分倔强地摇头:“还行,活着。”

    “可吃过饭?”

    “尚未。”

    “那边好,怕你等会儿吐出来。”

    端木念的脸更苍白了几分:“我跑出来吐行不行?”

    “早晚会习惯。”文如玉让人开了牢门,提着灯向里走去。

    端木念狠狠攥一下拳,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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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牢中昏暗,地上不时有爬虫鼠蚁蹿过,窸窣声不绝。十七八处牢房大多在角落里随意堆着破草席、翻倒的恭桶、瘸腿的木桌,墙上、地上染着斑斑点点褐色的血迹,瞧着渗人。

    其中一间点着灯,门前有两人值守,腰间佩剑,靠在墙上闲聊,几人靠近也浑然不觉。

    带路的南珠轻咳一声。

    两人皆是一顿,一个小声“切”了一声,往边上走让开路;另一个走过去摸出钥匙开门,嘴里骂骂咧咧的:“怎么又来审,审了七八天你们审出什么鸟玩意……”

    让路的那个一抬头看见半边笼罩在阴影里的文如玉,“啪”一下站直了,正想行礼;文如玉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动,他无奈之下悄悄伸手去戳开门的人。

    那人浑然不觉,用力将钥匙捅到底,往右拧了一下没拧开,又用力拧了一下,还是卡住;直到第三下才将那生锈的锁拧开,一把拽下链条扔在一边,头都不抬地道:“行了行了赶紧审去——你总戳我干做什么!没事干不如弄把锁来把这破玩意儿换了!”

    让路那个默默地收回手。

    开门那个往边上让了几步,抬起头:“你们不是要审——”

    独孤雅荻笑笑,问他:“审什么?”

    “属下见过王爷王妃!”站在边上的家伙终于是单膝跪下去行礼,顺手将站着发懵的家伙一起拽下去,膝盖落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本不打算让你们跪,不过值班这样轻松的活你们都不肯干,那就跪着。”独孤雅荻蹲下身将那锁链捡起来,凑到马灯前借着火光仔细看了看,点点头,“这锁的确该换了。”

    两人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其中一个抬头朝文如玉看过去,怎料他只是云淡风轻地说了句“任由王妃处置”,就跟着进了牢房,任由他俩跪着。

    跟在后面的青竹守住门,咧嘴一笑:“叫你们欺负我姐妹,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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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牢里的人听见动静,从墙角的草席堆里坐起身子来,撩开打结成缕的头发,眯着眼睛看向来人。

    独孤雅荻不急上前,先将周围环境打量一遍,摇摇头:“去搬桌椅、茶水来。”

    青竹朝地上两人使了个眼神,一个反应过来,拽起另一个连滚带爬跑了。不多时送来四把椅子、一张木桌以及一壶清水、三个茶杯一个碗。

    独孤雅荻在碗里倒满水,蹲下身递给那人:“喝点水,过来坐。”

    那人接了,小口小口抿着。

    独孤雅荻招呼文如玉与端木念坐下,倒好水,一人一杯慢慢喝。

    约莫一刻钟,那人将碗里的水喝完,扶着墙站起来,一瘸一拐走到桌边,随手将碗搁在桌边,瘫倒进椅子里,将垂在额前的发丝拨到一边,嘶哑着声音自嘲:“我竟然没有认出大名鼎鼎的镇北王来,实在失敬。”

    文如玉不做声,端坐着像一尊安静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