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她不想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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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疫病(5)

    独孤雅荻当场笑得直不起腰。

    文如玉端了茶慢慢抿着,忍着笑解释后院的情况:“那郡守有个儿子,在城里横行霸道惯了,柴房里关着不少受害的姑娘。有的能救,有的早已……”说着敛了笑,“实在惨烈。”

    独孤雅荻猛地止了声,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方才好了片刻的神色又阴沉下来,“几年不查,一个二个怕不是要反了天去!”

    “不过三年,地方上的蛀虫都冒出头来了。”文如玉面上平静无波,“奈何圣人无心,底下人忙于争权,自然不会办。”

    “回去再议。今年科举过后想来有许多人的位置可以动一动。”独孤雅荻轻描淡写将话揭过去,继续问端木念,“若让你写回报的奏章,你该如何写?”

    “先写地方官玩忽职守,造成疫病?其余的如实写就是。”

    “如此倒显得你歪曲事实。”独孤雅荻摇头,“你就是差在与朝堂上的狐狸斗智斗勇,看来该让你去试试水。”

    端木念不解,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胃里又是一阵翻涌,终于是强忍了下去。

    “你若开篇写人玩忽职守,纵然拿得出证据,此事也是你弹劾官员而非回报灾情。我们要的是回报,将自身从此事中摘出去,让背后的人无处发难,挑不出错来。若要弹劾地方官,该由这一趟主事的大皇子安排人去,我们只坐山观虎斗。”

    说着文如玉已经磨好墨,将纸笔递给端木念让他写,“本王是粗俗之人,不通这些弯弯绕绕;阿衡是女儿家,不便掺和。你来。”

    听见他说自己“不懂弯弯绕绕”,端木念不由得侧眼看过去,见他脸不红心不跳,暗道自己修身功夫不到家,还有得练;独孤雅荻早已习惯这人满嘴胡话,不多纠缠,只是瞥他一眼,让他好自为之。

    文如玉只装作不知道,补充道:“你昨日听闻芙城去往宛城的流民诉苦,决定今日亲自前来看看。谁曾想那郡守玩忽职守,你为了不让疫病传播,只得向本王借人手。往后的封城、发药、查证如实说便是。末了记得说你实在不忍看见生民涂炭,头脑一热冲动行事,望你父皇莫要怪罪你。”

    “好似在推卸责任……”端木念听得头皮发麻,手上还是得提起笔来,认认真真写奏折。也亏他在城志、汇编里头读过不少样板,此刻照猫画虎,也算画得有模有样。

    独孤雅荻留下来教他写,文如玉坐不住,去后院听回报去了。

    除去街上时有的哀嚎与城中逐渐浓郁的异味,这一夜姑且算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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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独孤雅荻与文如玉精心收拾打扮过后,大张旗鼓进了城。端木念带人相迎,几人又是做一场戏,反复告诫城民一定要将水烧开再喝。多数人听得进去,回家去了;少数几个想闹事的地痞早被廖坚领着人打过,捂着脑袋缩在街角不敢出声。

    一眼看去,城内除去排起长队的药棚子,竟然一切如常。

    见此独孤雅荻便也放下心,拉着文如玉往城南去。

    往南更是病源处,一路上只觉哀嚎遍地,不少人即便白着脸也要干活,稻田里一个个弯腰除草的身影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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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往南,将将出了城,一回头见城墙下有一条往城西密林里去的小径。小路如今已杂草丛生,只隐隐看得见埋没在草里的青石板。

    “这是往哪里去的?”

    “父亲的小屋。”独孤雅荻用足尖拨开倒伏的草,找寻着石板往前走,“父亲当年读书的时候住的地方,也是祖辈读书时候住的地方。我后来来过几次,将这里修缮过,现下是可以住人的小院。”

    “小院?有人在么?”

    “前几个月都有,自从我调动人手之后就上京去了,留下几个洒扫丫头。”

    说话间绕进了密林,拐过弯便见到竹栅栏圈起的小院与简单的小木屋。栅栏伫立得端正,木屋漆了桐油,日晒雨淋百年不腐。院门简单扣了一只插销,从栅栏间隙伸手进去便能打开。院中地面修整得平坦,并无杂草,落脚有被反复踩踏过的结实感。独孤雅荻牵着文如玉的手进了院子,回头看他。

    文如玉几不可见地叹息一声,向前一步将人搂住。

    独孤雅荻侧头靠在他肩上,闭着眼睛,喃喃道:“我本该在这里读书。”

    “以后吧,以后常来住。”文如玉抱着她温声安抚,余光扫过这座简单的小院,暗自感叹,想不到这样一个破旧简单的小院子,竟然是不知多少代国之谋士读书成长的地方。

    整个上午无人打扰,两人索性进了屋子,翻出柜子里的梅子酒斟上一杯,摆开抽屉里的木雕棋盘,在冬暖夏凉的竹榻上对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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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日头渐烈,锁梅兀地从窗沿上倒挂下来,敲敲雕花的窗。

    独孤雅荻放下棋子,起身去开窗。

    “主子,有人闹事,七皇子搞不定。”

    文如玉亦是起身,轻轻抚平衣摆道:“回去看看?”

    “闹的什么事?”独孤雅荻转身出门,边走也是边问。

    锁梅递过来油纸伞,文如玉提前伸手接了撑起来。锁梅不由得多看他一眼,接着往下说:“有人带病人来砸摊子,说他家里人喝了药反而病得起不来。请了三四家医馆里的大夫诊脉,诊完犹犹豫豫不敢说,现下还在僵持。——就在城南。”

    一进城门便看见那歪倒的棚子、散落满地的柴火与打翻的大铁锅。有几个帮忙的农人被热汤溅到,捂着伤坐在一边,等着大夫一个个包扎;有卫队横着剑站在前方,有人拦着哄闹的人群。

    端木念站在中央一脸无奈,地上有个衣衫破旧的老妇人躺在半块破床板上“诶哟诶呦”直叫唤,旁边跪着对脸上脏污的中年夫妻,一把鼻涕一把泪嚎个不停;再往一边还有几个大夫提着药箱站着,缩着脑袋不敢出声。

    这会儿又有个衣衫破烂、眼睛发红的年轻人挤开人群冲进来,跌跌撞撞扑倒在老妇人面前,张嘴就嚎,一时间更是哄闹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