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她不想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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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十五章 上街(3-4)

    赵浮岚想笑,一笑又忍不住咳起来,下意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下一秒胃里翻涌……

    一时间鸡飞狗跳,场面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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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收拾好,文如玉便又让侍女上了一桌菜,自己才慢慢吃起来。

    “今日还有甚安排么?”

    “霍天浩还没来。”赵浮岚可算喘匀了气,小口小口地喝着汤,“他今日约了董冰岚上街,来得慢些。”

    “董冰岚……礼部尚书的孙女?”

    “对。”赵浮岚叹气,“百般劝说无用,天浩怕是陷进去了。”

    前几日独孤雅荻在梅贵妃的赏花宴上见过董冰岚,当时只觉那人有些口无遮拦,想来是被霍天浩认成性情率真了。

    “活该。”文如玉闷闷地蹦了两个字出来,转手接过侍女端上的荷花盘送到独孤雅荻面前,“龙井虾仁,你昨晚说想吃。”

    “今日我倒是觉着是赵浮岚不能吃,你才送来我面前的。”独孤雅荻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夹起虾仁塞进嘴里,微微眯起眼睛,“好吃。”

    无辜躺枪的赵浮岚伸出筷子,临到龙井虾仁旁边想起来这菜里加了龙井茶,为了维持自己已经出过一次丑后仅剩的一丁点尊严,选择扭转方向去夹一块鱼肉。

    几人一时无言,直到萧墨来报说霍天浩带着董冰岚去了长宁街,传话说让几人不必等了。

    文如玉阴沉着脸站起来:“霍天浩真是……”

    “去瞧瞧呗。”独孤雅荻满不在乎,“去你那原盈阁看看去,看看你从江南运来的烟云锦被做成什么款式的衣裳了。”

    文如玉面色不改,绕过桌子牵上独孤雅荻的手:“什么款式都有,不满意本王让掌柜的重新做。”

    独孤雅荻笑了一声,顺着他走出院子去:“这会儿又装起来了?”

    “墨菊小筑里养着暗卫。”

    被“遗弃”的赵浮岚假装自己不存在,默默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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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马车行至人声鼎沸的长宁街,才知何为“市列珠玑,户盈罗绮”。

    此街乃是京城内最繁荣的商业街,两侧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商人开办店铺,售卖玉器、古玩、书画、笔墨、衣物、布料、头面、脂粉等等;店铺之间的空隙有小贩摆开小摊买些幼童喜欢的小玩意儿;一栋又一栋两层三层、装饰各有特色的小楼零星散落,有穿金带翠的女子与玉面朱唇的公子在楼上嬉笑,有单肩搭着毛巾的小二在大堂穿梭,有戴冠的、戴帽的、裹布条的男男女女进进出出,热闹非凡。

    马车在人流中艰难穿行,三步一停,总算是挤到了门头气派非凡的原盈阁门前。

    独孤雅荻下了车,盯着金笔描画、秀美非常的“原盈阁”牌匾看了一会儿,当先进了门。

    不知从何处走出来个穿白色衣服、做侍女打扮的中年女子跟上独孤雅荻,轻声叫了句“主子”。

    独孤雅荻点点头,抬眼看立在正中的石台,上面展示出一匹仿若海边日出时刻,在天边翻涌的云霞那般灿烂柔软的锦缎,正是江南年出三匹的上乘绸缎——烟云锦。

    “南珠,你说他记得许诺给我的烟云锦么?”

    被叫做南珠的侍女答非所问:“主子,霍天浩和董冰岚进来了,现在在二楼。”

    独孤雅荻移开目光,迈步走进店内看起其他款式的衣服。

    原盈阁里,穿着统一的深蓝色布裙的中年妇人迎上来:“姑娘想买什么款式的衣服或头面?”

    独孤雅荻的目光落在了左边墙上的一套玫色长裙上:“这是?”

    “姑娘好眼力。”那妇人上去托起裙摆,展开给独孤雅荻看,“绕襟深衣本是前朝传下来的款式,前些年掌柜的下江南时带了图样回来,又经原盈阁的裁缝改过,做出了这一条形似月季的裙衫。”

    “构思倒是精巧。”

    瞧着独孤雅荻似乎只是好奇,而非喜欢,中年妇人接上话:“姑娘喜欢的才是好,若是觉得这一套太过繁复,里头有新做的襦裙。”

    “去瞧瞧吧,如何称呼你?”

    中年妇人有几分措手不及,微不可见地又瞄了一眼独孤雅荻腰间的玉佩,道:“姑娘若是愿意,唤我一声兰姨便可。”

    独孤雅荻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兰姨,劳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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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台正面放着烟云锦,背后放着的同样是珍品绸缎——东方海边年出三匹的云雾缎;而台下放着一套镶嵌着东珠和红珊瑚的金质头面,件件光滑璀璨,镶嵌的东珠圆润温柔,红珊瑚油滑光亮,金簪金钗工艺精巧,显然是上上佳品。

    见独孤雅荻驻足,兰姨表露出几分为难:“这套东珠红珊瑚的头面是霍公子定下的,应他要求在此地展示几天,若想要相仿的怕是……”

    “我更喜欢玉。”独孤雅荻轻轻摇头,继续往里走去。

    南珠紧跟几步,靠近她耳边小声报告:“赵浮岚歇在阔海楼赏景,将……王爷刚上了二楼。”

    兰姨自觉退开几步,等两人说完话。

    “阔海楼……茶楼么?”

    “名为茶楼,实则是赵家产业,王爷收集消息的地方。”

    “知道了。”独孤雅荻回头去问兰姨,“有云雾缎做的衣衫吗?”

    “有,在二楼。”兰姨向前引路,“这类衣衫都在库房,姑娘不妨先看过图样,若是有满意的再看裙衫。”

    抬头看到沿墙上升到二楼的阶梯和深褐色扶手,独孤雅荻摇头:“不必了,在一楼看吧。”

    兰姨正欲说话,楼上却是有一蓝衣姑娘引着一男一女下楼来。

    那男子半披一件水红色外衫,腰上随意束着黑色绣金线布带,满头青丝随手用玉簪挽起,松松垮垮将散未散,黑色皮靴落地有声,踩得楼梯“咚咚”闷响;那女子一身鹅黄色裙衫,戴了支东珠步摇,脸上的傲气藏都藏不住——正是董冰岚。

    见独孤雅荻站在楼梯口,董冰岚脚下猛地顿住,后头的霍天浩差点撞上,也急忙停住,戴着菩提串的手在空中划了个圈落在栏杆上,问:“怎么了?”

    “没什么,见到了晦气的人罢了。”董冰岚一脸不屑,怎料独孤雅荻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扭头就走,边走边喊兰姨:“那套绕襟深衣帮我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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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冰岚几步跨下楼梯,没顾得上后头瞧得心惊胆战帮就差帮着提裙的霍天浩,高声喊住了兰姨:“她说的那套衣服,我买了!”

    兰姨面色为难:“是这位姑娘先看上的……”

    “三倍价格!够不够!”

    “小店的规矩不能坏……”

    “就当卖我一个面子。”紧随其后下楼来的霍天浩也跟着出声,不忘打量独孤雅荻。

    不瞧还好,一瞧就后悔方才出了声。

    独孤雅荻戴着面纱,容貌不见,一双凤眼却是亮得吓人,眼神锋利如刀,仿佛要将他千刀万剐了去。

    再一看,衣衫平平无奇,腰间倒是挂着块雕刻成扇形的黄玉玉佩,上面隐隐约约能见一个变形的“北”字。

    他霍天浩仗着自己是国子监祭酒的孙子,父亲又在京中吃得开,惹不起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也愿意卖他一个面子,结个善缘,将来家里有小辈走科举能让他父亲帮衬一把,以至他没吃过什么大亏。

    好巧不巧,挂得起这玉佩的,正是他霍天浩惹不起的人。

    话已出口,再想收回已经迟了,霍天浩只能硬着头皮看着独孤雅荻道:“姑娘就当卖我霍某人一个面子,冰岚不懂事,事后霍某愿去姑娘府上赔罪。”

    独孤雅荻挑眼看他敞开的领口,看得他有几分不好意思,抬手拢了拢衣领,才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这话问得霍天浩脸一僵。

    他总不好说自己还在追求心悦的女子,现在什么关系也没有吧……

    不等他想出怎么解释,独孤雅荻继续道:“卖的是你的面子,你父亲的面子,还是钰成的?”

    霍天浩再僵。

    若是旁人,自然能搬出他父亲来镇场子;可是独孤雅荻……霍天浩不知道她是否瞧得起一个国子监祭酒的儿子的儿子……

    至于卖文如玉的面子?笑话,但凡文如玉说过一丝支持他与董冰岚的话,哪怕仅仅是没有明面上否定,都够让原盈阁的人上赶着送好东西来。

    奈何他霍天浩堂堂正正追女人,两个朋友没一个给他好脸色,没有变着法儿阻挠就算是顾及情分了。

    一时间霍天浩里外不是人,一张俊脸憋得通红。

    董冰岚见事情迟迟无果,还想说话,却又是被独孤雅荻抢先一步堵了,气的七窍生烟。

    独孤雅荻道:“三倍价,我让给你了。还有你霍天浩,要赔罪,带着紫花络来。”

    霍天浩闷头不出声,董冰岚却好像抓住了什么关键点一样振奋起来:“好你个陈灵衡,既然能说话,前几日赏花宴上为什么不开口,还要劳烦梅姐姐给你送纸笔?!”

    独孤雅荻都懒得回头看,继续道:“你记得去找钰成,他有事交代你。”

    霍天浩正想说文如玉就在楼上,刚才还因为自己花大价钱大精力定了套头面送给董冰岚而把自己骂的狗血淋头,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咽了下去,垂着头应了一声“是”。

    得到回应,独孤雅荻点了个头,又朝兰姨点了个头表示感谢,带着南珠出了原盈阁的大门,往阔海楼去了。

    这会儿周围围观人的窃窃私语才响了起来,刚才被独孤雅荻气场吓住,却止不住事后的议论。

    消息像水滴入湖起涟漪,一层层蔓延开去,送到无数个不起眼的角落中,又一层层送到数座金碧辉煌的府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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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冰岚依旧在气头上,转身对霍天浩撒娇:“霍哥哥,你看看她!她不仅瞧不起我,连你也……”

    “冰岚,我先去阔海楼一趟,明日再带你出来玩。”霍天浩没顾上哄女人,嘱咐侍从把衣服的账结了,随口敷衍了董冰岚一句便急匆匆往外走,气得董冰岚又是好一阵咬牙切齿,连衣服也顾不上拿,捏紧帕子,穿过层出不穷的议论声上了马车,怒气冲冲回家去了。

    兰姨摇摇头,回头吩咐婢女:“衣裳拿去让裁缝改尺寸,再修修样式,送到镇北王府去,头面暂时挂着不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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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盈阁出了门,左拐经过一处小巷口、一家银铺,就是阔海楼。

    阔海楼仿筒子楼建成,二楼、三楼只在四周建环形,分出包房来,正中央立一处高台,每日请琴师上台奏乐,逢望日还有舞女献舞,京中谈棋论艺的雅士,想要出人头地、一鸣惊人的文人、世家公子等,向来喜爱约在此地。

    赵浮岚在二楼包房坐了片刻,见独孤雅荻款款上楼来,生出几分疑惑:“钰成兄不是随你去了原盈阁么?”

    “我算是明白了,换我我也骂。”独孤雅荻一撩裙子坐下,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闻到香气后长长舒了一口气,“黄菊,香气甚好。”

    “谁?嫂子见到霍天浩了?”赵浮岚脑子再好也有点跟不上独孤雅荻飞奔的思维,转了几圈才想起倒霉的霍天浩来。

    一口饮尽杯中水,润了嗓子,独孤雅荻才慢慢开口:“他让我给他个面子。”

    即使赵浮岚涵养再好,这会儿也被呛得连连咳嗽,满脸难以置信:“什么?他?让你给他个面子?”

    “嫂子都不叫了,看来是真震惊。”独孤雅荻再倒水,顺手给赵浮岚续上一杯,“文如玉没有同你们讲过么?”

    “钰成兄三个月前去了南疆,回来就变得很沉闷,还做起了衣裳首饰的生意,一直在搜寻各类好料子,像是在等什么人。”

    包房门被轻轻敲响,文如玉推开门,像拎小鸡仔一样把垂头丧气的霍天浩拎进来,扔在地上:“给你嫂子道歉。”

    霍天浩趔趄了两步站稳,他身形颀长,身高和文如玉差不多,一路被掐着后脖颈教育了一番,这会儿一边掰脑袋一边小小声喊了句“嫂子”。

    独孤雅荻往里坐了两分,拍拍身侧的位置示意文如玉坐过来。

    文如玉照做,一手搂住独孤雅荻的腰将人拉近几分,另一手拿起壶给她续了一杯水,将杯子送到她唇边。

    独孤雅荻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顺势靠在他肩膀上,侧头看站在门口瑟瑟发抖的霍天浩,用轻柔的声音问他:“你真心心悦董冰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