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的沙漠，荒原中锈迹斑斑的渔船，毫无人烟的荒村，卷起无数盐沙的强风...

    这里是咸海，曾经的“千岛湖”，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

    咸海位于两个国家的交界处，南边属于迪拉姆，北边属于哈萨克。

    这里曾经繁荣过一段时间，在咸海尚未枯竭的时候，穆伊拉克曾经是重要的海港和经济中心，但如今已经是一座鬼城了，在那里生活的人，只有不到三千人。

    庄兴将车停在路边，用防晒布把福特罩起来，再搬来一些废弃的铁片把车盖住。

    热浪扭曲了视线，前方的路，沙尘滚滚。

    “前面的路只能用走的，披上这个，不要把脸露出来，不要说话，不要让其他人察觉到你是一个女人。”

    庄兴扔了一件破烂的斗篷给翠茜，同时让她割断自己的长发，裹住自己的胸部，戴上头巾蒙住脸。

    两个人都披着斗篷在路上走，风吹的他们的斗篷后摆。

    渐渐的，看到了城市的影子。

    一股浓烈的臭味环绕在周围，这里到处都是垃圾，还没靠近城市，就已经进入了露天的垃圾场。

    再往前走，有一些三蹦子开了出来，那是垃圾车，他们在往外运送垃圾，越是靠近城市，就越有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像是在厨房堆积了没到三天的泔水，那些肥腻的油污和各种腐烂物混合在一起，翠茜几乎快要不能呼吸。

    庄兴忽然伸出手拦住了翠茜，带她藏在了垃圾山后，眼神示意前方的小路。

    那里停着军车，有持枪的士兵守在关口，一个个盘查进出的垃圾车。

    士兵并不多，只有三四个人，他们用着非常陈旧的武器，是其它国家淘汰下来的旧枪支。

    翠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些士兵袖子上的纹章，是红高棉。

    庄兴看了一眼腕表：“还剩下二十分钟的时间，船就要开走了。”

    “怎么办？闯过去吗？”翠茜小声问。

    “这些人只是侦察兵。”庄兴指了指驾驶座上的那个士兵：“他负责和其他人联络，恐怕每隔一小段时间，他就要向部队汇报，一旦这边出了问题，那艘黑船就没办法开走了。”

    “那我们去找别的路？”

    “时间来不及了，你跟在我后面，记住，等下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声。”

    翠茜点点头，庄兴走在前面，翠茜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庄兴在地上扣了些淤泥，抹在脸和手上，他们走过垃圾山的夹缝，往那伙士兵面前走。

    庄兴拿出了怀中的兽牙挂坠，用其中一颗兽牙，扎破了自己的大拇指，血在兽牙上流淌，但并没有滴落，而是被吸收了。

    然后，世界仿佛按下了暂停键。

    那个正在抽烟的士兵，吐出的烟雾停滞在半空中，打火机的火焰变成了凝固的蜡像，那个打哈欠的士兵，嘴大的能塞下一个苹果，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

    远处有一辆垃圾车驶来，它发出轰轰的声音，可仿佛进入了某个领域，它突然不动了。

    兽牙上的光泽正在迅速黯淡，一切都在缓慢地加速，回归到正常的时间流速。

    翠茜忽然感觉到脚下一空，再踩到地上时，周边的风景瞬息万变，已经变成了狭窄的街道。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庄兴在前面招手，示意她往前走。

    她连忙跟上去，不做任何声响，但在拐过角落时，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是盘查的士兵，她不知不觉中穿越了那道警戒线，躲过了士兵的盘查。

    这一瞬间，她想起了庄兴在汽车旅馆时面对那辆越野车的场景。

    几乎如出一辙，她根本看不清庄兴的动作，任何人都看不清，就像是瞬间移动一样。

    一时间，她信心大增，觉得自己活下来的希望增加了许多，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庄兴带着她在错综复杂的街道中穿行，曾经繁荣的穆伊拉克，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座垃圾城，在这里的人们和垃圾生活在一起，似乎这座鬼城被当做了垃圾处理地，这些人与垃圾为伴，她看到了孩子们光脚拆开垃圾袋，把废弃的电池和电器扒出来，甚至有孩子们为了一台废弃的洗衣机大打出手。

    路边蹲着绕头巾的妇女，她们渴求地对着庄兴和翠茜伸出手，说着：“只要30迪拉姆，只要30迪拉姆。”

    庄兴往这些妇女的手里扔了些糖果纸，迅速带着翠茜离开。

    妇女们本以为收到的是糖果，但是打开包装后，竟然是一张张百元的纸币，她们每一个人都偷偷把钱藏了起来，以免被街头站着的眼线发现。

    靠近港口了，庄兴来到一个巷子的四角，在关着的民居前，敲了敲门。

    他先敲了两下，再敲了三下，有人透过猫眼观察他们，庄兴拿出一叠钱，用斗篷挡着，把钱一张张塞进去。

    “要一张黑水号的船票。”庄兴低声道。

    “马上就发船了，你需要再加10张。”一个苍老的声音说。

    “20张，我要‘贵宾室’。”

    庄兴又塞了二十张钱进去，一张粗糙的纸递了出来，那是一张裁剪过的三级片女星海报，右下角有上映日期，是一年前的今天。

    庄兴把票给翠茜：“记住我说的了吗？”

    “记住了。”翠茜点头。

    来到这里之前，庄兴给了她一枚硬币，刻着国徽和菊花。

    庄兴让她在太平洋公海转船，那是一艘豪华邮轮，等邮轮处理垃圾的时候，把硬币拿给船上的清洁工看，有人会安排好她离开。

    “谢谢你，庄。”翠茜拥抱庄兴：“你是个伟大善良的人，我一定会报答你。”

    “快走吧，黑水号是艘运送垃圾的船，你差不多有十天的路程，这期间你要小心，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了。”翠茜拉紧了斗篷，独自来到港口，给那边收锚的水手看了船票。

    庄兴在角落看着她上船，目送那艘垃圾船离开。

    之后他独自来到售卖水和食物的地方，付钱打了一个国际电话。

    “抱歉，又麻烦你了，钱兄。”

    “没事，庄兄，我一定会把那位小姐安排好的，你放心。”

    “我会给你带报酬的。”

    “庄兄，还是小心为上，最近迪拉姆的内乱上了国内的新闻，大使馆已经在组织国人撤离了，你要不要先回来？”

    “没时间休息了，我会小心的，那就先这样吧，先挂了，下次再联系。”

    “好，祝你平安。”

    庄兴挂断了电话，看了一眼远去的船，又消失在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