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内，周璐拉着印禅的手，语气颤抖：“天天...我是妈妈啊？你真不记得我了？”

    她激动之余，竟是直接抱住了印禅。

    印禅紧闭着嘴，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个怀抱是如此亲切温暖。

    “像...真的太像了...”婆婆也抱着怀里的照片看。

    “阿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庄兴不解，这照片上的孩子，和印禅真是太像了。

    可那分明是一张黑白色的遗照，是婆婆刚才从灵台上取下来的。

    他看向竹兰，竹兰也是一脸疑惑，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我...我...唉...”婆婆叹一口气：“天天，你真是天天吗？”

    印禅不知如何回应，只能闭眼闭口，在心中颂念心经。

    “没事，天天...你想不起来，妈妈讲给你听...”周璐松开了印禅，站起来去屋里拿了一本相册。

    翻开相册的第一页，是一个胖胖的宝宝，每一张照片上都标志了日期，这一张的日期，是17年前，2006年12月18日。

    ...

    2011年，冬天，医院，病房内。

    周璐在病床上做透析，她被查出了尿毒症，双肾衰竭。

    吱呀一声响，病房的门打开了，一个小男孩背着书包进门，身后跟着一个男人。

    是她五岁的儿子陈孝天和她的老公。

    “妈妈，你的病医好了吗?什么时候能回家？”陈孝天脚尖垫起来，坐在病床边，小心翼翼地问。

    周璐在心中叹一口气，她的病已经很严重了，医生说只有一种办法可以治愈，那就是换肾，但换肾几十万的费用，家里哪里掏得出来这个钱呢？

    就算有这个钱，也不是说换就换的，得找到匹配的肾源。

    “没事了，儿子。”周璐面对着儿子强撑出一个笑容：“妈妈今晚就回家。”

    她对着老公做了一个眼神，老公点了点头，把儿子带到了外面，再进来时关好了门，孤身一人。

    “我仔细想过了，我不要换肾了。”周璐握着老公的手：“医生说，如果不换肾，只做透析，我还能活个十年，到时候孩子也十五六岁了，我就算走了，也能放心。”

    老公沉默良久，说：“再等等吧...我看能不能再找老同学借点钱...”

    周璐眼神直视老公，坚定地摇了摇头。

    老公握紧她的手，长叹一口气...

    当晚，周璐就出院回家了。

    从今天起，她一周去医院做三次透析。

    医生说，她的血管比一般人细，为了透析的效果，在她的心脏接一根管子出来。

    她的身体愈发虚弱，干不了重活了，但好在孩子一天天茁壮成长，她心想只要能陪孩子长大，也算了无遗憾了。

    她愈发地对儿子好，有空就陪着儿子，儿子被全家宠着，但没有养成娇惯的性子，非常懂事可爱。

    “我们家有天天，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她依着老公，看着儿子在院子里玩雪，笑了出来。

    老公握着她的手，把她搂的紧了些。

    那一天，她没有想到，儿子竟然会患上肿瘤。

    “这种肿瘤长在大脑里，变大后会挤压神经，一开始的症状是失去平衡感，然后会失明，失去行动能力，这是一种非常恶性的肿瘤，如果放任不管，最多一个月，患者就会过世，必须立刻进行手术。”

    听到这个消息，周璐如同遭受了天打雷劈。

    她们家已经那么苦了，为什么老天还不肯放过她们呢？

    周璐在透析的病床上为儿子祈福，愿菩萨和佛祖保佑她的儿子。

    可菩萨和佛祖哪里会管人间百态呢？术后的一个多月，肿瘤又复发了，医生说，癌细胞扩散的速度太快了，他们已经束手无策。

    “孩子还能活多久呢？”

    “两三个月。”医生给儿子宣判了死刑。

    儿子就这样住进了医院，周璐和儿子睡在同一张病床上，寸步不离。

    “妈妈...妈妈...”陈孝天的手在枕边摸来摸去。

    他已经看不见了，只能摸摸枕头，看妈妈在不在。

    “妈妈在这儿呢。”刚透析完的周璐连忙跑到儿子身边。

    “妈妈，你去哪里了？”

    “妈妈去治病了，妈妈不在的时候，天天有没有好好听话。”周璐摸摸儿子的头。

    “嗯，我好好听话了。”

    周璐看着乖巧的儿子，愈发不忍，为什么这么好的孩子上天一定要带他走呢？

    她真想问问菩萨，能不能用她的命来换儿子的命。

    那一晚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佛光普渡，她问菩萨啊，能不能救救我的儿子，可无人回应她。

    儿子的状态越来越差了，已经不能再下床，婆婆到医院来照看他。

    周璐想，等儿子去了，自己也随他去好了。

    那一日，周璐透析完回房，婆婆拉着她到走廊去，说：“媳妇儿啊...我问过你的医生了，如果天天的病真的治不好了...把他的肾移植给你，也算是他生命的延续，你说是不是？”

    周璐愣住了，眼眶溢出泪花：“妈，天天是我亲生儿子啊！难道要用天天的命换我的命吗？”

    她作为一个母亲，怎么可能接受这种结果，那太残忍了。

    陈孝天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是她的亲生骨肉，她眼看着这个孩子牙牙学语，眼看着这个孩子步履蹒跚地学会走路，听着他软软糯糯地喊自己妈妈，朝着自己走来。

    她接受不了这种结果，断然拒绝了。

    进了病房，婆婆拉着陈孝天的小手，问：“天天是不是男子汉？”

    “我当然是的。”陈孝天说。

    “男子汉大丈夫是干什么的呢？”

    “保家卫国。”

    “如果有坏人要欺负妈妈呢？”

    “那就打。”

    “妈妈生病了要不要保护她。”

    “当然要的，我要保护妈妈，她生病了，我就要去救她。”

    周璐不想在儿子面前失态，握住了婆婆的手，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婆婆说：“媳妇儿，我刚才说的事情，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周璐只是抚摸儿子的脸，说：“妈妈的病会好起来的，天天也要好起来，好不好？”

    “妈妈好了我就好了，我要保护妈妈。”

    儿子的话语，好似在周璐使劲心中扎下一根针管，她感觉到揪心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