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蛋是不是要生了？”庄兴问：“我觉得它蹦了一下。”

    竹兰闻声，放下碗筷把蛋拿了过来，仔细地观察。

    良久，她问道：“你确定那不是错觉吗？”

    “我揣兜里的，肯定不是。”庄兴回答。

    “那是要生了。”竹兰说:“可能就在今晚。”

    “你会不会接生？我要不要准备什么？”庄兴心中稍许忐忑。

    “准备一盆水就好了，水君喜欢泡在水里。”竹兰双手放在腿上：“其它的，就是多陪它玩玩。”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好吧。”

    庄兴端来一盆水，把那颗蛋泡在水里。

    吃过晚饭之后，他收拾桌子，一直守着那个盆。

    他不知道这小家伙出生，对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动过念头，说把这颗蛋拿给竹兰，让她来养。

    但竹兰拒绝了，她说如果水神知道庄兴把自己送来的蛋拿给别人一定会生气的，这颗蛋孵化的小水君只能由庄兴来养。

    他说这不公平，为什么他要养别人的孩子，搞的他好像接盘侠一样。

    竹兰说，能在家里养一只水君是很好的事情，有水君镇宅，寻常的小妖小鬼根本近不了身，它们本身是祥瑞之灵，掌管水之灵气，能替主人带来好运。

    况且这不是一般的水君，这是水神的孩子，养着它，还能得到水神的祝福和庇护。

    竹兰给庄兴讲了一个关于水君的故事，说有一年闹了大旱，粮食颗粒无收，唯有一个偏远的小村子不受影响。

    云游的道士去到那里，打听到有一家人供养有一位水君，那水君是那家人祖上传下来的，年岁已有上百，水君靠着自身的灵气，引来水源。

    道士见到水君时，水君已经油尽灯枯，它为了这个村子，消耗了自己的寿命，好不容易撑过了这一年的大旱和饥荒，这个村子奇迹般地没有饿死一个人，村子为了表达感谢，去供拜水君，它点点头，一下就化作一缕清水散去了。

    庄兴问那只水君就这么伟大，愿意贡献出自己的生命？

    竹兰说不要以人的思想去度量它们，它们是纯净之灵，对它们来说，生命并非最重要的事情。

    以前曾经有人尝试过把野生的水君捕捉起来售卖，但当水君意识到它们失去自由的时候，它们立刻就自己化作清水了。

    水君们感知到自己同伴的死，非常愤怒，它们联合起来发了洪水，死了很多人，那些偷抓水君的人全部被淹死了，那之后，所有人才意识到，不能轻易招惹它们。

    想要养一只水君，只能看你和它们有没有缘分，决不能强求。

    竹兰对庄兴说，你和水君是有缘分的，一定要好好珍惜。

    庄兴被她说服了，决定把这个小家伙养下来。

    这屋子空的不行，他本来就有养一条看家狗的想法，但因为在外地读书，一直搁置没行动。

    养一只小水君，没什么不好的，照竹兰的意思，这玩意比小狗小猫省心，不需要给它们准备吃的，多陪它玩玩就好了，让它时常觉得开心，它就能陪着你一直到老，你都不用担心它先你一步而去，然后哭的稀里哗啦，它比你活的久。

    等待的时间，庄兴一直全神贯注。

    他没和竹兰玩游戏，把电视调到了母婴频道，拿着一个小本本记笔记，试图以此弥补自己空缺的育儿知识。

    他感觉那个小生命就要降生了，他捧着那颗蛋的时候，出现了好几次碰撞的感觉，这让他的神经紧绷，他一点不敢怠慢，生怕这颗蛋碰坏。

    竹兰和他一起看母婴节目，电视里的妈妈教导用什么样的姿势，给宝宝喂奶，她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胸部，脸一红，说自己要去练一会功。

    她不是不懂那些知识，她第一次来月事的时候，婆婆就教过她了，但是和庄兴共处一室看这种节目，怎么想那好让人害羞，她只能在院子里调节呼吸的频率。

    但冷静下来之后，她又觉得很难过，她很难成为一个母亲，也很难拥有一个恋人，这世上能和她拥抱的人都很少。

    正常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呢？她抬头望着夜色下弯弯的月牙，摇摇头，抬起腿，轻盈地起舞。

    虽然她的手中无物，却好像有一把剑，挥出凌厉的风。

    ...

    竹兰从客厅的门进来，庄兴看一眼时钟，刚到晚上十点半。

    “练完了吗？”庄兴问。

    “嗯。”竹兰点头，气息平稳，额头那儿有一点点的汗。

    庄兴打了个哈欠，他有些困了，昨晚睡的晚，今天早上为了赶早集，起来的又早，这会儿生物钟正在提醒他该上床躺下了。

    “我来守吧，如果它破壳了我就叫醒你。”竹兰说。

    “没事的，我不困。”庄兴拍拍脸。

    他和竹兰聊天，和人说话就没那么容易睡着了。

    他问竹兰，那个正善堂靠不靠谱。

    竹兰说，白芷姐姐很好的，她来这边一个多月了，都是白芷姐姐在照顾她，她问庄兴是不是在担心白芷姐姐所说的病。

    老实说，庄兴是有点担心的。

    事实证明，这个世上存在着各种神奇玄妙的人与物。

    他虽然不相信那个白骨精，但觉得竹兰是可以信任的，虽然和竹兰的相处时间很短，但足够看出来她的品格，她是那种普遍意义上的单纯大好人。

    他问竹兰，那个正善堂真的很厉害吗?

    竹兰说是的，关于正善堂最早的记载是《方壶外史》的残卷，距今已经有两千年了，正善堂是真正的传说，很多的古籍中都能窥探到关于他们的记载。

    2000年！听到这个数字庄兴吓了一跳，那都是汉朝的时候了。

    果然是老妖精，还说自己十八岁，这尼玛年龄都可以把他当孙子了。

    他听竹兰讲述那些关于正善堂的传说，越听越心惊胆战，似乎那个小医馆，出现在不少历史重大事件的背后。

    这些故事的真实性庄兴无法考证，但心里多少是有点慌，怕自己真的和那个白骨精说的一样，只有十多年可活了。

    他问竹兰明天什么时候走，竹兰说吃了午饭吧，他说那带他一个，他要去亲自登门还衣服。

    事关自己的生命，他想再去试试那个白骨精的底细。

    熬到凌晨一点的时候，他终究是坚持不住了，困意如潮水般涌来。

    但他还是没睡觉，他把自己的笔记拿出来，准备温习一下白天学到的知识，虽然其中大部分是关于宝宝的健康管理。

    相比起来，竹兰就很精神，她盘腿坐着，闭目打坐，虽然闭着眼睛好似一个雕像，但却能强烈地感觉到她的存在，知道她是醒着的。

    庄兴在略显昏暗的灯光下看笔记，眼皮子止不住打架，越打越厉害。

    他在无法抵抗的困意之下，侧躺在沙发上睡下去，即便睡着了，他也没忘了自己的蛋，把蛋搁在了自己的脑袋旁边，放在靠墙的位置，那里是沙发的靠背，他再怎么动，也不会把蛋给挤到地上。

    “睡着了么？”竹兰听到庄兴平稳的呼吸声，睁开眼，静悄悄地去卧室里取一张毛毯，盖在庄兴的身上。

    刚下了雨，天并不热，过了凌晨，甚至觉得有点冷。

    竹兰端坐在庄兴的身边，看着少年的睡脸，伸出了手，但伸到一半收了回来，她又开始打坐了。

    她的心有些乱，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她想起了雨雾下少年拉着她的手，想起了坐在自行车后座的笑声。

    这让她没有注意到，那颗拳头大小的蛋，微微摇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