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兴在路上骑着自行车，穿裙子的竹兰侧坐在自行车后座，一只手搭在座椅上，一只手伸出去触摸流动的风。

    不需要抱着庄兴她也能保持住平衡，她自小习武，这种事情对她来说是小菜一碟，如果她想，她甚至可以在自行车后座金鸡独立，就算庄兴翻车了，她也能像片羽毛那样轻飘飘地落下来。

    竹兰第一次坐自行车，觉得很奇妙，两个轮子明明放在地上会向一边倒下去，可踏起脚踏板，自行车就能保持平衡了。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没人教过她，她从没上过物理课和数学课，她的算术连小学生都不如，加减法还好，可以掰掰手指头，如果要算乘除，对她来说就是一件头疼的事情了。

    好在，她平日里没什么需要用到算术的地方，如果有，她都会尽量避开。

    只要我不算，我就不会错。

    两个人乘着晨曦和风前进，路面上的水倒映出他们的影子。

    庄兴这是要带竹兰去最近的集市，在释迦桥那边有一个集市，每逢单号数的天，那边就会摆起摊来。

    那边卖菜的都是附近的农民，卖的都是自家种的菜，除此之外，那边还有榨菜籽油的小厂和灌香肠熏腊肉的肉贩，临近村子的人，几乎都会去释迦桥赶场。

    八岁的庄兴就是去那边的一家小卖部买的泡面，那是十多年的事情了，那时候去释迦桥要走弯弯绕绕的小路，后来修了路，可以一路直行，骑自行车过去只需要二十来分钟，所以庄兴一直都是去那边买菜。

    附近的快递点也在那边，送到周边区域的快递都会集中运到释迦桥快递寄存点，网上买了东西，都得自个儿去取。

    庄兴这还是第一次骑车载人，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竹兰很轻，又没把手搭在他腰上，感觉就像是在后座绑了几个大南瓜在运货。

    他问竹兰，你会不会骑自行车。

    竹兰说她不会，她只在书上看到过自行车。

    说完，她忽然把手搭在庄兴的腰上。

    有一辆电瓶车朝着他们驶来，芹菜的绿叶从电瓶车的前框盖缝隙冒出来，装着绞肉的塑料袋挂在车把手上，那位骑电瓶车的阿姨载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抱着阿姨的腰，那大概是他的妈妈。

    耳边有汽车的引擎声和鸣笛声，熙熙攘攘的人群从前面的十字路口走过。

    已经到释迦桥了，和金台村不同，释迦桥热热闹闹，全是来赶集买菜的人。

    今天是周六，人格外多。

    竹兰看见这么多人一下子紧张起来，才用手搭住庄兴。

    庄兴在集市外面停车，用一把重重的铁锁把自行车前轮锁上。

    虽说这辆车不值钱，被偷的概率很低，但他早已养成了上锁的习惯。

    这辆自行车是奶奶的遗物，他不希望车在他手里丢了。

    两个人在菜市场穿行而过，庄兴教竹兰买东西，告诉她一般的物价是多少。

    他买了一块后腿肉，三斤土豆，一袋青椒，四个番茄，半块豆腐，一捆空心菜，二十个鸡蛋，再加上半斤卤味和葱姜蒜，一共消费八十三块。

    这些菜，如果他一个人吃，五六天都吃不完，他告诉竹兰，这才是正常的购买力，如果自己做饭，一个月五百，就能吃的很好了。

    竹兰似懂非懂，直到庄兴帮她算了一笔账，说她被骗走的十万块，如果按五百一个月的伙食费来算，可以吃两百个月，两百个月再换算成年，约莫是十七年，一共十七个春夏秋冬。

    她这才明白，那原来是一笔巨款，顿时变得很沮丧。

    庄兴告诉她，反正都被骗了，不要想太多，怎么后悔钱也飞不回来，长记性就好了，不管怎样日子还得过，想好怎么过好以后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不知道她听没听进去，她看起来不太开心，老是低头叹气。

    庄兴知道怎么哄她，把她当小朋友就好了，他小时候不高兴，要么老妈拿根棒棒糖给他，要么老爸带他打游戏，或者就是奶奶一脸严肃，声音低沉地说，出来吃饭，用同样的方法对待竹兰，一定有效果。

    他买了一根山楂糖葫芦，这年头糖葫芦的花样也多了起来，什么草莓糖葫芦，去核山楂糖葫芦，去核山楂夹核桃糖葫芦，种类繁多。

    庄兴买的是最便宜的原装版本，三块钱一根。

    果不其然，竹兰是个吃货，虽然秀眉挤在一起，但还是动嘴把糖葫芦吃掉了。

    她表情像是个“囧”字，可脸蛋塞的鼓鼓的，活像只小仓鼠，吃到一半她的眉头就舒展开，拉拉庄兴的衣服问这是什么，好好吃。

    买好了肉菜，庄兴顺便买了两板旺仔和五斤苹果。

    这次出来算是大采购，一共花了一百三，至少一星期内，他不需要再出来赶集。

    他做好长期待在老家的准备了，去他丫的大城市，大城市那么卷，拿着一个月四五千的工资，早上通勤，晚上通勤，一天到晚不是加班就为了KPI发愁，真不如回老家养猪。

    他把猪饲料往猪栏里一倒，就可以奔着麻将铺去了。

    早上干干活，下午打麻将，晚上找邻居散散步唠唠嗑，然后回家清理一下猪圈，洗完澡倒头就睡。

    养猪是脏了点，累了点，赚不了什么钱，但绝不会有人半夜打电话叫你起床改方案，改不好还要给你一顿PUA。

    他觉得他蛮适合这种生活的，没什么脱不下来的“长衫”。

    这里本来就是他从小长到大的地方，比起高楼耸立的大城市，他还是喜欢乡下，虽然没那么便利，但好在一个逍遥自在。

    他家就一个人了，他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一点没有多余的担忧和负担。

    至于这两天遇到的事情，都过去了，还是那句话，不管怎样日子还得过，想好怎么过好以后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这样想着，他带着竹兰离开集市去骑自行车。

    前框把能装的东西装下，装不下的就放在自行车把手挂着，然后推着自行车往外走，准备到人少的地方骑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