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绘山河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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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三使商(四十六)

    龙椅上的帝,并不是皇帝的装扮,而是一身黑色作战服,作战服别说龙了,连个图像都没有,纯黑色。

    他揉了揉眉心,尽力抹去那份疲倦,伸手按下桌上的一个按钮。

    没看见灯光是从哪来的,只知道在他按下按钮后,大殿内瞬间亮如白昼,殿中赤柱上原本潜藏在黑暗中盘旋的黄龙似乎扭动了一下,但细看却什么也没有,只是错觉罢了。

    帝不需要这些。

    茯苓没答话,看着帝直立起身子,她一步步走上前去,沉默着关掉台灯,更换下桌上处理好的文书。

    帝没再说什么,明亮的灯光下他的容颜更加清晰,一张而立之年的面孔,没戴领带。若是在大混乱爆发前,而立之年这个年龄连被选举权都没有。

    他的腕上,一弯与茯苓同款的玉镯正幽幽放着光,以二人的羁绊为纽带,传递出“认可”来减缓压力影响。

    “张三回来了。”茯苓忙完,没急着离开,就这样站着唠,划掉,汇报了起来。

    “回来了?情况怎么样?”

    帝没惊讶,以张三的实力,有陆安的传送赶路,三天回来都算慢的了,估计是顺便测试了一下混乱研究院的实力。

    “前相看到的那座研究院已经被完全清除了,但是殷……遗忘之城的情况就比较复杂,从任务报告上看不出他们的明确态度。”

    “进城了?”

    “算是吧,起码是看到城里面长啥样了,跟前相看到的一样。”

    “苏沫的情况怎么样?”

    “也不清楚,只知道处境应该不差,能把信息传回来。”

    “她爹呢?”

    “态度还算可以,让他复职他也没说什么。”

    “那就好。”

    帝伸出手,试图在茯苓放下的一大摞文书中找到任务报告,但翻、翻、翻不到。

    气氛有些尴尬。

    茯苓捂脸,自己把报告翻了出来交过去。

    报告好多。帝无声地在心里吐了个槽,他宁愿去城外砍怪也不想处理这些事情。

    但现在,别说砍怪了,就算他一动不动,只要外层禁制解开,京城里能站着喘气的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翻开报告确认消息后,帝陷入沉思,原本就安静的大殿此时愈发寂静。

    良久,他摊开桌上放着的地图,手指在地图上做了标记的京城和京城的南、北、西、东反复点着,思考着运作。

    南面忽略,北面的地域性格和文化差异,有入侵的风险,还很大。西、东,相对比较安全,但不知道具体信息,需要进一步探索。

    他想的下一步,是半F2A。虽说是要拼死一搏,但将整个文明压在这冒险的拼死一搏上还是太冒险了,不符合稳健的风格。

    主力尽出的话,京城必须保证不会被外来入侵偷家。陆安强是强,但如果真谈崩了,他必须挡在南面,分身乏术。

    北面的武侯没了,必须找一个能抗上去的。之前是考虑不周,用智者型能力者守北,现在根据具体防御情况来看,用重型战斗能力者才更合适。

    西面,或者是西北面,以安抚为主,他选择相信之前的凝聚力,相信那些在大混乱爆发前就主动请缨扎在高原上的干部们。

    东面,海权必须控好,海洋作为生命最初出现的地方,混乱程度一定也最为恐怖,不排除上岸入侵的可能性。

    现有的相级战斗型能力者,一共十位。除去必须上场的张三和不能离开的陆安,还有八位。王级,零。他自己是帝位。

    那么……

    帝看向茯苓,他知道茯苓明白他的意思,“你觉得让谁上?”

    “您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茯苓抽出压在地图下的草稿纸,含笑戏言。北面,白合。东面,陆怀仁。

    西面,空白。

    如果可以的话,自然是选择与相应位置完美契合的能力者最好。

    比如,白合名字听起来娇弱,实则是能和桂枝硬碰甚至正面击败她的硬汉;陆怀仁面对海内的冷血鱼,自然也是像对待普通混乱一样,用仁义的重火力送它们回进化起点。

    但西面,暂时没有与草原上的民族同胞打交道的能力者。

    “西面没有人选。”

    帝这样说。实在不行,他只能

    茯苓并不认可,“不是有一个吗?”

    她昨天新报上来的能力者,就是帝心心念念的那种类型。

    帝叹息一声,“太小了。”

    那孩子太年轻,让那孩子去不论对他还是对整个京城都是不负责任。

    “15岁,在古代已经是可以上战场的年龄了。”

    茯苓幽默了一下,但说的很认真。

    “那是战争时期。”

    “现在还不算?”茯苓反问。

    帝沉默了一下,搬出来最后一条对抗,“国家直属单位工作人员家属拥有免除调遣的权利。”

    茯苓正面迎上去,“但现在只有一个合适的人。”

    二人交谈的结果不得而知,我们所能了解的只有当一切都沉寂下来的时候,龙椅上的男人失神发愣。

    大功率灯光已经关闭,在高压状态下能撑住的电线运行起来价格可不便宜,百废待兴的时候即使是帝也要懂得节省。

    昏黄的灯光下,帝在思考,如果他不是帝而只是一位普通的特遣队员,现在的情况又会怎么样呢?

    没有如果。

    帝伏下身子,把头埋进文件里。因为周围过于巨大无法完全控制的威压,他只能一直坐在龙椅上,借助王朝的气运压制。

    已经四年了,他不知道还要坐多久,作为文明最高战力和最高威望拥有者,坐在远离同胞的黑暗大殿里,身上的责任不允许他有那些复杂情感。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他不能杀在最前线?为什么他不能利用自己离谱的武力值一路推平混乱,边打边升级,直接用武力恢复秩序?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谁知道呢。

    回到车里的茯苓将玉镯摘下放好,扣好安全带,发车去资源配发部。

    论公平,平等是没错。但是作为一个人不可避免会有私心,总会想要去获得些额外的东西,比如霍长风手腕上本应只有相级才能获得的通讯手环,再比如……现在。

    就当是提前预支奖励,或者,把她的工资拿出来一部分送给他。茯苓这样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抬眼看了一下湛蓝的天空。

    天空上没有黑云。

    她的心里没有自私。

    接下来的工作,是向那几位定好的特遣队员告知他们的具体任务,再去看一眼生产型能力者们的情况怎么样了,去问问行政大楼的调配任务……

    可以的。危机总会有,但它一定不代表着结束,只是为了战胜危机而努力的开始。

    在努力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茯苓的位置就是调令员,权利是像这样给弟弟提前预支奖励,责任则是这样整日的忙碌。

    代价则是那不属于人类的银色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