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园
繁体版

第33章 雪灾

    1月中,S市飘起零零星星的白雪,古道上,河堤边的树枝上,拱桥的栏杆上,河边参天的古树上,被薄薄的一层雪覆盖着。河两岸青砖的屋顶还若隐若现。街上很多撑着油纸伞的姑娘们,穿一身古色古香的衣服,梳着各式的发型,形成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直到月底,这雪也没有一点消停的迹象。不仅没有消停,反而越下越大,鹅毛般肆意飘散,实属罕见。

    这天张妈一大早起床,刚打算出门买菜,门口的雪比她的棉靴还深。路上的商铺还没开,倒是引来了不少游客。姑娘们不仅没有因为暴雪影响生活,反而拾起对古时候S城的点滴记忆。拍照的拍照,赏雪的赏雪。

    正在张妈犯难的时候,小付来了。

    “太太一清早打电话来说,雪下得太大,估计您这里需要帮忙。我昨晚把车停在自家院子里,现在已经被冻住,根本发动不了。”

    “你先把我们门前的雪扫了,再去文爷家看看。”

    “好。”

    “我得先去多买点菜,这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我铲完雪去市场找您,您等我一起回来。”

    “好。”

    “您还是拿个拐杖吧,外面雪深。”

    张妈拄着拐杖就出去了。街上的游客比平日多得多。昨天还能看到的树、房顶和桥,全被大雪覆盖了。地上的雪踩得嘎吱嘎吱响,河堤上的栏杆,还有路边散落的椅子,车,垃圾箱。好像一夜间都被大雪冻住了。

    市场里出摊儿得小贩比昨天少了一半,古老的木制结构顶棚,被大雪压得倾斜,幸好风不大,要不然就倒下了。

    “张奶奶,你每天都是顶早儿。”

    “可不是嘛,好多张嘴等着吃饭呢。”

    “今天的菜卖完,还不知道明天有没有货。听说高速路关闭,县里的菜过不来了。”

    “不走高速行吗?”

    “那可不行,这么大的雪,谁敢走小路?还听说蔬菜大棚都被雪压倒了,唉,哪里能料到这么大的雪。”

    “昨天先生还说,几十万人困在火车站。”

    “您看看能囤的,就多囤点,早上人少,我给您送过去。”

    “行,你给我送到门口吧,估摸着小付正在扫雪。”

    “好嘞。”

    “这些萝卜、大白菜、土豆的,生姜,大葱,蒜头,塔塔菜都能放,你都给我送过去吧。我打电话让小付在门口等你。”

    “好的,张奶奶。”

    买完蔬菜,张妈又去猪肉摊上买了半头猪,一些排骨和里脊肉。这些都能放,看到新鲜的肠衣,张妈又买了几斤,合着一些肥瘦相间的肉。

    “张奶奶,合着您帮我把整头猪买回去,我也早点收摊,带孩子们回乡下去。”

    “明天不来了?”

    “这雪下得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早上听新闻说,200万人在广州火车站回不了家,吃的东西都买不着。我得带孩子们回乡下,在外面忙了一年,爷爷奶奶眼睛都望穿了。”

    “好,你送去吧。我今天把腊肠腊肉都做了。”

    买完猪肉,张妈又买了几只鸡,几条鱼,再买下去,整个菜市场都被她搬回去了。

    这时太太又打电话来了。

    “张妈,你这东西要备丰富些,不要想着省钱,家里的产妇得把身体养好了,明年还等着抱个孙子呢。”

    “好,太太。”

    张妈又走回鸡档:“明天还开吗?”

    “张奶奶,明天不开了,这大棚看着就要倒了,明天乡下的鸡也不知道能不能送到。卖完这些我们就回去过年了。”

    张妈让小贩数了数,还是二十几只老母鸡。

    “全给我留着吧,钱先给你,等一下小付来拿。”

    张妈和小付忙了一大早,就当是提前把年货给置办了,一家几口人吃到正月十五都没问题。

    八点多,Henry和陈韵下楼的时候,被前厅里堆满的食材吓了一跳。张妈和小付还没回来,月嫂和青青在房间里睡得正香。门口的雪已经扫了,这两个小时的功夫,又铺满了薄薄的一层。

    “小韵,吃完早饭咱看雪去。”

    “好。我从小在N市长大,年年都有雪,但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

    “咱先去文爷家看看。”

    文爷正在客厅里,孙妈给他生好了碳炉。上面的水烧得呲呲响。

    “这雪可真大啊。”

    “文爷您家花园里的鱼和藤怎么样了”

    “都不用担心,鱼池是当年匠人往下挖的,不会结冰。这藤的生命力旺盛,只怕是这房子倒了,她也死不了。不妨事,不妨事。”

    听文爷这么说,Henry和陈韵就放心了。

    “文爷,我们回去了。”

    “好嘞。”

    大雪中的古街真美啊,堤边的雪已经深到脚踝,花丛和灌木丛完全被雪覆盖。夏天里,人们在露天喝茶的桌椅也完全被覆盖。远远望去的拱桥,也是厚厚的积雪。

    路边的商铺不约而同地播放着《飘雪》和《雪人》,在音乐声的烘托下,来来往往的游客,似乎回到了自己的故事里。陈韵哆嗦地依偎在Henry身边,好像又回到去年在海德公园的路边,公园里也是厚厚的雪,那时候的陈韵还如同这雪一样纯洁。一年好像比一辈子还要长。

    “明年,我们还会在一起吗?”

    “会。”

    “除了结婚,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她过年不回来吗?”

    “不知道。”

    “她没说吗?”

    “往年一般是不回来的。从圣诞节到春节,是一年中最忙的时间段。”

    “你们都不在一起吗?”

    “没办法在一起,她的表演容不得半点失误。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练功房,或者在彩排。”

    “你爸妈没意见吗?”

    “有也没用。”

    “你们没计划要孩子吗?”

    “我们去国外冻了精子和卵子,计划着等都忙不动事业了再要。”

    陈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什么时候才算忙完呢?”

    “人的欲望是无法完全满足的,等你完成了这个目标,又离更大更好的目标进了一步。这些年一直都是这样,所以一直在无穷地延后计划。”

    “确实是。那你还爱她吗?”

    “我们回去吧。”

    雪越下越大,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南方的很多城市,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灾难,严重影响生产和生活,打工人困在车站几天回不了家,志愿者和解放军连续十几二十天吃泡面。

    在每个中国人的心里,一年辛苦的最大盼望,就是回家团聚。

    陈父和陈母度过了女儿没有回家的第二个春节。

    这也是Henry没有主动联系匡玉的第二个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