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之后，回家。

    张妈请回来一位有经验的月嫂，抱着孩子。Henry扶着陈韵，一行人回到家。

    大门是开着的。

    “你们回来了？”

    匡玉坐在椅子上，一边品着茶，一边打量着他们。

    “大门没有换锁，我就直接进来了。”

    Henry吩咐张妈和月嫂带母女俩上楼。

    “不必着急上去，我来看看陈韵妹妹和孩子就走。”

    大家都没有说话。

    匡玉看着月嫂怀里熟睡的孩子，再看看Henry和陈韵：“闺女，果然更像爸爸。”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行李箱还在那呢。”匡玉指着进门处黑色的金属拉杆箱。

    “我先回去。”

    匡玉喝完陶瓷杯里的最后一口茶，拖起箱子，就往门口走。

    “让小付送你。”

    “好。”

    回家后的第二天，是12月23日。

    “小韵，今年在伦敦的圣诞夜音乐会，我必须出席。”

    “嗯。”

    “演员和嘉宾都是很重要的，事关公司的存亡。”

    “你去吧！”

    “我忙完就回。”

    “好。”

    Henry当天晚上直奔机场，有张妈和月嫂的照顾，陈韵基本上就是吃了睡，睡了吃。

    陈母一天打来好几个电话给张妈，这也叮嘱，那也不放心。张妈脾气好，每次都耐心地笑着跟陈母聊着。

    “看来知识分子跟我们普通人也没什么分别啊，你妈不停地提醒我，不要让你看书，不能看电视，手机更加是不能看的，要不然以后容易老花眼。”

    陈韵忽然想起来很久没看Henry和匡玉的社交账号，等张妈做饭，月嫂在楼下陪青青睡觉的时候，她悄悄去书房打开了电脑。

    Henry更新了一些商业演出信息。

    匡玉的Blog则发了一张照片，配了一行字：“期待再次合作。”

    照片里，Henry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西裤，没有太多表情的脸，熟悉的人能看出些许羞涩。匡玉一身华丽的红色晚礼服，露出双臂和整个后背。有力量感的小臂肌肉，线条柔美的后背，高高盘起的长发，简直是完美女神。她挽着Henry，完全看不出四十多岁的样子，堆满小女生才有的幸福感。

    下面的评论：“郎才女貌！”“哇，芭蕾女王和音乐才子合体！”“太配了！”

    陈韵顿时五雷轰顶。

    她合上电脑，退回到房间。

    元旦过后，Henry如期归来。

    “顺利吗？”

    “都挺顺利的，接下来可以休息一段时间，我好好陪你和青青。”

    “你们这些天都在一起吗？”

    Henry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惊讶到，又立刻恢复了平静。

    “你瞎说什么？”

    “是不是？”

    “我天天马不停蹄地，就想着快点忙完回来。那边还一堆事，都交给别人去做了。”

    “你先回答我是不是。”

    “果然女人生了孩子就变了，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最后一次问你，是不是？”

    “她不是才回S市吗？你看她那天拖着行李箱。”

    “然后你们第二天一起回了伦敦，之后的几天都在一起，对吗？”

    “不可理喻。”

    “王庆利，你到底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你是不是疯了？”

    “就算疯了，也是被你们逼的。”

    “我先去洗澡了，累。”

    “王庆利，你不要太过分！”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先去洗澡。”

    浴室里传来水声，陈韵第一次觉得彻底的无助和绝望。

    这不是他第一次骗她。

    同样是骗，没有发现的时候，找不到蛛丝马迹的时候，至少会幻想是自己在瞎想。这一次，铁证如山，他还在狡辩。陈韵感觉到自己的世界一下子崩塌了。她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地去相信他，她没有办法原谅他，虽然他们才是受法律保护的一对。可是她还是没有办法接受，就在他刚刚陪自己诞下青青，就在他品尝过初为人父的快乐之后。没几天他又轻易地被她勾走。

    他们在一起相处的这几天，她像傻瓜一样地在家里照顾孩子。

    她等着他回来，她还说过，他以前没有得到过的，自己会一一补偿他。

    她帮她补偿他。

    她对他已经完全没有恨意，是心疼，心疼他曾经的那一颗赤子之心，被岁月慢慢消耗。她也心疼她，那个直率的，赤诚的，勇敢的，为了事业最后奉献青春和爱情的女人。

    甚至，她为他们的今天深深可惜。如果稍微有一个人愿意牺牲，愿意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他们应该有一个多么幸福的家庭啊。但是，如果真的如此，他们也不会有今天事业上的成就。

    男人是不愿意牺牲事业的，女人呢？如果女人想要一个传统意义上完美的家庭，她就必须取舍。自然的规律如此，社会的规律如此。她心疼那个拥有天赋又好强的匡玉。如果二十几岁，她放弃自己练了十几年的舞蹈，结婚生子，就不会有今天的芭蕾皇后。

    到底，怎么样才算一个成功的女人？

    Henry洗完澡，披着浴巾出来。

    “我本来下了决心，跟你好好过日子。”

    “可是你不该，在我刚生完孩子，就去和她一起。”

    “都跟你说了，不要乱讲，刚生完孩子，不要瞎想，容易抑郁。”

    “你做都做了，我还不能说吗？”

    “陈韵，你不要太过分，我真的很累了。”

    “我们俩到底谁过分？”

    “我现在不想跟你说。我刚到家，很累，你情绪也不好。这样谈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王庆利，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这不是您在这胡说八道吗？我只想睡觉。”

    “你睡吧，睡死了才好。”

    “你要是真的很难受，明天我可以陪你去看医生。”

    说完，Henry已经换好衣服，头发也没吹干，就躺下去睡了。

    “你起来！”

    “你今天怎么了？”

    “你起来！”

    “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你起来把头发吹干了再睡觉。”

    “我不想动，太累了，真的。”

    “你坐起来，我帮你吹。”

    Henry勉强坐起来，吹干头发，倒下去很快就睡着了。

    陈韵看着身边熟睡的男人，感觉自己乱拳都打在了棉花上。

    是否每一个男人，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