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父陈母在S市停留了几天之后，就回了N市，陈韵和Henry也达成了和解。

    各有各的忙碌，Henry经常会出差，但是也会如期归来。

    临近圣诞节，公司承办了几场音乐会，邀请了国内外的艺术家，也租好了欧洲几国的场地。

    最后一次产检，袁医生再三叮嘱，孩子已经到了月份，随时可能出生。如果有子宫收缩，是正常的，但是如果收缩的频率高，或者伴随着疼痛，或是感觉到羊水流出，就一定要来诊所。

    12月中旬的某个早晨，已经过了预产期一周，陈韵早起上厕所的时候，感觉有暖暖的液体流了出来，她能分辨出，并不是尿。

    “张妈，张妈！”陈韵在厕所里大声喊道。

    “怎么了，陈小姐？”

    张妈听到喊声，连忙放下手中的活，慌忙地跑到楼上。看到陈韵坐在马桶上，这才放心了。

    “张妈，我感觉有水流出来。”

    “你快躺着，我打电话给王先生。”

    “你先打给袁医生吧！”

    “好的，陈小姐。”

    电话接通之后，护士把电话直接转给了袁医生：“那是养水破了，你先平躺着。现在流出来的多吗？还是一阵一阵的？”

    “不会太多，感觉是一阵子就漏出来一些。”

    “那还不要紧，你快让张妈陪你过来。”

    “好的。谢谢袁医生。”

    “小姐，我先送你过去，等安顿好了再回来收拾东西。”

    “也好。”

    张妈立刻打电话给司机。

    等陈韵换好一套宽松的衣服，张妈陪着她下楼的时候，司机已经在门口等着。张妈示意他拿好早已准备好的，在门口柜子上的待产包，自己扶着陈韵。

    文爷一大早在门口练功，看到他们一行三人：“这是要生了？”

    “是的，文爷。”张妈回道。

    “小庆呢？”

    “他还在欧洲。”

    “这臭小子，什么工作有媳妇儿孩子重要啊！”

    “文爷，我们走了啊。”

    “好，你去忙，我让孙妈煲点汤，你忙完过来拿。”

    “谢谢您老！”

    车很快就到了袁医生诊所楼下的停车场，护士已经准备好轮椅等着。

    “扶陈小姐坐下吧，不能再走动了。”

    袁医生在办公室等着：“Henry还没回来呢？打电话给他了吗？”

    “还没呢。”

    “他这个月行程慢得不得了吧？”

    “是。他走之前说随时可以打电话给他，忙完就立刻回来。”

    “工作哪里有忙得完的时候。张妈，我给陈小姐检查，你打电话给Henry，24小时内，孩子就要生了。”

    “好的，袁医生。”

    张妈走出房间，锁上门，留下袁医生和陈韵。

    “羊水流出来的不多，你幸好来得及时。等一下护士陪你去待产室，你在那先休息着。羊水破了24小时内就得生产，要不然羊水浑浊了会影响胎儿健康。你先休息着，下午子宫口还没开的话，给你打一些催产素。”

    陈韵点点头：“袁医生，我有点害怕。”

    “别怕，我在这呢。”

    陈韵进了待产室，里面已经躺了好几个孕妇，其中一个叫得死去活来，看样子是要生了。她在自己的床位上躺下，感受到子宫一阵阵收缩。这时，那个叫得最大声的产妇，被护士连床带人，一起推进了产房。

    “陈小姐，先生说他现在就去机场。24小时内肯定能赶回来，他让我一刻也不能离开您身边，一直到他回来。”

    “张妈，谢谢您。”

    “不用，我是看着庆儿长大的，有些话我也不好说，但是他对您，是世界上第一好的了。您安心待产吧，有我和袁医生在，您什么也不用害怕。家里有孙妈和文爷帮忙看着。”

    “好，张妈我想睡一会儿，您也在旁边休息休息吧。”

    直到下午，宫缩的频率也没有增加，陈韵也没有感受到强烈的疼痛。

    大约5点钟的时候，Susan和另一个护士，提着盐水瓶一起走到床前。

    “陈小姐，袁医生说可以用催产素了，再不用的话，有可能要剖腹产。”

    “好的。”

    “打了催产素，大概多久会有效果。”

    “这个可说不定，每个人对药物的敏感程度不一样，有的人一天也没感觉，有的人一两个小时有明显感觉，三四个小时就出生了。”

    “明白了，谢谢Susan。”

    “张妈，您帮忙看着这个盐水瓶，快打完了，或者陈小姐有不舒服的话，立刻按护士铃。”

    “好的，Susan小姐。”

    护士离开后，张妈在陈韵身旁说：“先生的航班晚上十一点多能回来，现在飞机已经在天上了，司机小付已经去机场等了。”

    “去这么早呢？”

    “我让小付去找个好位置停车，等先生出了机场，马上就能开车回家。”

    “张妈，您对我太好了。”

    “你妈妈走的时候，特意交代了我好久。我也有个女儿，我懂。”

    陈韵的眼眶有些湿润，这才想起，还没给妈妈打电话，也没跟章西文教授讲一声就跑医院了。

    “张妈，您把我的手机拿给我。”

    张妈从床头柜子上拿起手机，递给了陈韵。

    “妈妈！”陈韵的眼泪立刻流了出来。

    “怎么了韵韵？”

    “妈妈，我今天就要生了。”

    “韵韵，你现在在哪儿呢？”

    “已经在医院了，在待产室呢。”

    “好好好，有人陪你吗？”

    “他们都在呢。”

    “那你休息着，生孩子需要很大的力气。等生完了妈妈再打电话给你。”

    “好的，妈妈再见。”

    陈韵的眼睛湿润了，自从怀孕之后，她才慢慢意识到母亲的不容易，也明白了母亲为什么一直对自己严加管教，生怕自己受到一点点的伤害。她找到章西文的电话，这会儿他应该没有课，也没有活动。

    “章教授您好，我快要生了。”

    “在哪个医院呢？”

    “在新区的袁医生诊所。”

    “鼎鼎大名的袁医生啊，好，学校里的事情你先不用操心，有我呢。”

    “谢谢章教授。”

    催产素打下去一个小时以后，陈韵明显感觉到子宫收缩得快了。

    “张妈，我可能很快就要生了。”

    “别担心啊，我们都在呢。”

    “Henry他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航班8点多落地，小付接上他，估计10点多能到。”

    “现在几点了？”

    “陈小姐，快7点了。”

    “我应该能坚持到Henry回来。”陈韵轻声地说。

    七点半的时候，陈韵感觉到宫缩越来越明显，伴随着一阵一阵地抽痛，那感觉跟来例假的时候差不多，只是痛很多倍。陈韵疼得哇哇叫，额头上渗出了汗滴。张妈见状按了护士铃。

    Susan带了位助产师过来，看看了宫缩检测指标，戴上手套检查了陈韵的子宫开口程度。

    “陈小姐，现在已经开到五指，我们可以进产房了。”

    “张妈您在外面等吧，我们推陈小姐进去。”

    待产房的床是移动的，直接可以推进产房。产房是单间的，环境比待产室好了很多，有几个忙碌的护士，房间里的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墙上挂着一个时钟。

    房间里的空调开得比外面大。一个护士拿着一套紫色的衣服过来：“陈小姐您好，请您换上这套产服，会让您躺得舒服很多，也方便医生坚持。等一会儿我们生产的时候，也不用再换衣服了。”

    护士帮陈韵换好衣服。

    “您躺在这儿，我们护士会定时过来，您要是疼得受不了就按铃。”

    “好的。”

    陈韵看看墙上的钟，已经八点多了，Henry应该已经下飞机了。只要再坚持坚持，他就能和自己同时见证青青来到这个世界。她一定要坚持。

    宫缩越来越明显，频率也越来越高，疼痛的感觉让人觉得生不如死。那是一种无法摆脱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止的，持续性的疼痛，你刚以为她走了，她立刻又来。这样的循环往复，不让人有一刻的喘息的机会。

    时钟上的指针也越来越缓慢，越来越缓慢，几十秒就能重复疼痛一次，如果能再选一次，就不要怀孕了，生完青青，她是不可能再生孩子的，太痛了。痛到蚀骨，痛到无法摆脱，痛到绝望，痛到希望用任何的感觉来取代。

    她按了按手边的铃铛。

    “护士，可以生了吗？”

    助产士检查了子宫口：“又开了两指，按这个速度，再过两个小时就可以生了。”

    “还要再过两个小时？”

    “这已经算快的了，您也是幸运的。有的产妇一直开不了，还得再转去剖腹。”

    “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剖腹。”

    “我们陈医生这是鼓励顺产的，胎儿经过产道的挤压，血液中的免疫球蛋白会提高，产后感染的机率降低，孩子的抵抗力也会强。您这个身体条件，还有年龄，都是很适合顺产的。”

    “嗯。”陈韵已经疼得没有力气。

    “您还得躺着继续等。我们一直在。”

    “好的。”陈韵闭上眼睛，深呼吸缓解这彻骨的疼痛，数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迷迷糊糊中，声音嘈杂起来，似乎有好些人进了产房。

    “袁医生好。”护士和助产士们齐齐喊道。

    “情况怎么样了？”

    “宫口快要全开了，估计再过一个小时就可以生产了。”

    “好。”

    “陈小姐，你吃个巧克力，等一会有力气。我连着做了几台手术，现在也去吃点东西。”

    “好的。”

    护士递给陈韵一条半打开的巧克力。

    “陈小姐，您先吃这个巧克力，等袁医生回来，我们就开始手术了。”

    陈韵强忍着疼痛，看看墙上的钟，指针已经偏向十点，她忽然紧张起来，心里又暖暖的，突然觉得没那么痛了。

    这时候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王先生，你进去之前要换好这身消毒服。”

    “好。”

    目光相接的那一刻，陈韵的眼泪再也没有忍住。看到风尘仆仆的Henry，满脸歉意的笑容，似乎所有的疼痛都不值得一提。护士拿凳子给Henry坐在产床边，此时陈韵的头发差不多湿透，衣服也汗湿了，整个人看着疲惫不堪。

    “王先生，您先坐下，到时间了袁医生就会过来的。”

    “好，你们去忙吧。”

    Henry轻轻地握住陈韵的手：“你辛苦啦，还好我及时赶回来。”

    陈韵刚想说什么，一阵剧烈的疼痛，她紧紧地抓住Henry的手，似乎疼痛可以传递。

    Henry伸出手腕：“你握住这里，有多疼都传递给我。”

    “我疼得好想死，简直生不如死。我们以后不要再生孩子了。”

    “好，都听你的。”

    每一阵疼痛袭来，陈韵使出所有力气抓紧Henry的手腕，感受到另一个生命在身边，有很强烈的安全感，似乎缓解了疼痛，也忘记了时间与空间。

    “袁医生，十指全开。”

    “Henry，你要不要去外面等？”

    “我必须出去吗？”

    “不用，男人一般都受不了这样血腥的场面。”

    “没事，我就在这陪她。”

    “陈小姐，等一下您听我的口令用力。我喊一二三用力的时候，您再用力。不要随意用力，这样会浪费力气，生孩子的过程就会延长。”

    “好。”陈韵点点头。

    Henry依然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手腕乃至整个小臂，已经被抓得通红。

    “陈小姐，我们已经看到胎儿的头了，您听我口令用力，一二三用力。”

    听到护士的口令，陈韵用尽所有力气。如此几次。

    “陈小姐，头已经快出来了。感到便意不用担心，这是婴儿压迫到直肠，不是真正的大便，您继续听口令用力。”

    “一二三用力！”

    一位助产士在下面看着胎儿，另一位助产士顺着肚子的方向帮忙推动。

    “陈小姐，再用两次力，孩子就出来了。”

    如助产士所说，两次用力之后，陈韵感觉到一个球状的物体从身体出来，整个人一下子轻松起来，就好像一场大病之后的感觉，顿时觉得快乐与幸福。

    “恭喜陈小姐王小姐，婴儿顺利分娩。王先生，您要不要帮忙剪脐带。”

    “可以吗？”

    护士给Henry戴上手套，医生指着脐带的地方请Henry剪开。

    “太神奇了。”

    同时听到了婴儿的大声啼哭。

    “Henry，你要不要跟护士去看孩子，我这这里给陈小姐缝合伤口，刚才分娩的时候，为了防止撕裂，做了一个小的侧切。”

    “我就在这陪她。”

    护士清理好新生的婴儿，并用毛巾把整个身体包了起来。

    “王先生，陈小姐，你们俩一起看看孩子。”

    “没有妈妈好看。”Henry脱口而出。

    陈韵瞪了他一眼。

    “新生的婴儿都跟老头似的，慢慢的就张开了。来，我给你们仨拍个合照。”

    护士递给袁医生一台卡片式的相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