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血统审查
中国北京时间早九点四十。
美国洛杉矶时间晚十点四十分。
卡塞尔学院宿舍楼三楼,346号宿舍。
路明非脑袋上扣着耳机,听着当季最新的歌单,手指在键盘上舞动着,正在Facebook上跟苏晓樯跨洋聊天。
路明非的脸书账号的昵称是个很简单的单词【Ring】。
在无数人眼中,这个单独出现的词汇有无数种解读,戒指、圆圈、钟声,标准的一词多意,但我们都知道,这个单词在路明非这里只有一个解释。
【法环】。
而苏晓樯的网名是【Rosa】,名词,玫瑰,或者蔷薇。
按照路明非在网上查的单词翻译来看,这词跟常见的rose还不一样,Rosa还是个学名词。
只能说不愧是小天女,这种事儿上都喜欢彰显一下自己的与众不同。
【Rosa:学校很漂亮啊,我看到有张照片里有独栋别墅,还有大洋馆。】
【Ring:嗯,听师兄介绍说可以租赁,不过价格很贵,洋馆有些是学院的功能性建筑,有些可以单独出租,卡塞尔的学生会租赁了学院里最大的洋馆当驻地。】
【Rosa:师兄?楚子航么?】
【Ring:不是,是我导师的开山弟子。】
路明非顿了一下手指,决定还是别把芬格尔师兄留级四年的事儿八卦给小天女听了。
【Rosa:住宿环境怎么样?】
路明非一下就有点汗流浃背了。
【Ring:舍友人不错,宿舍环境也很好,两人一宿,都有单人房间,共用客厅和卫浴。】
被舍管分到了跟娇小漂亮的洋娃娃一样的毛妹同住一宿,这是能说的么?
四舍五入这就是同居啊,路明非再怎么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想给自己在这事儿上找麻烦。
【Rosa:听得我都心动了,我这边就是单纯的两人同宿了,上下铺的标间宿舍。】
【Ring:公立和私立的区别嘛。】
【Rosa:对了,你的舍友是什么样的人?】
“......”路明非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这该死的问题怎么就能这么莫名其妙的冒出来啊!!!
【Ring:是个毛子。】路明非小心翼翼的扣字。
【Rosa:俄罗斯人啊?我听说他们那边的人体味都挺重的,只是在老家因为环境问题不怎么表现得出来。】
轻柔的敲门声在此刻响起,本来就有点做贼心虚的路明非差点没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
视线看向右下角,好家伙,快十一点了。
零来敲自己的门?
路明非摘下耳机,冲着宿舍门的方向问了一声,“零?”
“古德里安教授找我们有事。”门外,俄罗斯女孩那冷冷清清的声音飘进了房间里,随后便是啪塔啪塔的脱鞋声渐渐远去。
还好,不是我想象的任何剧情。
莫名庆幸又遗憾的路明非舒了口气,回身给苏晓樯扣字。
【Ring:教授上门找,可能有事儿,下次再聊。】
【Rosa:这个时间?你那边都要零点了吧?】
【Ring:还没到十一点,我先去了。】
【Rosa:嗯,去吧去吧,晚上早点休息,我待会儿再去刷两套题晚上跟你聊。】
然而已经起身离开了电脑的路明非看到了苏晓樯的回信,俯身敲了两下键盘,发了个【1】,才转身推开了自己房间大门,走到了宿舍的客厅里。
L形拼接的沙发前,玻璃小方桌前已经摆好了一杯饮品,让路明非知道了自己该坐在哪里。
一头金发披散的零正坐在背靠窗户的独座沙发上,捧着同款的白色瓷杯,女孩正小口啜饮着。
古德里安坐在长沙发上,看着头发有一道明显耳机压痕的路明非,脸上带着一股勉为其难的笑容,对着路明非笑了笑,“明非,来坐。”
路明非走到了古德里安身边坐下,端起白色瓷杯,抿了一口,眉头微不可查的挑了一下。
没有很多糖和牛奶的热可可,意外的合自己的口味。
“谢谢。”路明非对着零举杯道谢。
而冷冰冰的女孩只是微不可查的点了一下头,脸上没什么情绪。
就像今晚两人吃饭的时候一样。
完全看不懂她到底什么情绪......
或者说,她没有情绪。
放下杯子,路明非看向了身旁明显揣着心事的教授,“教授,有什么事儿,还值得你这么大晚上来跑一趟?”
“两件事,第一,你们是提前到校的新生,原本按照传统,3E考试是要等正式的新生报道开学之后才进行的,要组织全体新生一起参考。”古德里安捏着宽大西服上的衣扣,“但现在因为特殊情况,校董会要对你们两个人单独召开一场3E考试。”
“特殊情况?”路明非挑眉。
他立刻想起了字啊C1000上被自己弄死了的小黄。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所谓特殊情况了。
“嗯,准确来说,这次专门召开的3E考试就是为你一个人召开的。”古德里安说到这里,稍微顿了一下,有些艰难的张了张嘴,“然后,第二件事儿。”
“您别有心理压力。”路明非看出了教授的无奈和煎熬,轻柔的笑了笑,“我看得出教授您就是个传声筒,有些事儿您决定不了,您直说就是了。”
“唉........”古德里安教授被路明非这么一扎心,苦笑着叹息,“校董会要针对你召开一场血统审查。”
“血统审查?”路明非挑眉。
“3E考试,全称是ExtractionEvaluationExam,这本来就是用来坚定新生的血统等级的考试,按道理来说,不是特殊情况,不会对学生进行血统审查。”古德里安看着路明非,“所谓血统审查........”
古德里安深深的吸了口气,“简单来说,是要对你进行监控。”
监控?
路明非挑眉,他感觉古德里安替自己表现出来的颓丧感完全不像是自己要被监控了,更像是自己马上要死了,而他却没有办法救自己小命的无力。
就像自己跪在米莉森跟前,只能看着她仰望着宏伟的米凯拉圣树,明亮干净的双瞳逐渐失去光芒的无力。
“我打听到,校董会那边拿出来的初步方案是要在你的心脏旁埋一枚很小,很复杂的微型炸弹,这个东西会无时无刻检测着你的血统浓度,只要超过某个阈值,它就会.......炸掉。”
古德里安垂着头,他甚至有点不敢去看路明非的表情。
然而路明非却反而是挑了挑眉,“教授,你确定校董会要这么做?”
“方案还不确定,但血统审查的事,应该是已经定下了,跟血统审查沾边的方案,基本都跟人道不沾边的。”古德里安抬起目光,看着路明非那张笑容玩味的脸,心脏突然抖了一下。
他唯一一次见过路明非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是在C1000列车上,他把玩着龙鳞,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时候。
那时候的富山雅史提议,路明非最好找他做一下心理咨询。
而再一次见到路明非这个表情,古德里安能明显的感觉到当时富山雅史感觉到的东西。
这个人的脑海中在做一某些危险的打算,而且他有足够的执行力将其付诸实现。
他的自信简直就是溢出屏幕,甚至完全就是在跃跃欲试。
什么血统审查,什么微型炸弹,他根本没看在眼里,他也没把校董会放在眼里,他甚至期待着这场冲突爆发,那样的话,他就能顺道把自己心底里某些什么危险的东西释放出来了透透风一样。
“明非,你千万别乱来,这事儿还有能谈的余地。”
“嗯,我不会乱来的。”路明非笑了笑,收敛了自己一身危险的气息,从裤兜里摸出了苏晓樯送的IPhone4,直接拨了个号码出去。
“喂?”路明非在手机被接通的瞬间挑起眉来,“我的事儿,您知道了么?”
“嗯,对,就是血统审查的事儿。”
“我听说的跟您讲的可不一样,古德里安教授跟我说的意思是,校董会的人想在我心脏旁边埋个炸弹?”
“所以你也不知道咯?”路明非缓缓的颔首,“那这事儿我能反抗到什么地步?”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说了很长的一串话语。
路明非听着听着脸上就露出了兴致缺缺的表情,“不是,他们都要骑在我头上拉屎了,我就问你,你给不给我撑腰?”
对话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中国四川,正站在长江水利局办公楼走廊里举着手机的昂热在路明非问出了那个【你给不给我撑腰】的问题之后,他突然陷入了恍惚。
昂热的幼年就受尽磨难,说起来很幻灭,昂热小时候是个孤儿,被养父母收留之后,被训练成乞丐,直到十二岁,他浓度远超寻常混血种的S级的血统伴随着年龄开始展露出天赋,得到了天主教一位主教的赏识,获得了资助,才过上了属于人的生活。
而在真正觉醒龙血之前,他维生的手段是偷窃。
十二岁之前,过上体面生活之前,自己偷东西被抓住了,一顿毒打免不了,那个时候有人给自己撑腰么?
怎么可能。
而现在.......
路明非问,自己会不会给他撑腰。
“喂?”
耳畔的呼唤,让昂热回过神来。
他自嘲的笑了一声,感慨着自己或许真的就像弗拉梅尔说的一样,真的老了,居然会去回忆那些百年前的过往了。
“你想做到什么地步?”昂热反问他。
“假话就是让他们懂的疼了,自己把爪子缩回去。”路明非满不在乎的声音传入了昂热的耳中。
“那真话呢?”昂热挑眉。
学院宿舍楼里,路明非咧开嘴,低沉的笑着,“那当然是砍掉爪子了,最好能直接拽着爪子把身体也拉出来,把脑袋剁掉,干脆的一了百了。”
枭首,是我喜欢的杀法。
昂热低沉的笑了一声。
路明非这血腥味十足的话,听的古德里安背脊上都要留冷汗了,零也抬起目光,看了一眼路明非。
两人都看得出来,路明非自信十足。
但古德里安是在忧心于路明非的狂妄和不自量力。
而零.......
她看着大马金刀坐在沙发上,语气侃侃的路明非。
按照她所了解的,路明非真的有这个资格,但能力上.......他应该还没有跟零号有过多的接触,他的自信从何而来?
“你只能做到假话那个地步。”昂热眯着眼睛,“尽量别见血,不能死人,只要别过线,我都能给你兜住。”
“‘教父’牛逼。”路明非赞叹了一句。
他的真话某种程度上算是PlanB,如果昂热不给自己撑腰,那么艾尔登之王就会选择姑且蛰伏,等待事态发展。
如果事态真的发展到了他不愿意忍下去的那个地步,那么他自然就会执行自己的PlanB。
“得了便宜还卖乖。”昂热低沉的笑骂了一句,“以后别什么事儿都来找我,你得学会靠自己。”
“这不是拿捏不住那个度么?真要靠自己,我可是会直接朝着真话的方向努力的啊。”
“我姑且问一下,你打算怎么做?”
“我没什么脑子,唯独对暴力有点自信。”
“说具体一点?”
“我能轻松把你捏死,但我不捏死你,我都这样了,难道还不够宽容么?”路明非挑眉。
“听起来像是你在审查校董会。”昂热的声音带着满意的赞叹,“这才是S级的处事方式。”
“懂了,那么就这样把。”路明非笑了笑。
“嗯,早点休息吧,美国现在已经快十一点半了吧?”
“知道。”
“对了,我待会儿给你发个邮件,拿着邮件去装备部,既然要彰显力量,那就给自己备好锋利的爪牙,这种事儿应该不需要我过多关心了吧?”
“定制武器?”
“你自己去了解,我的时间很宝贵。”昂热那边丢下这么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路明非砸吧了一下嘴,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开心笑容。
“明非,你.......”古德里安坐的距路明非还算近,他似乎从路明非的手机听筒里听到了很熟悉很熟悉的声音,“是给谁打电话?”
“校长,希尔伯特·让·昂热。”路明非看了一眼神情复杂到难以描述的教授,反而是宽慰着教授,“教授,没关系的,这事儿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路明非对校长的称呼是‘教父’......
古德里安深深的吸了口气,“明非,你千万别冲动,有校长给你撑腰,校董会绝对不敢把事儿做那么难看。”
路明非是昂热的教子!
心里的大石头骤然落地不说,古德里安现在简直是心潮澎湃。
还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么!
“这事儿我也得靠自己。”路明非拍了拍教授的肩膀,“如果我自己都不够硬,昂热凭什么要扶我?”
“您也别担心。”路明非眯着眼睛,“这事儿很好解决的。”
古德里安看着自信十足的路明非,都不知都该哭还是该笑了。
“你要怎么做?”一直在吃瓜的零突然开口了。
路明非有点诧异的瞥了一眼零,倒也没拒绝透露自己的计划,“其实挺简单的。”
“能放倒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想要我主动配合?”
“那不可能。”
“我可以帮你。”零看着路明非。
路明非有些诧异的看着零,“你?帮我?”
“嗯,只要你开口。”零点了点头。
依旧是冷冰冰的表情,看不到什么认真,但轻飘飘的话语,却代表着她的态度。
她站在路明非这边。
“我是不嫌有人帮忙的。”路明非看着零,有些迟疑,“但你确定要跟我站一起,对抗校董会?这事儿不合适吧?”
古德里安转头看了一眼零,张了张嘴,却又忍了下来。
他不该,更不能在这时候劝零再慎重考虑。
他也不想。
“我不在意。”零收回了视线,继续啜饮着热可可。
“行,那就算你一个。”路明非打了个响指。
艾尔登之王习惯单打独斗,但他更不会拒绝带着善意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