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是一项久远的事业。”

    “在凡俗的人类不知道的地方，屠龙的事业已经进行了几千年。”

    “人类谱写了一部没有龙的历史，实际上，寻常人所熟知的历史之下，阴影之中交织着属于龙蛇起舞的身影。”

    楚子航的声音很耐听，干净冷冽，好似冰凉的山泉。

    这里是路明非的老家，一个老小区的三楼，七十多平的房间，时间是下午接近三点钟。

    房间里有些闷热。

    楚子航捧着平板电脑，路明非坐在楚子航对面，顶着一张如同水豚般呆滞而死寂的脸，完全没有在听课的样子，更像元神出窍了，目前正在神游天外。

    楚子航稍微顿了一下，目光看向了自己隔壁，正啃苹果的陈墨瞳。

    “看我干嘛？”陈墨瞳是来旁听的。

    虽然昂热给了她一次免考，但她的龙族谱系课程不及格就是不及格，如果不想今年继续挂科，她也需要补课，恰好楚子航是全科A+的超级学霸，补课自然该找他。

    她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路明非和楚子航，强硬的挤进了楚子航的课堂。

    至于大一和大二的课程内容不一样这种问题，楚子航已经不想跟她讨论了。

    俗话说，好男不跟女斗。

    楚子航收回视线，看了一眼路明非，突然开口，“你历史成绩怎么样？”

    “唐宋元明清？大概就这种程度了，委实不怎么样，近代史都记不得，清政府哪年灭亡的都得校长告诉我。”路明非的灵魂依旧飘摇在体外，不过那只是表象，他只是习惯了上课的时候表现成这样。

    瑟涟老师的课可不好上，特别是刚开始的时候，一问三不知，被折磨的要死要活的。

    当年的师生二人都折磨。

    折磨久了自然就麻木了，习惯成自然。

    “很好，那样的话，你学龙族谱系课程会很轻松。”楚子航看着路明非这幅距离坐化就差咽气了的尊样，犹豫了一下，开始课后提问，“你还记得我之前讲的内容么？”

    “黑龙尼德霍格统治世界，座下有地水火风四大君王，人类如刍狗，混血种是人类和龙类血脉交杂的产物。”

    “四大君王反叛了黑龙尼德霍格，人类趁此崛起，总之各种机关算尽最后掀了龙的统治，终于成了表面上的食物链顶端，大概就是这么个过程吧。”

    楚子航抬起头来，认真的确认了一下路明非的神情。

    依旧是那好似高僧坐化了一样的安详。

    但他确实是把自己讲的内容听了个大概，表述上有很多他自己的理解，但并不影响他知道该知道的东西了。

    “知道刘秀么？”楚子航看着路明非。

    “召唤陨石的那个”

    正史背不得几行字，野史他路明非倒是知道不少。

    “对，召唤陨石的那个。”楚子航看着路明非，“他是一头龙，按照学院的推断，初代种或者二代种，混在人类之中当了皇帝。”

    路明非一个激灵，终于回魂了，“真的假的？”

    “陨石灭军也是真的，不一定是真正的天降陨石，但必然是某种杀伤力夸张的言灵，正是因为刘秀言灵的表现力，学院才推断他的血脉必然尊贵。”

    “好家伙......”

    路明非脑海中换算着。

    刘秀这么一头龙，如果野史上记载的反而是真的，一枚陨石阵前灭军数万，加上楚子航对这个世界的龙的形容，天生强悍无比的肉体。

    好家伙，完好无损的桂奥尔的肉体+火焰恶神的力量？

    真就能这么离谱？

    “看来你也明白了。”楚子航看到了路明非那惊疑的神情，微微颔首，“所以说，这些秘密太过惊人，时代发展到今天，如果龙的存在泄漏了，其招致的恶果根本不敢想象。”

    “人是这个世界上最靠不住的生物。”陈墨瞳感慨着，语气复杂，听起来像是有故事。

    “嗯。”楚子航赞同了陈墨瞳的感慨，看向了回魂的路明非，继续上课，“所以，保密成了密党的铁则之一，从古至今，身负龙族血统的‘血裔’以家族聚集成党派，在过去的几千年里，共同持有着关于龙的秘密，并且担负着屠龙的使命。”

    “一代又一代的‘血裔’踏上了屠龙的战场，一次次把龙族复兴的努力埋葬，这个过程一直随着时代的发展持续到现在。”

    “密党始终藏在人类的社会的阴影中，不断随着科技的进步而调整着结构，卡塞尔学院，便是密党对外最大的门面，也是屠龙事业的最前锋。”

    “而我们，卡塞尔的学生，就是屠龙的预备役。”

    读完了整个文档，楚子航终于松了口气。

    说实话，给路明非上课的感觉实在是怪。

    楚子航抬起头来想要看看路明非脸上的神情，他第一次给人上课，所以格外关注‘学生’的反应，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这样的心态反而是他被路明非折磨的不轻的重要原因。

    而路明非的神情并非如同楚子航所想的那样。

    他既不震惊，也没有多少觉悟的样子。

    背对着阳光，整张脸都被身体的阴影挡住的路明非，反而是笑的很玩味。

    不仅是楚子航看到了，陈墨瞳也看到了路明非的神情，侧写的天赋正在给陈墨瞳的大脑报警，有什么东西从路明非这层躯壳下面苏醒过来了。

    “有点意思。”靠在沙发上的艾尔登之王低沉的笑了一声。

    路明非贫瘠的知识，加上在交界地的腥风血雨带来的直觉，正在告诉路明非。

    师兄口中所谓的龙，恐怕不是这颗星球土生土长的生灵，地球孕育不出这么夸张的生物，更别说这些龙还掌控着一些超自然力量，通过血脉遗传的超自然力量，言灵。

    所谓的龙不外乎是外来者，就如同交界地汇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力量。

    外在神祇的到来，是为了掠夺资源和信仰。

    龙来到地球，恐怕抱有的也是相同的目的。

    说不准地球的龙跟交界地的龙都有一个共同的神祇都说不一定。

    当然，这些目前不过都是路明非的猜测而已。

    地球上的龙究竟是个什么路数，那就得等路明非真正去会会所谓的龙，才能下定论了。

    “师弟，你在想什么？”陈墨瞳突然出声，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侧写】能力描绘的，有关路明非的那个空旷的世界里，站在水面上的【路明非】沉寂了下来。

    而【路明非】脚下的倒影里，她根本探索不出形体的什么东西，睁开了眼睛。

    带着惶惶的威严，透过【路明非】的视角观察着【路明非】眼中的世界。

    “我在想......”路明非看了一眼陈墨瞳，他能感觉到这位学姐那种奇妙的窥探，于是艾尔登之王收敛了一下心情，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些龙有没有什么信仰之类的玩意儿。”

    “信仰？”

    楚子航跟陈墨瞳对视了一眼。

    “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的。”楚子航摇了摇头，“目前为止没有证据证明龙有任何社会性结构。”

    “或许只是没人发现过。”路明非耸了耸肩，“至少龙之间会有亲缘关系，龙总不能专门找人类交配生崽吧？”

    交界地中，死龙弗尔桑克斯，和古龙兰斯桑克斯就是姐弟关系。

    虽然姐弟二人分道扬镳，但血缘不可能说断就断。

    根据百智爵士所说，兰斯桑克斯在法环还未破碎前，喜欢把自己幻化成人形，然后伪装成古龙信仰的祭祀，与信仰龙的骑士交流古龙信仰，纠正这些骑士在信仰上理解偏差的地方，甚至会把龙信仰祷告教给一些被她看重的骑士，她是纯正的龙信仰者，极其厌恶黄金树势力。

    而她的弟弟正好相反，是站在黄金树势力这边的古龙，或者说，弗尔桑克斯站在黄金葛德文身边，并非真正属于黄金树势力，弗尔桑克斯则是在黑刀之夜的阴谋之后，独自深入了深根底层，把自己沉入了黄金葛德文的梦境之中，帮助自己友人的躯体抵挡着死亡的侵蚀，妄图唤回已经被杀死却又无法真正死去的友人。

    “学术上的问题，你可以到了学院之后跟教授们交流，你的导师古德里安在这方面已经算是权威的专家了。”楚子航收起了平板电脑，看了一眼似乎还在思索刚刚那个【龙是否有信仰】这么个问题的路明非，“到今天为止，预科培训也就差不多了，真正的学习还是要到学院去系统学习。”

    “结束了？”

    “大体上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楚子航看着路明非。

    龙的历史，屠龙者，密党的存在，言灵，血统划分，这些课题细分下来有更多可以深入的东西，但只是一个预科培训，不是正式课程，不需要像做学术那样深入。

    “关于那个什么言灵，我还不是很懂。”路明非挠了挠头。

    说实话，他很好奇地球上的龙在血脉中传承的这份力量，‘教父’昂热就给自己展示过他那个奇妙的时间零。

    眼前的楚子航和陈墨瞳应该都有这份言灵的力量。

    按照楚子航说的，每个觉醒的混血种所能掌握的言灵似乎是随机的，混血种存在了几千年，目前为止发现的，加上从历史中考据到的，也不过堪堪百来种。

    按照学术上的推论，人类所掌握的言灵大概率是有过生物进化筛选过的，所以数量才会这么稀少。

    路明非很赞成楚子航照本宣科说出的观点。

    就像熔炉百相在黄金树时代真正意义上成为了历史，想要施展只能通过信仰祷告。

    然而在黄金树还未降临的时代，熔炉百相的祷告那属于是生物的天赋能力，有尾巴的直接扫尾，有喉袋的直接喷火，有角的直接冲锋用角顶人。

    熔炉百相祷告x

    我踏马肉体的力量√

    混血种们的言灵大概也经历过这样的生物性状筛选吧，大概。

    “言灵的事项不在预科培训的内容之中。”楚子航看了一眼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的路明非，“学院判断你已经觉醒了，但你现在没有黄金瞳，没有觉醒言灵反而是好事。”

    “好事么？”路明非不懂，能提前觉醒就能提前锻炼，不觉醒还是好事？

    “师弟，你是‘S’级诶！S级！”陈墨瞳咽下苹果，盯着路明非，“你能觉醒的言灵在表上必然是数字很大的那种，要么视觉系拉满，要么威力惊人，反正大概率是不会悄无声息。”

    “混血种的觉醒是一个不受控的过程，期间可能会产生‘灵视’，有的混血种甚至可能直接在灵视的过程中激发言灵，你难道觉得你不受控制的把医院炸了是个好事儿吧？”

    “看来，学院在这方面很懂。”路明非点了点头。

    “放心吧，超能力大家都会有的。”陈墨瞳撇了撇嘴，似乎有点不忒的样子，“你也不例外。”

    “等到入学之后，经历一场3E考试，你自然就知道自己言灵是什么了。”楚子航提起随身携带的单肩包，“你定的机票是一个星期之后对吧？”

    “嗯。”路明非点了点头。

    “可惜不能同行了，我的机票后天飞。”楚子航看了一眼没有起身的陈墨瞳，最后视线转向路明非，“等你到了学院，我再请你到我的社团里参观吧。”

    “好呀好呀，师兄记得罩我啊。”路明非笑着应下。

    而翘着二郎腿的陈墨瞳却是抬起视线，与楚子航对视了一眼。

    “先走了。”楚子航打了声招呼，真就没管陈墨瞳，自己一个人背着包，推开了路明非家的大门走了。

    而路明非目送着楚子航离开之后，视线看向了陈墨瞳，“师姐你呢？什么时候走？”

    “不欢迎我？”

    “主要是你打小算盘的动静都快把算盘珠子崩我脸上来了。”路明非斜了一眼红发的学姐，“楚师兄都不乐意跟你计较了。”

    “呵，那是你不知道他的小心思。”陈墨瞳拿起纸杯给自己灌了一口水，“楚子航打的算盘珠子也飞我脸上来了。”

    “哦？”这几天上课的过程里，路明非早就发现陈墨瞳跟楚子航之间微妙的气氛了，既然陈墨瞳自己都开口了，他当然是赶忙跟进，八卦一下，“细说？”

    “没什么好细说的，楚子航是学院狮心会的会长。”

    “你学姐我，是学院学生会会长的女朋友。”

    “目前来说你就是个香饽饽，狮心会和学生会都想要把你拉进己方阵营里。”陈墨瞳带着一抹微笑看着路明非。

    “学弟不考虑一下学生会么？白丝芭蕾舞团哦？”

    看着宛如掏出棒棒糖的怪大叔般模样的陈墨瞳，路明非只是翻了个白眼。

    “什么狮心会，学生会，我啥都还不了解呢，怎么可能把自己卖了。”路明非也露出微笑，看着陈墨瞳。

    “我当然是要待价而沽了啊。”路明非说的毫不避讳。

    而陈墨瞳反而眼神一亮。

    “那感情好，师弟，咱们走。”

    “走？”路明非挑眉，“走什么？”

    “学姐带你去看看恺撒的出价呀。”

    陈墨瞳笑的跟个计划得逞的小恶魔一样。

    “很有诚意的。”

    哦？

    路明非带着些许的好奇站起身来。

    有诚意的出价。

    你说这个艾尔登之王可就不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