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日去乡里一户人家做灯笼，眼看着天就要下大雨，我想早点回家，可那户人家要得急，若是当天赶出来能多给五文钱。为了那五文钱，我半夜冒着大雨才回到家，浑身湿的净透，可回家来呢，你父亲正与两个在家躲雨的女人聊的火热，我就湿漉漉的狼狈的站在那里看她们聊天聊地。没有一句关心我冷不冷，饿不饿的话。你父亲还让去厨房给那两个女人做饭！儿啊，你明白为娘心里有多难受吗？”

    张母趴在闺女的肩头嚎啕大哭，张月月也能感觉到那种不被人重视还当牛马使唤的感觉，她甚至有了让母亲和离的想法，虽然她不能选择自己的父亲是谁，可母亲能选择自己的丈夫啊。如此这样的生活，不仅母亲痛苦，做孩子的更是痛苦。

    “那天多亏了你慧姨啊，要不是你慧姨担心我没到家，来看看，娘真的想上吊死了。你父亲就是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当初要不是我带着嫁妆嫁进来，他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现在可倒好了，我俩套驴车去赶集，我吵了几句，他便骑着驴回了家，扔下我一个女人，推着木车走了六里地啊。还有，你慧姨没少接济咱们，这你也是知道的呀，可我给你慧姨点腊肉他都红眼。”

    张月月已经不知道在说什么了，心底里是对父亲父亲彻彻底底的失望。看着母亲痛苦的样子，她惭愧万分，自己能为她做的也着实少的可怜。

    “哼”隔壁又传来父亲冷冷的声音“你就会在孩子面前编排我，让孩子都与我疏远，你自己又是个什么好鸟吗？”

    听到此话的张母，哭的更起劲了，院外阵阵的风声雨声都挡不住。

    “父亲！”张月月厉声道“你怎么能这么说母亲，她的劳心劳力谁人看不出来吗？”

    眼看就要便成与两个女人争口舌，张父又沉默了，说这些与他而言实在没意思。

    张母在哭到后半夜的时候终是忍不住困意，让张月月陪同她一道睡了。不一会便传来了张母均匀的呼吸声，可经历刚才那一遭的争吵，张月月却怎么也睡不着，这跟她想象中的家一点也不一样，与在八脉山医学院时见到的同窗们与家人久别重逢的场景也完全不会一样。自己在学院的这几年虽过的不如意，但想不到母亲在老家竟过的更加辛苦。他开始有些羡慕顾月明，每次顾月明回学院，顾母都要将顾月明送到寝室的楼下，张月月是见过几次，有时顾父也会来，一家人其乐融融。也正是见多了那个场景，张月月才下定决心回家的。可自己的父母终究不是顾父顾母，自己也终究不是顾月明。

    天蒙蒙亮的时候，张母就出发去乡里的富绅人家做活了，等到张月月醒来已经是清晨时分，张父也正在起身准备去孙富豪家。

    “父亲用过早饭再走吧，女儿去做，一会就好。”张月月说着就要跑向厨房，她并没有多爱自己的父亲，只是觉得回到家回到家应当做一个孝顺的好女儿，虽然这个父亲并不慈爱，但终归是家里的当家人。

    “不了，不了，”张父摆摆手“我去主人家吃去，那里管饭的。对了，你在八脉山学的怎么样？”

    “还，还好”张月月低着头磕绊的回复着。

    “可开堂坐诊了吗？”

    “不，不行”

    “哼，我看你也不是那块料子。白白花费那许多银钱，也就你母亲那神经病一样，指望你给她出人头地，简直是白日做大梦。”

    听着父亲的侮辱，张月月心里难受的紧，怎的学不好就不是那块料子，你作为一个父亲一个丈夫又是多好的料子。张月月心里又气又委屈。紧接着张父说的话，让她恐惧到了极点。

    “乡里的酒楼在招卖艺小娘子，每日所得颇多，随随便便唱几句跳一下就好，最重要的是有机会结缘那些乡绅富豪，若是被他们相中了，妥妥的能进府去。你好好考虑一下这份差事，我可是为你好。”说罢便要往外走，临到了门口又回头嘱咐了一句“哦，对了，灶里的火不要让它灭了，多看顾些，晚上直接做好饭，我要回来吃。”

    张月月慌慌张张的答应着，满脑子都是父亲建议她去卖艺的话。卖艺别说父亲就她一个未出阁的娘子都知道没有那么简单。被客人摸来摸去那是常事，言语轻浮调戏也是常事，挣的银钱还没有小二来的多。时时有卖艺女被人强暴而后不得不转为卖身的消息，就算侥幸被人纳了去，日后主人不喜欢了也是随意送人买卖。

    这，怎么都不算是一份好差事，更难以想象自己的父亲会给女儿介绍这样的差事。

    张月月心里坚定了父亲对自己是一点关怀也没有。她着手打扫着本就脏乱又被大风大雨肆虐过凌乱的庭院，虽然对父亲失望，可家里还是要保持干净，不然母亲回来看到又是一阵伤心，会觉得白养了自己这个女儿，连家务活都不帮忙收拾。

    张月月脑子里转啊转，不知道该怎样打消父亲这个念头，靠母亲吗？母亲在他那里又有几分份量？虽然可能不管用，但还是试一试吧，毕竟这个家里只有母亲敢跟父亲还几句嘴了，真正关爱自己的也只有母亲了。

    扫着扫着地，张月月的余光隐隐约约见到门口站了人，抬头定睛望去，这，这，这不是姐姐吗？